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文仍然学着如何把自己嫁出去,但却不只是为了摆脱“剩女”的标签。
一次次相亲失败后,她在kindle上下载了《恋爱宝典》《约会圣经》《迎男而上》等书籍。她像书里讲得那样,第一次见面尽量少说话,制造神秘感;尝试适时给对方赞美和肯定;她加入大企业之间的联谊红娘会,遇到喜欢的人主动出击。
她遇见过各式各样的人,有人跟她抱怨,为什么自己总被发好人卡,找个女朋友比登天还难;有人见了几次就想牵手,认识一个月就急着确定关系,还指责她“明明是来相亲的,怎么那么事儿啊”。
这个一路优秀惯了的女孩突然在婚姻面前变成“差等生”,就像那幅漫画描述的那样,这一群体并非少数。
李银河将原因归结为学校和家庭缺乏爱的教育。“应该让他们看一些小说,才会对爱产生向往。现在目标就是考上好大学、找到好工作,这就是全部的人生意义。但爱的教育往往是缺失的。好多20多岁的人没有谈恋爱,可能连对爱的向往都没有,那你怎么能碰上爱情呢?”
吴文学着如何“碰上爱情”,并且在一场又一场的“面试”后变得坦然,“找对象就像考试一样,是不是先交卷就能得到高分呢?这是一辈子的事,分数是自己给的,没有百分百正确的答案。”学会爱的能力在她看来更重要。
米果最终还是先“交了卷”,她在28岁那一年结婚了,与恋爱多年的地下男友。
母亲最初是反对的,两家的差距太大,“一个在最北边,一个在最南边”。老公的老家在东北的小城镇,而米果生在厦门,又举家移民澳洲。结婚两年后,两家家长才第一次见面。直到现在,他们婚后没有一个春节在一起度过。
“灾难。”回忆起两家父母第一次见面的情景,米果脱口而出这两个字。
“我妈一开始想找门当户对的,后来眼看我要30岁了,就快生不出来了,与其生不出来,不如那啥了。”米果的妈妈找到地下男朋友摊牌,说,“你俩结婚吧。”
“好像上天给了一个大礼物。”尽管米果向来认为婚姻沉重,但如果是和当时的恋人一起“跳进火坑”,她愿意去尝试。
催婚终于告一段落,但接踵而来的是“催生”。
米果目前并不想要孩子,理由是如果新生命是女孩,那她可能不会被这个社会温柔对待。她像机关枪一样,“嗒嗒嗒”问了一堆为什么,她很怕有一天孩子也会用同样的语气责问她:“为什么我没有大长腿,为什么我的腿不够细,为什么我穿不进那件小号的裙子,我的屁股是不是太大了,我的胸是不是不够大?”
“这不是孩子的错。”米果说,如果我们这代人不去推翻一些事情,这个社会就没有进步和改变。
但这些想法依然不被理解。米果记得春节回父母家时,正穿着睡衣在自家花园散步。邻居推门而入,见到她的第一句话是“哎呀回来啦。”紧接着第二句是“唉,你肚子呢?怎么是平的?”
后面是一大串的“赶快生个孩子,跟我们家的宝宝作伴”之类的话,米果非常生气,“连一个邻居都能指责我!”她开玩笑说,现在很难去真诚地祝福一个新生命的到来,甚至在医院看到小孩子都会觉得是压力,“我现在都扭曲了,但真的是被社会逼的”。
矛盾爆发的那天是晚上11点,米果和母亲又一次因为生孩子的事情大吵一架,米果冲到厨房,颤抖着拿起菜刀,“我特别恨子宫这个器官,给女人带来这么大的枷锁。”她举刀捅向了自己的肚子。
(《中国青年报》2016年4月27日12版,实习生徐芃对此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