远望智库探索性管理决策研究中心 特邀首席专家 胡剑文
2024年5月28日，美国兰德公司发布报告《技术净评估：军事技术竞争评估方法》。该报告体现了兰德公司多年来关于净评估与技术净评估的基本理念，也反映了兰德公司对于技术评估问题的所采用的最新方法手段。报告运用净评估方法，分析刻画特定技术的发展状况、竞争对手相对水平以及识别判断在重大军事想定任务背景下技术优势问题。本文对该报告进行了部分解读，并探讨了技术净评估相关方法论问题。
美国针对世界上日益竞争激烈的军事科学技术发展问题，认为有效的评估是实现科学决策与在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的关键。对于科学技术发展的战略评估这一重大问题，必须要有更科学的理念与方法手段。他们认为传统的直接对比评估理念（直接比较两边同类技术水平，用相同的准则指标来评估，例如以技术复杂程度高的一方为胜者）不适合于这一重大而复杂的评估问题。这只是一种形式上的“净”评估，对于战略决策意义不大。
报告认为有效的净评估方法必须符合以下六大原则：
原则一：必须在特定的作战运用环境下评估技术，不能直接对比同类技术来评估。
原则二：技术净评估要强调竞争对手的行为，充分考虑对手之间的博弈，最终的评估结果应是相对于竞争对手的结论。
原则三：在技术评估中，国家与组织并不能简化成一个具有稳定偏好的理性主体，应考虑其内部在利益、资源、权力与文化上的多元特征，慎用高度简化的基于模型的运筹分析方法。
原则四：技术净评估必须遵从多视角的原则，评估框架应包含要有多学科多领域知识体系。
原则五：技术净评估是诊断性。以分析诊断为主，而不是直接给出解决方案，是一种多谋少断的辅助性方法。
原则六：技术净评估强调动态性，必须充分考虑技术在竞争环境中的时间跨度。
报告中提出的评估流程总体上讲分成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 梳理与分类领域技术，确定已方与竞争方技术水平与发展趋势。生成技术水平评定报告与简报。在报告中，技术水平评估指标是：1.质量修正后的专利水平。2.高质量出版物数量。3.组织容量（刻画研究规模的指标）。4.协作研究的网络密度（全作研究网中，聚集程度，密度高表示在该技核准领域具有领导地位）。例如：图1根据公开数据，解算多个国家在量子科技领域以上四个指的取值。
第二阶段 探索技术在作战应用领域带来的优势。召开具有规范流程的研讨会，细化每项技术的应用背景，研讨判断每项技术的在作战应用中的重要作用和相应部署时间表。形成规范化的研讨会记要(技术评估指标，专家分歧和融合的显著点)。
在这一个阶段，首先研讨可能的作战想定背景，然后采用结构化研讨，通过打分与投票的方式确定技术在应用与部署上的两个关键指标：作战优势与部署时间线评级。如下表所示：
评级 | 作战优势等级 | 部署时间线 |
0 | 对作战无关 | 根本不可行的技术 |
1 | 价值有限级。影响有限没有直接价值。 | 不确定级。时间不确定，20年内都不太可能应用。 |
2 | 有用级。对完成某些作战任务有一定的帮助。 | 长期级。可能在10-20年内展示出，可集成或研发成功 |
3 | 有利的，在一些作战任务中能带来优势。 | 中期级。有一些功能展示，5-10年能集成或研发成功。 |
4 | 重大影响级。为作战任务的完成有关键作用。 | 短期级。按照近期国防防部计划，技术能在未来一年里，引进到相关平台与原型里。 |
5 | 革命性级。革命性地改变未来战场。 | 即时级。可以在1-2年内开发和部署。 |
由于是多专家的综合集研讨，对于某一项技术专家的认定可能不一致。这样打分与投票的结果是分布式的。如图2所示，其横轴代表部署时间线等级，纵轴代表作战优势等级。每个黑点代表每项技术，其纵轴与横轴都有线段穿过，代表专家的意见并不一致，打分投票结果是概率分布的。
这一阶段的最后一步就是，会议进行总结与查漏补缺的一些活动，报告里称作热洗过程（hotwash)。
第三阶段 考虑竞争对手的意图与回应。分析竞争对手的内部情报信息，以博弈的视角，完善修正上述评估结论。
报告中涉及的技术净评估是一种战略级的宏观的技术评估问题，其更像科技评估问题。当然，技术净评估也还包括工程领域的技术净评估，这类净评估就是求解某种技术方案在作战装备应用中的效能、效益的评估，评估的结果更加明确、有形。显然，战略层面的技术净评估问题广，评估难度更大，通常要面对难以量化的无形综合问题。对于这类问题，基于规范性范式，采用经典运筹学模型，如指数法等肯定不适合。马歇尔当年也对这种处理模式提出了尖锐的批评。本报告提出的方法论本质上是一种描述性的软方法，以会议研讨、设定抽像等级指标、打分投票等手段来实现技术净评估。这种基于描述性范式的软方法论，主要依赖专家的经验、知识与智慧，辅助一些描述性工具手段，来实现技评估。
对于宏观战略问题的评估，方法论是解决问题的关键。长期存在着硬方法与软方法之争。实际当中，无论硬方法论与软方法论都有很大的缺陷，硬方法运用通用抽像模型来刻画复杂战略问题，对复杂多样的实际问题的刻画肯定是挂一漏万，很多模型并不是简化提炼实际问题，而是扭曲了实际问题。
然而软方法，又似乎是把所有困难都交给了人来处理，正如本报告所述，所谓的净评估方法，主要采用开会研讨、打分投票等方式来实现。实际上，这种软方法论对于实现评估的“净”度还是有限的，也是宏观粗略的结论。并不是符合马歇尔提出的六项原则，就实现了所谓的净评估。
按照东方思维模式，中庸与综合是解决复杂问题之道。介于“硬”方法与“软”方法之间的“柔”方法，是更好的一种解决模式。柔方法也就是一种基于探索性范式的方法论，其注重综合集成多种手段，分解分步，迭代渐近的解决复杂问题。基于探索性范式的“柔”方法是有效解决复杂技术评估问题很有前景的一种手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