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YUAN 丸子
生活在北京,总有那么些时候是想逃跑的:
花三四个小时通勤,
早高峰在地铁里挤得死去活来的时候;
连续十几天雾霾不见天日,忧心忡忡自己会被毒死的时候;
堵车堵到地老天荒,憋尿憋到犯前列腺炎的时候;
当然,还有看着房价一飞冲天,
单平米价格跟工资相差越来越大的时候。
很多人真的跑了。
隔三差五的,我总能听到这位朋友去深圳了,那位朋友移民了。
前阵子,闺蜜小兰把我约到肯德基,
说她准备搬去杭州。
大学毕业后,她跟老公在北京奋斗了
9年,
可以说,最美好的青春都在这里了。但他们没有北京户口,也在犹豫中错过了买房时机。
以前觉得没什么,
但去年娃一出生,焦虑就跟着来了。
那个下午,我很讨厌北京。
它要赶走我最好的朋友了。
少年时总想逃离家乡。
高考报志愿时,我一所本省的大学都没填,
上到黑龙江下到海南,下定决心越远越好的样子。说不清楚为什么。或许是因为小城生活的压抑,或许就是少年的浪漫情怀。
如愿以偿。
从
2004年北上念书开始,就真的远离家乡了。
暑假总是在外面的媒体实习,
也就寒假在家呆个把月。
久别胜新婚。家乡在我眼里变得特别美好。
久别胜新婚。家乡在我眼里变得特别美好。
尤其是那些我心心念的牛肉粉、卤豆腐、土猪土鸡、嫩得能掐出水的新鲜蔬菜,
想吃到极致的时候,便会觉得世间万物皆无味。
原以为这就是我跟家乡的关系了
——
身体上远离,心理上亲
近
。
但没有想到,成年之后,我会再次想逃离这里。
感触最深的是这次
3月回家。
赶上雨季,在家
9天,有5个雨天。
湿漉漉的天,对应着湿漉漉的心情。
第一次发火,
是母上大人第
N次皱着眉头对我念叨:
“怎么就胖成这样了?”
一脸嫌弃。
“不要天天说了!”
我怼回去,走开了。
想必母上是失望的:小时候带我出门人人夸。
现在,遇到多年未见的熟人,人家委婉说:
“你家女儿变化真大!小时候多漂亮。”
只见母上脸色一变。
她素来好强,容不得自己被别人说不是。
若是母上眼里能发射暗器,
估计这位不会说话的朋友,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在老家,判断女子成功的标准,
除了外貌保持漂亮,最重要就两点:
嫁了怎样的老公,生了几个娃。
嫁给官员是最优选择,体面优渥。
在县城生活,诸事要靠关系,官太太们的头,也是抬得最高的。
其次是生意人,
最好是搞工程做实业酒桌饭局都能混得开的,提面儿!
至于外地上班族,
whatever。
孩子嘛,在放开二胎之前,
当地的标配已经是俩娃了。
用他们的话说:
罚点钱算什么?一定要养两个!
于是,我,一枚体圆腰粗资深北漂,
嫁给小白领,婚后无娃,活该就沦落到了歧视链后端。
在家几日,我时常觉得被冒犯。
小时候见过几面的长辈,见面第一句:
“现在一个月挣多少钱?”
没有印象的某远方亲戚,
抓住我就问:
“怎么还不要小孩?”
还有电影院里从头到尾的聊天声。
大人的,小孩的,掺杂在一起,十足露天影院既视感。
事实上,这家铺着厚实柔软地毯的电影院,
硬件上丝毫不逊色于北京任何一座影院。
我也冒犯别人。
老家的复杂人情,
是我这种久居他乡之人搞不定的。于是总办错事,被吐槽不通世故。
在家当公务员的表弟比我精通多了,
办事有里有面儿。但他也苦恼:
“上个月人情给了6000多,
我一个月工资才
2400,
还得养娃。
”
我感兴趣的话题,
比如北京房价、雄安新区,周围的人全无感;
他们聊的吃喝玩乐家长里短,
在我听来也寡淡无味。
那种明明很熟悉、却无所适从的感觉,
就像一场梦。无能为力,只能拼命逃脱。
那些时候,就特别想念北京的自由。
渺小而自由,没有频繁的窥探和质问。喜欢的朋友就多见几面多聊几句,气场不和的,也就不相往来而已。
老家的住房条件,比北京好多了。
县城里,动辄都是一百四五十平的大户型,
均价不过
3000多。
这些年政府疯狂卖地,地产突飞猛进,
不少楼盘入住率不高,属于典型的买方市场。
乡镇里更爽,
路边总散落着漂亮的乡间别墅。但多数都是面子工程,富贵大理石包裹的房子里头,门窗家具大多透着山寨气。
还有些房子,索性二三楼门窗还保留着毛坯样。
暮色四合之时,看起来就像一个个黑洞。
生活在老家的人,
对北京的房价没什么概念。
听我吐槽房价吓人,
姨妈会开玩笑:
“把我家的这栋6层小楼给你运到北京去吧。”
母上会说:
”把北京的房子卖了,可以回来盖好几栋。“
我总是打着哈哈,敷衍过去。
心里想的却是:
家里现在150平的大房子,住起来也未必有北京38平米的小房子舒坦。
虽然是
82年没有电梯的老房子,
但在那间
38平米的小房子里,
我可以做自己,享受自由的灵魂。
房子只是水泥建筑,生活方式和状态,才是赋予一个家庭以独特味道的东西。
跟朋友聊,她也有同感。
她说,回家,就像知乎和快手的对撞。
她老家在河北农村,
每次回家,七大姑八大姨关心的只有赚多少钱。其他层面的交流,为零。
而另一位闺蜜坤儿,
春节明明放假
8天,
为了躲逼婚,却只敢在老家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