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丹内特看来,“科学影像”的世界是一个自在的世界,不是服务于人类的世界。问题在于,如何科学地解释分子的世界如何变成了一个产生了诸如人类这样的生物的世界。在人类看来,每一样复杂的物质实体,包括人类自身,与“科学影像”的世界比起来,都显得如此不同。
丹内特大大拓展了塞勒斯的观点,他观察到,“显现影像”的概念不仅可以适用于人类,而且也可以适用于其他生物,直到最低等的细菌。所有的有机生命都有生物感官和物理反应,这让它们可以探测环境并对环境的某些特征作出恰当的反应——丹内特把这些特征称为“可视性”(affordances),包括营养物、有毒物、安全、危险、能量的来源或繁衍的可能性、潜在的天敌或猎物。
对于每一种有机生物,无论是植物还是动物,这些环境特征定义了它们“眼中”的世界。对它们而言,这些特征既明显又重要,而其他特征则完全可以被忽视。无论根本的生理机制是什么,“显现影像”的内容通过有机生物的行为和它们与环境互动的方式显现了自身,我们没有必要认为有机生物是有意识地知觉到了它们的环境。不过,这的确是意识的早期形式,是通往人类意识的第一步。
产生了“显现影像”的进化有着漫长的过程。最初,进化发生在生物层面。然后,就人类社会而言,进化又发生在了文化层面。只有到了近现代,人类心智和人类文明的独特性,才使得进化部分受到了人类智能设计的影响。不过,正如丹内特所说,从一开始生物领域就充满了自然的设计——从隐含在DNA中的基因编码到单细胞生物的新陈代谢,再到人类视觉系统的运转——这种设计不是有目的的产物,并不依赖于人类的认知能力。
丹内特最重要的观点之一是,人类和其他有机生物为什么能得以生存,并与这个世界和其他生物发生互动,以及为什么生物会繁衍,关于这些问题,有很多是人类或其他生物无法理解的。这些现象的发生根本不需要意识,而是一种自然能力。这一点对于像细菌和树这样的生物来说是再明显不过的事实,因为它们完全没有意识。但是,同样明显的事实是,像人类这样的生物能够有意识地理解很多事物。在丹内特看来,大部分人类行为和人类身体的行为——消化肉食、移动某些肌肉抓住门把手、将作用于耳膜的声波转化为有意义的语句——之所以存在,并不是因为人类能有意识地让这些行为以这样的方式存在,而是出于丹内特所谓的“自由独立的”(free-floating)原因而存在,是自然选择的压力才让这些行为和过程成为我们生活的一部分。自然选择模式的出现和存在一定有其原因,只不过我们还不知道这些原因。但是,我们不必非得知道这些原因,我们就能够知道导致人类行为的那种自然能力。
而且,我们也不必非得理解自然能力背后的机制。丹内特用了一个鲜活的比喻来表明:“显现影像”描绘了我们每日生活于此的这个世界,但这些影像是由一系列的用户幻觉(user-illusions)所构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