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妈不哭了,你在天堂里也不哭。这辈子,咱母子还没做够,来世再续上
墓碑面朝湘江,镶嵌在上面的照片里,一位年轻军人英气逼人。
“林儿,妈带雯雯看你来了。”清明前夕,在义工的陪同下,刘建修携孙女雯雯来到陵园祭拜独子陈林。
“爸爸……”看着黑框里的爸爸,9岁的小雯雯脆脆地叫了一声。好熟悉的声音哟!这声呼唤,猛地打开了刘建修记忆的闸门——
刘建修的生日在清明前,儿子在世时,每年她都能收到最暖心的祝福。
那年清明前,刘建修和老伴陈协贵正用晚餐,远在成都服役的陈林打来电话为她庆生。儿子对她说:“妈妈,湖南明天大降温,你出门记得系围巾哟;还有,爸爸关节痛,让他穿毛裤。”“你咋知道的?”“电视上看的,说寒流到了湖南!”
次日,原本温暖的春日,果然气温骤降。缩在厚厚围巾下的刘建修不知儿子那边是冷是热,但她知道,儿子一定在军营眺望故乡。虽说从军的儿子不能天天侍奉堂前,但儿子的“天气预报”就像自家院里绽放的喇叭花,把故乡哽咽的妈妈包裹得暖融融的。
一阵山风掠过,刘建修下意识地掖了掖脖子里的围巾,她再也听不到儿子对她生日的祝福了。
刚开始噩耗传来,刘建修打死也不相信。1个多月前,儿子休假刚回来,为自己过完生日才返回部队的呀?她坚信孝顺的儿子一定会回来,因为就连映秀的藏族老阿爸都流着泪说:“希望‘金珠玛米’成为英雄,不要成为烈士!”在成都凤凰山机场,看见覆盖着鲜红党旗的儿子的灵柩被抬下飞机,她才真切地感受到儿子已离她而去——那曾无数次祝妈妈生日快乐的声音永远沉寂了!
儿子的战友傅志宏把陈林的遗物——那把橘红吉他送来时,刘建修认出这是儿子参军那年自己送的。她不知道这次出征前夜,儿子是否用它弹奏过《家乡》?她也不知道,当直升机飞越满目疮痍的汶川时,儿子的眼中是否有泪?更不知道当儿子从灾区接出一批批受伤的老人时,是否想起家中年迈的爹娘?这一切,刘建修已经无从知晓了——儿子离家时的背影,仍定格在2008年清明前那个下午妈妈送别的泪光里……
傅志宏流着泪告诉刘建修,雯雯出生1个月后的那个周末,陈林开心地告诉他:“傅哥,老妈听说我给雯雯洗了1个月的尿布,特心疼我,下周就会赶来成都帮我洗尿布啦!”
现在,给雯雯洗了1个月尿布的儿子走了,留下雯雯懵懂的眼神。思念儿子的老伴也去了地下,葬在了儿子墓旁。
刘建修噙着泪,在儿子的坟前依次点燃了37炷香,嘴里念叨着:“林儿,还有1个月你就满37岁了。你不是曾答应要带爸爸妈妈登峨眉山的吗?为什么老天爷硬生生地把你从妈妈身边拉走了呀……”
9岁的雯雯不明白,小时候常给自己当马骑的爸爸,干嘛藏在石碑黑框里不出来?她学着奶奶,用洁白的绢帕轻轻拭着墓碑,眼光却全在黑框里那个年轻军人的身上。
刘建修从兜里拿出一沓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那是雯雯妈妈托她烧给陈林的“两地书”。远在四川的雯雯妈这次因出差没来湘,可这封感人至深的“两地书”仍让坟前的祭奠者落泪:“陈哥,你走3000多天了,在那边过得好吗?孤独吗?刚才又看了我俩以前互发的短信,我不懂,为什么我现在只剩这些短信了?为什么再也看不到你人了?陈哥,你走了9年,雯雯还常喊爸爸。我问她爸爸在哪里?她指着空中告诉我,飞机。我又问她,爸爸回来不?她说,回!我宁愿相信娃娃说的,我知道你会回来找我们,不管以何种方式。清明又到了,陈哥,我好想你,昨天梦到你让我等你。好,我等你,但不要让我等太久了好不好?”
一缕青烟,携着万般的不舍和思念,袅袅升向湛蓝的天空。刘建修抹了把泪:“孩子,妈不哭了,你在天堂里也不哭。这辈子,咱母子还没做够,来世再续上……”
(胡喜林 赵丽芳 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