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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宝凤:与中央首长跳舞的日子

呦呦鹿鸣  · 公众号  · 美文  · 2016-10-01 14:00

正文

今天鹿鸣君读旧报纸,翻到这篇文章,来自光明日报报系1998年12月9日《中华读书报》“中外书屋”栏目,作者口述了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那段特殊时期的亲历。故向诸君推荐。


这一天的这份报纸,还有另两篇文章也值得注意:一篇是《一份邓小平珍贵手稿的发现》,发现邓小平在1978年12月中央工作会议闭幕会上讲话稿的提纲手稿,“在提纲中最为引人注目的两个思想,一是‘允许一部分人先好起来’,明确指出‘这是一个大政策’。”请注意,这里用的词不是后来流行的“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而是“好起来”。那么,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大家心中自有标准。另一篇有意思的文章见文末提示。


我是1956年参的军,那年16岁,在杭州海军疗养院作卫生员:当时因为毛主席常来杭州,刘庄、汪庄是他经常疗养的地方,又有很多领导同志来跟他汇报工作,所以为中央领导们举行的舞会规模就很大,一般都在杭州饭店,浙江歌舞团乐队伴奏。伴舞的女孩子都是从军队系统挑选的,要求出身好、表现好,舞当然也要跳得好啦。所以当时我们能被选拔出来,都觉得很光荣——跟中央首长跳舞能不光荣吗?对我们来说,去跳舞不是去娱乐,而是执行政治任务,一定要庄重大方。那时候刚参军,工资低,没法打扮,穿了军服、布鞋就去了,脸上也不怎么化妆。舞会很热闹,我见到了很多首长,但是很少见到林彪,彭德怀也难得见他跳舞。


我们最愿意跟周总理跳舞了,他人很亲切,像老父亲一样,一边跳着快四步,一边问长问短,有时候跳着跳着还会唱起来,有时候笑话讲得我们哈哈大笑。他很忙,一般到杭州来都是向主席汇报工作,汇报完了又要赶回去,所以女孩子们都排着队要跟他跳舞,跳不着就会觉得遗憾,周总理总是跳了一个又一个,他很会照顾人,跟谁跳过,没跟谁跳过,都记得清清楚楚。如果还有时间,没跳过的,他就主动去请人家。


毛主席不像周总理那么忙,舞会他都是从头跳到尾。他爱听京剧,舞会的中间都穿插着京剧表演、清唱啊等等。这在他就是一种休闲吧。跟总理不同,主席很威严,我们跟主席跳舞,不敢说不敢动的,不像跟总理跳舞那么随便,可以说笑话,哈哈乐,跟主席可不敢。主席话很少,顶多问问你家里情况,我们是问一句答一句。


主席在杭州的时候,我们很少见到江青,后来我调到北京,见到江青的次数就多了。


1959年,我参加了海军战士业余文艺汇演之后,就从杭州调到北京,进了海政歌舞团。


那时候海政、全总、空政、总政、北京军区的女孩子,都经过严格挑选,去参加在中南海、紫光阁、三座门举行的舞会,出身是非常重要的标准,出身不好的,其他方面再好也没有用,被挑选上的自然感到非常自豪,作息时间也都被重新调整——上午休息,下午练功,晚上跳舞。去的时候,我们海政的女孩子,是由海政保卫处的处长带领,坐着专门的车,有专门的车证,才能进入各个舞厅的。那些年如果我们不下部队演出,几乎每天晚上都有舞会——中南海、国务院紫光阁、三座门中央军委,都是一周两次。而去中南海,跟毛主席跳舞之前,还有一道特别的手续:门前有个盛消毒液的盆,每个人都要在里面洗了手才能进去。



那时候毛主席和江青好像不住一块儿:因为怀仁堂舞厅很大,有好几个门,主席和江青每次都从不同方向的门进来,而且时间也不一样。每回都是主席先到,江青后到。江青到了以后的第一个舞,主席总要跟她跳,这些我们都知道,所以那时谁都不凑过去。江青总是前呼后拥的,而且非常注意打扮。记得她有一回穿着白纱的连衣裙,舞起来一飘一飘的。那时候我们这些女孩子工资都不高,像我吧,每个月发了工资都要寄钱给父母,剩下的钱除了吃饭,很少有富余,就是吃饭,也只能每顿买半个菜。这种情况下,别说香水了,能买瓶雪花膏擦擦就不错了。那时候女伴们都说我“臭美”,其实呢,我的“臭美”不过是往辫子上扎了块花手绢儿,我们都是穿着各自的军装去的,皮鞋是绝无仅有的;军装也有半长的裙子,蓝色或是白色,也很好看,如果有人穿布的连衣裙,那已经是最漂亮的打扮了。所以当年江青的打扮给我们的印象很深。


刘少奇每次参加舞会,都是和王光美还有一个小女儿一起来。他跳起舞来很稳当,但人不像总理那样随便。和其他中央首长一样,他也穿中山装,常穿的是一身灰色的,脚上穿的布鞋,又叫“老头鞋”。主席也是灰中山装,脚上的皮鞋是砖红色的。刘少奇爱说话,有一回还跟我开玩笑说:“你是杭州人——那你是东施还是西施呀?”我说:“我当然是西施啦,怎么能是东施呢?”王光美那时候很年轻,穿着很朴素,经常就是蓝裙子。后来文化大革命中批判王光美挥霍打扮,我们都觉得很纳闷儿。


朱老总常穿一身黑色中山装。他那时候年龄大了,怎么也得有七十多岁了吧,我们请他跳舞,都要先把他从座位上扶起来,慢慢跳完了,再把他送回座位上去。他人老了,话不多,常常是拍拍我们的手,笑笑,像对待小孙女。


国务院紫光阁的舞会,周总理是常去的。我的印象是,总理和各位部长都很辛苦,这样的舞会,并非完全的休闲,倒有一半时间是在工作。常常是总理跟我们正跳着舞,来了一位部长向他汇报工作,总理就撇开我们,跟那位部长谈话;谈完了回来没跳上一会儿,又来了一位部长汇报工作,总理就又停下来,又去谈工作。这样的时候舞会还是照常进行的,我们就和总理身边的工作人员们翩翩起舞。


军委三座门那边的舞会,休闲的气氛就比较浓,因为将军们大部分都携夫人来,我们的舞伴也就多半都是警卫员和秘书们。


邓小平很少见到,据说他爱打牌,休闲的时候,多半正在找搭档打桥牌吧。贺龙也很少见到。


说到陈毅,他是非常喜欢跳舞的,只要有舞会,中南海也去,紫光阁也去,三座门也去。他到了哪儿,四川话呱呱一响,哪儿就很热闹。


要说那时候天天都有舞会,我们也没觉得腻,而是很想去,因为每场舞会下来,精神和物质方面的快乐都有。精神方面,自然是觉得光荣自豪;物质方面呢,舞会中间有一盘盘的炒杏仁儿、大香蕉和其他水果点心,都是平常吃不着的东西。十一二点舞会散场,首长们都走了,我们就留下来吃了夜宵再回去。夜宵都是很丰盛的,有鱼有肉。这一切,对于我们这些每顿饭只买半个菜的女孩子们来说,都非常美好。有时候吃完夜宵还招待我们看参考电影,都是香港的左翼电影,夏梦主演的最多。


这样的舞会一直持续到文化大节命前。后来文化大革命爆发,舞会自然就不再有了。



这篇文章同一天的报纸,还有另一篇《中国无隐私》也值得留意:

“在过度压抑的土壤里,连变态的种子都窒息了,即使有疯狂的天份,日久天长也泯然众人矣。”


是的,我是鹿鸣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