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母亲的控制与自我羞耻｜情绪聚焦疗法如何解决邦妮的「冲突分裂」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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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妮因抑郁和难以承受的情绪起伏而前来接受咨询。

她明白，自己的抑郁症状与过去的童年经历有很大关系， 尤其是与母亲的关系。 正如邦妮所描述的那样，她的母亲虐待她、控制她。

她从小就觉得自己得不到爱，在情感上非常匮乏， 她的童年充斥着内疚和羞耻。 当她搬出去独自生活时，她背负着沉重的情感创伤，从那时起，她就完全断绝了与母亲的联系。

图/《伯德小姐》

冲突分裂的邦妮——“双椅对话”技术的使用

在一次咨询中，咨询师建议使用两把椅子来解决她的冲突分裂问题。

邦妮觉得母亲禁止她成为一个有创造力的自我。 在她的椅子上，她感到非常无聊、僵硬，没有自己行动的自由。 她不能吃，不能喝，也不能上厕所。

另一把椅子则代表着活泼而富有创造力的自我。 她的母亲非常不同意她坐在另一把椅子上（此时存在一个“阻力”）。她觉得自己现在的位置被胶水粘住了。

咨询师需要不断地与她对话，以增强她对自身的存在以及阻力的认识。

这次咨询后，邦妮提到自己更能意识到无聊、僵硬和固着的时刻，她不再那么害怕这些感受了，也明白了这些感受的由来。

她可以从远处观察自己，让不适感暂时与她相伴。她对负面情绪的耐受力增强了，与负面情绪共处的能力也提高了。 通过这种方式，她对自己的长处和自己的人际关系（尤其是与母亲的关系）有了更准确的评价。

上述案例是心理咨询师运用情绪聚焦疗法（emotion-focused therapy，也称“EFT”）中的典型技术 “双椅对话” 对来访者进行干预的过程。

什么是情绪聚焦疗法？

情绪聚焦疗法主要由安大略省多伦多约克大学的教授Leslie Greenberg始创，它是一种人本主义的咨询方法，旨在帮助人们更好地接受、调节、理解和表达自己的情绪。

美国心理学会（American Psychological Association，APA）指出，情绪聚焦疗法是一种综合性的个人疗法，其重点是将情绪作为人格发展和心理咨询改变的关键决定因素。 在咨询过程中，咨询师会帮助来访者意识、接受、理解和调节情绪，以此来解决问题和促进来访者的成长。

图/《弗洛里达乐园》

EFT能够从以下5个方面帮助来访驾驭错综复杂的情绪，开启个人成长和疗愈的世界：

• 增强情绪觉知和表达能力
• 有效管理情绪
• 解决过去的创伤和情感上受到的伤害
• 加强人际关系
• 促进个人成长和自我目标实现

通过探索和拥抱自己的情绪，来访会更清楚地了解自己的价值观、需求和愿望。这种自我意识的提升将成为一种指导力量，使来访能够做出积极的生活改变，并使来访的行动与真实自我保持一致，创造出真正充实、有目标的生活。

作为一种以标记为导向的心理疗法， EFT的 特点是明确描述咨询中的咨询标记（marker）和任务（task）。

标记是会话中的行为，是来访准备好解决特定问题的信号。例如 “分裂式的自我批判” 就是一个标记，在这个标记中，来访自我的一部分（批判者）正在批判自我的另一部分（体验者）。

任务涉及咨询中的直接目标，如解决“分裂式的自我批判”中所蕴含的固有冲突。 EFT咨询师会使用 “跟随”（followin g）和“引导”（guiding）语言，首先跟随这些来访以标记形式呈现的任务，然后引导来访，为其提供完成这些任务的潜在有效方法。

基本上，EFT的任务可以分为5种类型：以共情为基础的任务、关系任务、体验式任务、再加工任务和主动表达任务。 本文中将列举其中三项任务，帮助大家更好地了解EFT的基本技术。

图/robert elliott

一、体验任务（Experiencing tasks）

1. 体验式聚焦

2. 清理空间

二、再加工任务（Reprocessing tasks）

1. 创伤重述

2. 系统的唤起性展开

3. 意义创造工作

三、主动表达任务（Active expression tasks）

1. 双椅对话

2. 富有同情心的自我安慰

3. 自我中断的双椅表演

‍ 4. 空椅工作法

情绪聚焦疗法的9种实用技术

1. 体验式聚焦（Experiential focusing）

根德林(1981, 1996) 等人将 “体验式聚焦”描述为帮助来访加深体验的一般任务。

例如，来访在咨询过程中可能会出现情感疏离，表现为一种理智的或外化的说话方式，也就是绕着圈子说话，而不涉及对TA来说重要的事情。出现这种情况时，咨询师可以温和地打断来访，就像这个假设的例子一样：

咨询师： 我想知道，在你说话的时候，你正在经历什么？

来访： 我不确定，我只是在继续说话。

咨询师： 我想我们是否可以在这里试试一件事？(来访：点点头）你能不能花一分钟时间，或许放慢速度......看看内心......问问自己，“我现在是怎么了？”

随着聚焦的进行，来访会转向内部自我探索。

2. 清理空间（Clearing a space）

如果来访被多种烦恼或强烈的痛苦经历（如创伤记忆）压得喘不过气来，咨询师可以使用“清理空间 ”技术来帮助来访(Gendlin, 1996)。也就是说，咨询师会帮助来访从心理上放置TA的每一个问题，创造一个安全、清晰的内部空间。

图/《小森林》

3. 创伤重述（Trauma retelling）

创伤重述是EFT应对创伤的常见方法。

虽然谈论创伤令人痛苦，但人们通常有向他人讲述这些经历的强烈需要（例如，“当我被抢劫时，我根本无法阻止他们！”）。通常情况下，咨询师可以鼓励来访 “尽可能详细地告诉我 _____ 的故事，只要你觉得安全”。 这也表明咨询师愿意倾听来访的痛苦(Egendorf, 1995) 。

在这种重述中，来访还可能表示对故事中的内容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或认识。

4. 系统的唤起性展开（Systematic evocative unfolding）

这项任务尤其适用于那些突然出现不想要的情绪的来访，包括创伤后闪回、恐慌或焦虑发作、愤怒爆发、冲动行为或强烈的情绪失调。

展开任务与重述任务相似，都是帮助来访以直接、生动的方式阐述故事。 但展开任务是由好奇心或不解所驱动的（就像一个神秘故事），而重述任务则是由分享痛苦的需要所驱动的（就像一段历史）。

咨询师会带着来访回顾这段令人费解的经历，包括导致这段经历的原因，来访到底是被什么触发了反应。

当来访以想象的方式重新进入情境时，TA通常会重新体验当下的感受，而咨询师则首先鼓励来访在体验中寻找反应的确切瞬间及其触发因素，这被称为“意义桥梁”。

意义桥梁通常是自我反思过程的开端，在这一过程中，来访会检视与自我相关的重要情绪，并探索看待自我的其他方式，理想状态下，来访会明确转变自我看法，并根据新看法对生活做出改变。

5. 意义创造工作（Meaning creation work）

这涉及到对生活事件的意义抗议。

克拉克(1989)将意义抗议标记描述为 “对痛苦的生活事件表达强烈的情感困惑”。 意义抗议通常涉及丧失、失望或其他生活危机，因此意义创造工作特别适合遭遇创伤、深陷悲伤的来访或慢性病患者。

图/《从心开始》

这项工作包括捕捉来访经历中象征情绪体验的语言和图像（通常这些来访处于情绪高度唤醒状态），来帮助他们认识自我。

随着这项工作的进展，来访会和咨询师探讨其所珍视的信念，包括其基础和持续的可行性。

最后一组EFT任务源自传统格式塔和心理戏剧，它们要求来访在自我的各个方面之间，或自我与他人之间进行对话。

这些任务对于帮助来访改变对自己的行为方式（例如，从自我攻击转变为自我支持）极为有用。 这些积极的、高度唤起性的任务通常需要一个强大的咨询联盟，因此在第三或第四节咨询之前很少被尝试。

6. 双椅对话（Two-chair dialogues）

当来访出现某种形式的冲突分裂标记(Greenberg, 1979)时，咨询师就会使用双椅对话。冲突可以分为以下几种方式：

● 决定性冲突： 来访在两种可供选择的行动方案（如结束或不结束一段关系）之间感到纠结。

● 训练冲突： 来访试图训练自己去做或去感受某些事情；这里的冲突是内心中的训练者与内心的另一部分之间的冲突。

● 自我批评分裂： 来访批评自己；这是内心的批评者与自我之间的冲突。

● 归因分裂： 来访认为自己对他人或情况产生了过度反应，这是来访自己的批评者或训练者与自我产生了冲突，并投射到了他人或某个情境上。

此外，“焦虑分裂”和 “抑郁分裂”是焦虑或抑郁来访常见的分裂形式。例如，心理创伤受害者经常会出现焦虑分裂，脆弱的自我VS诱发恐惧的情境（如在高速公路上开车），这二者常常对立起来，引发来访的过度反应。

显然，冲突分裂标记是所有EFT任务标记中最广泛、最复杂的标记。

在双椅对话的任务中，咨询师会建议来访在两把椅子之间来回移动，每把椅子代表一部分的自我，以便来访在两个部分之间进行内部对话。

在归因分裂的情况下，来访被要求扮演另一个人或表演外部情境。

例如，对于一个害怕在高速公路上开车的心理创伤来访，可以要求TA“成为”高速公路，并“展示你是如何吓到（自己）的”。 这让来访有机会认同并重新拥有自我中强大的、使人伤痕累累的部分。恐惧的自我可以阐述其恐惧情绪和需求，而诱发恐惧的自我则可以软化其态度。

如此一来，恐惧的自我和诱发恐惧的自我之间就能够达成某种相互理解和包容。

图/Pexels

7. 富有同情心的自我安慰（Compassionate self-soothing）

当来访体验到困顿/失调的痛苦，通常是面对他人无法满足的强烈的存在需求（例如，对爱或认可的需求）时，咨询师会推进该任务。

在这项任务中，咨询师首先要帮助来访加深他们的痛苦感，使他们能够接触到自己的核心痛苦，并表达与之相关的未满足的需求。

然后，咨询师会为来访提供一个双椅对话的机会，让他们为自己提供所需的帮助（如认可、支持、保护）。这既可以直接进行，也可以将需要的部分想象为与来访有相同经历的孩子或亲密朋友。

安慰的部分可以表现为一个强大的、养育自己的方面，也可以表现为一个理想化的父母形象。 同情是自我批评的反面，对自己表示同情是一种改变痛苦情绪（如羞愧、恐惧、悲伤）的方式，即在内心以另一种情绪面对它们。

8. 自我中断的双椅表演（Two-chair enactment for self-interruption）

这一任务适用于解决咨询过程中出现的 情绪回避或疏离现象 (Elliott et al., 2004)。抑郁、焦虑和遭受过精神创伤的来访往往在情感/体验和理智/疏离方面存在潜在的情感处理分裂。

自我中断通常表现为： 当来访在咨询过程中开始感受或做某事（如表达愤怒）时，会即刻停止， 通常是以某种非语言动作或表达身体感受来阻止自己，如挤出眼泪或表示头痛；又或是表示麻木、困顿、不情愿和感到沉重。

这项任务的首要工作是要求来访演绎自我中断的过程。

在双椅对话中，咨询师会引导来访关注中断的部分，并建议他们进行实验，例如要求他们“展示你是如何阻止自己产生愤怒的”。

干预的目的是帮助来访意识到自我回避的一面，并有意识地加以控制； 这反过来又能帮助来访意识到之前被打断的情绪，从而以适应性的方式表达出来。

9. 空椅工作法（Empty-chair work）

空椅子工作法被广泛应用于抑郁症和存在创伤问题的来访，尤其适用于来访的适应性情绪（如失去亲人时的悲伤、被侵犯时的愤怒）需要得到充分表达的情景。

在这项任务中，咨询师会建议来访想象对方坐在空椅子上，并表达对对方未曾表达过或未解决的感受。在适当的情况下，咨询师也会建议来访扮演他人的角色，与自我对话。

图/Unsplash

这项任务旨在帮助来访化解对具有重要发展意义的他人（最常见的是父母）挥之不去的情绪（通常是悲伤和愤怒）。 这被称之为“未完成事件”，涉及负面情绪的中断表达，通常以抱怨或责备的形式出现。

空椅子工作具有很强的情感唤醒性。如果来访已经处于高度情绪化的状态，即使建议他们与空椅子上的另一个人交谈，他们也可能会感到不知所措。 因此，当来访情绪一开始就高度亢奋时，最好使用上文中提到的意义创造工作，它也可以帮助来访象征和涵容痛苦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