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本星球可能正有成千上万人,通过手机、PC和嗓门,谈论勒布朗的发际线又退了两毫米,科比的膝盖还能弯多少度,德雷蒙-格林到底有没有两米,等等。这个显微镜时代,万物都逃不过描述。倒退二十年,乔丹的臂长、邮差的脂肪含量、大卫·罗宾逊的上臂肌肉线条、穆托姆博的大脚尺码,都在被无数眼睛和舌头扫描。
可是,对屁股的谈论,却相对少很多。
当然有理由啦,第一,NBA球员大多精壮健美,除了奥利佛·米勒、巴克利、特雷勒、加赫迪·怀特、鲨鱼这几位把球衣穿出紧身衣效果的,屁股都不那么明显。
第二,一个爷们球迷如果大谈屁股形状如何美妙,多少有阿米奇嫌疑……
第三,一个球员的美妙长臂和纤细长腿可以拍封面照,胸大肌和背肌可以做美丽文身的舞台(对,我在说拉希德)……可是屁股?抱歉,上不了镜头啊。
可是稍微打过点篮球的都知道:屁股这玩意,是NBA一个必不可少的故事之一。我很奇怪,为什么球探们写球探报告时会谈论长臂长手指长腿大骨架,却吝惜几行笔墨赞美一个球员的屁股……用巴克利和肯尼·史密斯搭档的话头:
“嘿,哥们,我在NBA能混这么多年靠什么?我的屁股!”
解剖学来说,屁股是髋骨后外侧面那一片。完美的屁股。就跟物理学的理想状况似的,浑圆,当然实际上少。一个完美的屁股理当强健浑圆,又不影响重心——当然这是后话。
你看70年代的录象,会惊觉那时人人都用屁股打球。韦斯特招牌的侧身运球后中投——都上了NBA LOGO了——亮着半边屁股;奥斯卡·罗伯逊撅着屁股,使出传说中的“你给他15尺,他要10尺;你给他10尺,他要5尺;你给他5尺,他就直接进篮下了”的劲头,撅到禁区附近,翻身跳投;张伯伦低头翘屁股运半天球,然后抛出传奇黑白照片里惯见的低手抛射;贾巴尔在左翼屁股顶两下,起手一记天勾;贝勒在左腰运球,屁股一顶,翻身一记滞空半勾手……
你觉得世界大乱,迅速快进,想看点飘逸的人儿,然后你看见了1981年东部第一轮,NBA两大超级小前锋J博士和马奎斯·约翰逊在飞天神行低手抛篮前,还在晃屁股;你快进到1991年总决赛,发现魔术师翘着屁股和乔丹、皮彭对垒;你说你受够了,你想看一些华丽的集锦,你去看了1986年人类电影精华的季后赛单场50+,然后你发现:这厮全场居然无一扣篮,所进18球,大半都是靠屁股撅进去的!
事实很残忍,但是:
库西和罗伯逊这级别的大师们运球,如今在录象里看来,还不如一个麦当劳全美高中明星后卫花哨。有个原因:那会儿对抗凶残,而且运球翻腕吹得远比今日严。
那时节,一对一突破晃过对手还不流行。乔治·麦肯1996年的原话是,50年代的NBA,球从后场到前场可以一下都不着地,净是跑动、传球。
在那个人人奔跑的年代,护住球、观察、分球给跑动的队友,才是组织的王道。在这种文化氛围下,屁股必不可少。
一个好屁股,可以让你从容的把球运到喜欢的位置,然后出手投篮……在阿奇巴尔德、刺客、蒂姆·哈达维、凯文·约翰逊、艾佛森们用面筐突破把联盟搅个天翻地覆之前,运球突破远不如一个屁股好使。如你所见,越是老派组织后卫,越是有一手屁股功夫。比卢普斯的屁股,基德的屁股,老马克·杰克逊的屁股,德隆的屁股,魔术师的屁股,皆此类也。他们都有华丽的运球本事,但显然,用屁股护着球,打量全局,寻找空切队友,更合他们的心意。
伟大的得分手们,同样有一个好屁股。伯纳德·金被上帝诅咒膝盖之前,其实很依赖屁股打球。背身要位,接球,翻身底线跳投。这是他拿下1985年得分王的看家绝技。
阿德里安·丹特利亦然。虽然实际身高才193公分打小前锋实在太矮,撞上凯尔特人时常被208公分的麦克海尔长臂遮挡,对湖人时要遇到206公分的沃西监视,但他就是爱拿屁股使花招。钻、绕、翻,屁股一晃就上罚球线了。
1987年,《SI》说,NBA屁股最像丹特利的是谁呢?查尔斯·巴克利——好了,伟大主角终于登场。
当然,巴克利和丹特利还是不大一样。用1987年的媒体言论,丹特利拿屁股要位,把屁股削尖了钻绕磨,纯为蹭分或骗罚球。而巴克利的屁股,是所谓“他用屁股向世界索要一切!”海纳百川、来者不拒的一个宽宏大量型屁股。
巴克利最喜欢的效果,是靠大屁股要位,靠屁股卡到篮下,靠屁股完成翻身,但听得霹雳一声,人群被震开。得分,造犯规,加罚球。篮筐上挂着的那屁股得意洋洋哈哈笑。
巴克利的屁股传奇,着实非一朝一夕锻造。高中时他才178公分,已经有了100公斤体重。后来他身高猛窜,到高中毕业时号称198公分(众所周知,那时他实际身高撑死也就195公分多一点),但已经是108公斤的胖子了。大一,120公斤。1982年体育节,他的体重是137公斤——啥概念啊?1992年鲨鱼入行,216公分的身段,也就137公斤。1984年进了NBA,他被迫跌到了198公分118公斤,但他的屁股还是声名远扬。终于1987年,队友麦科尼克请他“两周后来我家吃饭吧。”麦阿婆听说这消息大惊:“两周后?那我现在就要开始煮饭了!”
全世界常谈论巴克利如何天赋不佳,身高矮,还打大前锋,等等……可是事实是,费城的麦克马洪认定,巴克利天赋绝佳:“昂塞德的身体,J博士的弹跳。”而他的屁股,又为这两点加了新砝码。早他大学时,他就意识到自己屁股的妙处:“我能够轻松要到低位,因为我能把屁股坐在别人腿上。”身高矮不是好事,但重心低加上大屁股之后,一切忽然变美好了。
巴克利之后,最美妙的屁股是鲨鱼。早1991年,专家们围着路易斯安那州大,把鲨鱼和大梦、罗宾逊、尤因们比大小时,比尔·沃顿就看穿了本质:“鲨鱼不像任何中锋。非得找个模版,我觉得他像个大一圈的查尔斯·巴克利。”鲨鱼从来没能练出罗宾逊的面筐突破和中投,没练出大梦的梦幻步伐,没练出尤因的兔子蹦,他少年时在德国摔伤了手腕,所以勾手弧度平、射程近。全世界都知道他只能在禁区里折腾,但还是扛他不住。无他,就是一副和巴克利一样霸道凶横的,天下无敌的大屁股,要位、靠到篮下,然后左屁股一努勾射,右屁股一抖底线霸王步强扣……
当然,到最后上了年级,屁股总是大势所趋。不提魔术师、基德、马克·杰克逊们从才华锦绣奔袭者变成敦实屁股大叔的事儿,哪怕天外飞仙如乔丹,晚年也是翘着屁股要位,随即施展经典的翻身后仰投篮。所以皮尔斯、科比年纪越长,越不喜欢体前变向,屁股不够靠肘子的往篮下晃荡,也是这个道理。一个好屁股,可以为你与篮筐之间千难万险荆棘丛生的那条路,撑一个圆滚滚的保护伞,事半功倍。比如说甜瓜吧,如果打三分线起运球突破,未必多好使;但他有一张大屁股,中距离要到位,进入他喜欢的区域,立刻摇身一变,威胁大增。
屁股这东西最坑人的,是它不显形,不像麦蒂长腿、邓肯长臂、内特·罗宾逊的弹跳力,让你一望即知。一个球员少个好屁股,你时常还意识不到。
最悲惨的,是大卫·罗宾逊,入行时公认天下无对的好身体,跑跳、中投、肌肉线条,美轮美奂。但到1995年西部决赛被大梦打了之后,你才会意识到:他那套面筐打法,季后赛不好使。为什么他老是没法用背筐去打大梦呢?答:他的肌肉线条净在上半身了,少一个宽大厚重的屁股。
德怀特·霍华德其实也是:上肢凶猛,肩膀宽宏,但下盘紧窄。缺了这么个屁股,所以早期要位,只好靠肘子帮忙,遇到裁判吹得紧、对手演技高,有苦说不出。KG其实算是很善用屁股的了,只是他确实骨架就那样,没法子。
勒布朗早年屁股也用得少,结果2011年总决赛居然出现背身靠打收拾不了巴里亚的窘境。
以上几位,堪称三十年来,运动能力最恐怖的怪物。跑跳无敌,飞走如风,肌肉如雕塑,精力如野兽,堪称上帝的杰作。可是他们的NBA生涯却多少都有些坎坷,因为上帝光把他们塑造成速度、力量与体格的完美组合,但忘了给他们一个屁股。像勒布朗2011年去跟大梦学了背身后,屁股用得顺心如意,命中率也水涨船高,俩冠军信手拈来。其实那些背身招式,他早就有,只是2011年之前,他背身卡位,用屁股没那么纯熟,坐不进深位去。
最后件事:屁股不一定归胖子所有。比如保罗看着小,斯托克顿看着瘦,但都给人骨头里面都是肉之感;仔细看,就会发现他俩的半侧身前转身和后转身用得出神入化,许多时候是胯骨顶着对方小肚子发力——屁股用得好不好,直接让对手感觉你硬不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