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个男人和他从事三十多年、
几乎无法分割的运动,
一起迈向了中年危机。
”
编者按:本文首发于《时尚先生》2016年1月刊,我们对刘国梁进行了深入采访,直面当时国乓所面临的困境。如今,变局再度袭来,在官方表态与网络语言争论不休之际,我们以审慎态度将此文再次发布,希望为读者们提供更多的思考空间与角度。
“每天都在恐惧”
2012年8月8日凌晨三点,伦敦奥运村,乒乓球男团决赛的前夜。从不抽烟的刘国梁在阳台上开始一支接着一支地抽烟,留了一大饭盒的烟蒂。看着不远处密密麻麻缠绕着的铁丝网,第五次进入奥运村的刘国梁问第一次进入奥运村的教练秦志戬:“奥运村像什么?”
“它像一个斗兽场。”刘国梁自问自答,“这个网把我们与市区相隔,与社会相隔。晚上特别安静,野兽们都睡了,天一亮就是跑步、打拳、磨刀霍霍,遵守着游戏规则。栏杆外面的球迷、粉丝,脸上画着国旗加油,输了说一句可惜,然后就旅游去了。我们呢,最后一天输了,四年的努力就白费了。”
这位时任国乒男队主教练把自己归为参加奥运会的第三种人:因为有实力,所以不能输,所以天天晚上失眠。第一种是体验奥运的,完全为了开心和健康;第二种是有点实力、可以爆冷,因此充满了期待——这两种,按照刘国梁的话来说,就是明明奥运村的饭很难吃,都能满口称赞“好吃!好吃!”
“我们?我们每天都在恐惧,吃饭去同一个食堂,吃饭打同一个菜,甚至每天走哪条路去比赛,几点钟发车的时间,都要求是一样的,这样才能找到一个平衡点。”
“因为你怕被爆冷,所以你想要穷尽所有可能,应对这个应对那个,把脑子全部占满,然后睡觉。
“每天比完赛,车一进村的时候才能意识到我还活着。一天过去了,然后开始准备第二天,十几天,天天这样的生活。”
一群欢呼雀跃的人打破了奥运村的沉寂。刘国梁对秦志戬说:“他们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人。”等人走近了,他们发现这波人是国乒女队。
“女队的教练们唱着歌就进来了,他们拿了团体冠军后出去吃饭庆功了。”秦志戬说,“我记得刘导说了一句,希望我明天的心情跟他们是一样。”
“天天受罪,数着日子过。”刘国梁说。以前大赛拿了冠军,家里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全是热情洋溢的赞扬,但现在已经几乎没有亲朋好友特地来祝贺了。有时候遇到一些不太熟的朋友,对方直接对他说:“乒乓球不能再赢了,再赢就没人陪你玩了。”
刘国梁自己也没那么渴望胜利了。以前拿个冠军能兴奋半个月,躺在床上激动得睡不着,现在也不过是在台上一刹那的事儿。走下伦敦奥运会男团冠军领奖台的时候,他只是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人就像掏空了一样”。
“赠票还得管人盒饭”
2015年9月18日这一天,刘国梁照例7点起床,吃完早饭,就着一杯温水吃下两片降压药,就开始盯队员的训练、和教练员开会、处理各种各样的行政事务。
“下半年到明年的计划,初赛的名单,包括办签证,乱七八糟所有的事儿,特别多。原来是主动去想事儿,现在很难静下来,你还老怕忘事儿。”2013年成为中国乒乓球队总教练以后,刘国梁每天都需要花费一半的精力去应付各种各样的杂务。
“不确定,全是不确定的,很多外围的事情在消耗你的时间和精力。”刘国梁说,“现在真的感觉挺累的,从来没有停下来休息一下。”
上午的训练通常在11点结束。如果没有特别的安排,刘国梁会趁这个时间去旁边羽毛球队的训练场打一个小时的羽毛球。这个从七八年前开始的健身习惯帮助他减了十公斤的体重。去打羽毛球之前,他特地回办公室换了一身更厚的运动服,“得多出点汗”。
但他体力已经大不如前。“以前我和他打羽毛球,他能打十局,两三年前降到六局,现在打到四局就停了。”秦志戬说。
刚打完球的刘国梁一只脚刚跨进电梯,就无奈地摊手,耸了耸著名的高低肩,摇头道:“唉,不行了,小腿筋蹬不起来,力不从心。”
他每天的睡眠时间减少到了五六个小时,健忘,偶尔失眠,开始清晰地感觉到身体的每个器官是在什么部位。“亚健康的症状。”他顶着两个深色的眼袋,坐在沙发里,隔着运动服你能清晰地看到啤酒肚上的褶皱。电影《小时代1》刚刚出来的时候,他去看电影,看了一半就出来了。“就是一个感觉,我老了。”
1976年出生的刘国梁很快就要四十了。他出去吃饭或者散步,仍然会有不少人跑过来打招呼。很多老太太总是激动地说:“刘国梁啊,偶像啊。”也有年轻人,上来就说:“刘指导,给我签个名吧,我爸爸、妈妈太喜欢您了!”
“真真切切感受到像讲故事一样。”刘国梁说,“为什么?因为我们已经退役了,不得不去接受你将成为一种传说。”
20岁出头那几年,刘国梁和队友孔令辉是乒坛双子星,形象出众,成绩骄人。刘国梁在1996年亚特兰大奥运会上独取两金,孔令辉则在2000年悉尼奥运会完成大满贯,他们是那个时代最有影响力的体育明星。“那时候都是年轻人喜欢我,大概十几岁的高中生,写信、打电话,球迷都这样。那会儿我一出来,女孩子全是尖叫。”刘国梁说。
“跟我们打球时相比,现在关注度已经下降了很多。可能更多的是领导,岁数大一点的人喜欢乒乓球,这个市场越来越小。”孔令辉说。
“很多运动员、教练员都有反映,以前出去是中心,现在你不是时髦项目了,这种反差有时候有刺激。”原国乒教练李晓东说。他现在主要从事乒乓球推广工作。
普遍的解读是,乒乓球比赛正因为失去悬念而失去观众,特别是年轻观众。 “毕竟竞技体育,你关心它什么啊?”刘国梁说。
2010年莫斯科团体世乒赛决赛上,中国女队1:3不敌新加坡女队。“回到北京,央视体育部的江主任就和当时的女队主教练施之皓说,感谢他,本来是没有什么人看的,结果打到快输的时候,收视率迅速地攀升了。”孔令辉说。当时他是女队教练。
央视乒乓球专项记者周到感觉到媒体这几年对乒乓球的关注越来越少,“实际上骂还是好事。优秀惯了的人,不会特别愿意老被骂,但按照媒体规律,很多人可能是越骂越红。最危险的是一点都不受关注。”
2014年,由于没有冠名赞助商,乒超联赛被迫“裸奔”。“很多俱乐部,拿完一个好成绩就退出了。因为以前没拿冠军的时候觉得冠军很牛,拿了呢,第二天吃吃饭忘了,电视里面随便播一个。都是真金白银啊,广告从哪儿来?卖票?基本没有卖票的。赠票还得管人家盒饭,才会有人去。出钱出得多人也会心疼。”刘国梁的哥哥、乒乓球教练刘国栋说。
刘国栋曾经对乒乓球职业联赛信心颇大, 2003年组建了陕西银河国梁俱乐部,三年后带队夺得了乒超冠军。此后他辗转于新加坡、香港等地执教,但一直兼顾着在俱乐部的教练和运营工作。“现在搞俱乐部,完全是没有人去做。”
“苏州世乒赛结束以后是羽毛球苏迪曼杯的比赛,”央视赛事频道编辑部主任张斌说,“羽毛球的收视基本上约为乒乓球的一半,但羽毛球赞助商在央视的广告投入是乒乓球的两倍。”
问刘国梁,“你知道这项数据吗?”
他愣了两秒。
按照年轻时刘国梁出神入化的前三板技术,在球台边,这两秒已经足够他完成致命一击。但此刻,这个在采访中从来没有停顿的男人沉默了一会儿。
“不知道。”
只能用笨办法
伦敦奥运会结束后,中国乒协在湖北黄石举办了一场庆功会。国家体育总局副局长、乒乓球队原总教练蔡振华上台致辞时首次公开提出“第三次创业”的构想。“就是从单一的训练、竞赛,向多元化方向发展,全面提升乒乓球运动在国内、国际的影响力。”蔡振华的弟子刘国梁是这次创业的执行者。
刘国梁为世乒赛选拔赛搞了网络票选,因为“有些人不守规矩”停了;他带着队员去拍广告片,几乎每一个广告商都会要求他摆拍夺冠场景,但他觉得那些最珍贵的瞬间没法重来,“你根本不可能找到状态。”不少真人秀找上门来,被他拒绝了,“要去作秀的话,我内心就比较排斥。”
这波运动员里,张继科被认为最具明星潜质。2011年5月,首获世锦赛冠军之后,张继科激情撕衣的庆祝动作打破了许多人对乒乓球运动员缺乏个性的刻板印象。在接受采访时,刘国梁也毫不掩饰对“小藏獒”(张继科绰号)的喜爱。
“仅仅因为这个动作,他把庞大的90后群体吸引到了乒乓球这个圈子里。”周到说,在随后和张继科一同参加活动时,她能明显感觉到大家对他的痴迷要远甚于其他运动员,“都疯了”。
不过过去一年来张继科陷入了低谷,先是因为赛后怒踢广告牌引发争议,接着又“外战”接连失利。
周到和刘国梁讨论过张继科能否成为林丹的问题,她问刘国梁,“无论什么情况,李永波都会用林丹。如果树立张继科作为乒乓球队的形象代言人,那你是不是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你都永远用他?你能把所有好的广告都给张继科吗?”
“不能,我们乒乓球队是个集体。”刘国梁回答。
“你都要平衡的,怎么可能出超级巨星呢?乒乓球队的梯队建设,让你永远不担心这个人不行了,我们就完蛋了,这就是因为它的资源分配是均衡的,但这和塑造一个超级巨星是有冲突的。”周到说。
刘国梁说,给张继科找个经纪团队不难,但他担心“走偏”。“在我们这个体制下,强调的是为国争光、奉献精神。因为你是被国家培养的,是整个团队在塑造你,但当你的收入、你的广告、你的名利都归到自己名下给自己的经纪团队、合伙人之类的,那别人呢?别人凭什么?”
“还有什么手段让大家对你关注呢?能采取的就是笨办法。”周到说。
每年赛事间隙,刘国梁会率领弟子们去大学校园做活动,每个活动都要花上他近两个月的时间——先得做个周全的计划,然后报给乒羽中心,然后全队开会,然后他或者领队以球队的名义给学校负责人打电话,“每一个细节我都盯,场馆、安保等等,我还得去请主持人、媒体。”曾受邀参加主持的张斌说:“我感觉到他们迫切希望更多人参与、分享、消费,刘国梁甚至在某个阶段把这个当成最重要的工作去做。”
但刘国梁觉得这比做教练累多了。“我们没有那么专业,也没那么大的力度。可请公司来做,他们是要有商业的,谁给钱?乒羽中心又没有这项经费,肯定报不了帐。我去拉广告,又怕一旦商业进来,变味儿。现在没有专门的人和钱来做这件事,就光说项目推广都是我们的责任。”
中年化
2003年,刘国梁退役,以27岁的年龄成为中国乒乓球队历史上最年轻的教练。“白天集合的时候我还站队员这排里,晚上一宣布我当教练了,我就站在教练那排里了。最大的区别是……我发现当教练挺孤独的你知道吗?”
以前他是主力队员,带着一帮小弟兄和查房的教练周旋,周末偶尔溜出去喝酒玩,现在他成了教练,成了管理者,10点没人管他睡觉了,他要管别人睡觉了,“你知道最逗的是什么吗?我查完房之后,我一个人闲着没事儿了。突然间发现没人管的时候……确实挺孤独的,你知道吗?”
他出来一个人喝酒、吃东西,每次都要两副餐具,两个杯子,自己在这边喝一杯,再跑到对面喝一杯,“那会儿刚下来,知名度还挺高,要不人家发现了,刘国梁,你一个人没朋友、没事业,这不笑话你吗?”
他经常梦到自己还在打球,有时候和当时还是女友的王瑾出去吃饭,吃着吃着就突然说:“台内短球应该怎么接。”王瑾就赶紧提醒他:“咱们吃饭呢。”
“他始终不相信自己不打球了。”王瑾说。
后来刘国梁意识到,正是他退役的2003年,中国体育的格局悄然发生了变化。
这一年,刘国梁最推崇的运动员姚明以状元秀的身份登陆NBA,在休斯顿火箭队开始了职业体育人的生涯。这个赛季,中国足球运动员李玮峰和李铁登陆英超联赛,孙继海在曼城效力,央视开始转播英超比赛。这一年,李娜开始酝酿复出,并在次年就获得了中国第一个WTA巡回赛单打冠军。
此后接近十年的时间里,姚明几乎是通过一己之力将美国职业篮球的激情与活力带到了中国。欧洲五大联赛及欧冠在国内转播场次的剧增,积攒了数量庞大的欧洲足球迷。而李娜则通过自己在网球场上的不断突破吸引了大量的关注度,光2011年的法网决赛就创下了1.16亿的收视奇观。
“乒乓球的社会关注度下降是从职业体育大规模进入中国开始的。”刘国梁总结。
“体育比赛是一个媒体产品。”张斌说。根据央视体育频道2015年上半年的收视报告,今年苏州世乒赛的收视率并不低,但张斌说:“一般如果有世界乒乓球大赛,受影响最大的是CCTV-1,一套的电视观众很容易平移到五套去看综合性运动会或者世乒赛,或者是羽毛球世锦赛。但是一套的主力观众人群其实不是年轻化的人群,是相对中年化的人群。所以我觉得比较客观地讲,乒乓球是一个中年化的项目。”
与失去悬念比起来,乒乓球在年轻人中正变得越来越不酷似乎更令乒乓人忧虑。2015年的春晚,乒乓球作为一项中年领导的运动被娱乐了一把。小品《投其所好》中,因为中年领导喜欢打乒乓球,下属就以此为由打算溜须拍马博得领导喜爱,但最终领导纠正了这种不正之风。本来是讽刺歪风邪道的故事,但是那句“拒绝黄拒绝赌拒绝乒乓球”的台词戳中了很多乒乓人的神经。
中国乒协新闻委员会主任夏娃说,那一晚她的朋友圈被这件事情刷屏了。
日本球手福原爱的教练汤媛媛首先在微博上发出声音,称“在侮辱我们对乒乓球的一种执着和精神”。王皓随后转发表示支持。李晓东甚至将这次事件同项目发展联系在一起:“还是运动发展困难,人家敢侮辱你。”
刘国梁也看了几遍小品,一开始也觉得很震惊,但换位思考后又觉得“也就是个小品,一笑而过”。
“这小品能出现在春晚上,肯定有它的道理,中国春晚的审查肯定很严。换过来讲,其实人家也没有说为国争光不好、中国乒乓球队不好,只是举了一个例子。原来老拿足球举,大家对足球成绩不满意,说了感觉解气。所以如果这个小品本意不是这个意思,我觉得没什么。所以,确实要跟着时代的变化。”刘国梁扬起头,说得轻描淡写。
要有所决断
刘国梁喜欢独狼罗马里奥,他说自己崇尚个人英雄主义,不过和他的自我认知不太一样,孔令辉说他是个稳健的人,弟子王皓则说他是个保守的人。
张斌觉得,刘国梁“前辈有领导,后辈有教练、队员,他处于一个很中和的角色,时间一长的话,很有可能把他的某些特点表现得不那么明显了。”
已经在央视体育频道主持节目22年的张斌说,其实他所服务的中央电视台和中国传统竞技体育很像,“如何实现人的价值、如何发掘人的价值、如何提升人的价值,其实在传统体制下是很难做到的。就是你的价值在你体系内被认同的障碍有很多,太多桎梏会管着你。”
随着体育频道刘建宏、段暄的离职,同时代的足球节目主持人只剩下张斌一个。很多人问张斌:“你是不是也应该离开?”张斌答得婉转:“我期望的是一个特别美好的职业感受,被不断激发出的生命状态。大家走的道路不会完全一致,但大家追求自我变化的愿望是一致的。”
有时候刘国梁和妻子王瑾聊天,会问:“如果我现在变成一个普通人,我能做什么?如果我现在不在这个位子了,我能做什么?”但他又给不出明确的答案,只觉得在国内的话他不可能撕掉乒乓球的标签,他只能出国去当个普通人。但事实却是,他连私人护照都没有,这么多年全家旅行也只能去三亚。
“央视这种体制,张泉灵他们,说走就走了,代表的还是自己。里皮也见好就收了,他是自由的。我们呢?言行举止都得代表一个球队。我现在发言,代表的肯定是国乒总教练。如果不带这个,我就是刘国梁啊,随便聊、随便说,也可以参加一些活动,为什么不呢?有钱、出名,我又不傻,当然知道这一系列的价值了。但这就是责任,在这个位置上。”刘国梁说。
他又自嘲在现在的舞台上已经很难实现自己的价值了:“有一个不舒服是我得不到认可,另一个是我喜欢挑战、创新,才能发掘出自己更多的潜力,更有激情。我觉得我的潜力还很大,但重复一个我已经成功的事业,有时候难免……”
体育专栏作家房学峰有一个观点:“乒乓球要实现职业化,刘国梁首先得革自己的命。把自己变成光杆司令,大赛前国家集训,平时队员都在俱乐部。”
“我最羡慕这个。这样我就轻松了,我自己就可以想干什么干什么了。”刘国梁笑着说。
有时候,妻子王瑾也会在聊天时问刘国梁:“会不会一直从事乒乓球这个事业?有没有想法尝试别的?”这位为爱情舍弃自己乒乓球事业的前运动员在退役之后,创立了北京华夏国球体育用品有限公司。
她说刘国梁正处在走向第三个目标的瓶颈期。第一个目标是优秀运动员,第二个目标是优秀的教练员,但是第三个目标呢,世界很大,选择很多,变化很快,“迷茫应该是有的。”
刘国梁认为,通过乒乓球职业化实现自由状态,他最起码得等到2020年。那时候他将44岁。按照妻子王瑾对于年龄的判断,那可能将会是另一个分界点。
“如果说他到了45岁,或者将近50岁的时候,可能就是温水煮青蛙了。但是如果说当他40岁的时候,他已经有所决定了,那我觉得他就不会。”王瑾说,她内心一直很期待刘国梁能够在乒乓球以外有所建树,如果他不想被温水煮青蛙,“只能说在近期或者近一两年时间内,要有所决断。”
“四十岁以后,对于刘国梁个人来讲,乒乓球这个标签会不会是一种限制?”
听到这个问题,刘国梁笑得深沉。
在距离里约奥运会开幕还有322天的时候,他给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回答:“不能动摇军心。”
采访、撰文/从余 编辑/杨潇
视觉编辑/田克 摄影师/李松鼠、侯少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