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说我是最棒的,说你最爱我……”
每晚和老公在一起,他都喜欢让我说这种很难堪的话,还得大声的说!
而且偏偏他还喜欢在院子里!很多次我都想反抗他,躲开他,可每次都不行。因为,在我们寨子里,他是苗医师,被所有人敬畏。
在我们湘西的小村寨,苗医师是一个可掌村民生死大权的职业。村里无论谁有个头疼脑热或重大疾病,都必须要求苗医师医治。
我老公具体什么时候当上医师的,我记不大清了,因为我之前生孩子时,大出血休克,醒来后,记忆丢失了很多。
今晚,他又开始了,我只能忍着身体和心理的不适,大声喊道:“老公,我……我爱你。”
“不,不是这样,喊我的名字!”他不满了,声音也开始发颤。
我咬牙大声喊道,“旭云,我……我爱你……”
“小荷。我也爱你……你是我的!”大声的喊了一遍,他才抱着我回到了屋里。回屋后,还是和每天一样,圈住我在他怀里,抱着睡下。
我重重的吁了口气,终于解脱了!
“小荷……小荷不许离开我,我才是你的男人!”
就在我难受时,我身边早已睡下的他,又开始说梦话了。他即使在睡梦中,好像也不安稳,总怕我会背叛他、离开他。
可是事实上,为了孩子,为了这个家,我又怎么可能离开他?
轻轻拽起被子给他盖好,轻声安慰:“旭云,我不会离开的,睡吧。”
这时我感觉他紧紧搂着我的手松开了一些,呼吸也平缓下来,我知道,他睡的踏实了。
“阿娘……”
这时,房门被推开了,我二岁大的儿子拉开房间的老式电灯,揉着眼朝我喊道。
儿子晚上一般睡的很踏实,很少这样突然起来找我。难道是我今晚太大声了?
顿时心生愧疚的朝他看过去,“小雨,阿爹阿娘吵着你了?”
“不是……是我床底下有怪声,我怕怕。”说话间,小雨就走过来,要爬上床。
可我见旭云眉头紧皱,好像要醒了,忙吓得摆摆手,朝他轻声制止道:“嘘,别吵着你阿爹,你等着我,阿娘下去陪你看看。”
这是小雨第三次告诉我他床底下有声音了。之前两次是白天的时候,我正在忙着家务,所以没当回事。这会见贪睡的小雨都被吵醒了,可见声音真的很大,就打算下床瞧瞧去。
小雨怕他阿爹,所以,乖巧的站在床边,眯着眼,一副困倦的模样等着我。
我忙拿过衣服穿好下了床,抱起他就去了他的小房间。
一进去,就听到地下传来“咚”一声,并且,地上还附带震动了一下,这让我吓了一跳,抱着小雨的手都紧了紧。
小雨吓得搂住我的脖子,就哭了起来,“阿娘,我怕怕……我要跟阿娘阿爹睡……不要自己睡……”
“不行的。你阿爹肯定不同意,会凶你的。你乖,估计是鼠鼠在打洞。咱们家是水泥地,它就算打洞也打不上来,伤不着你的。”
“是鼠鼠打洞?”小雨小肉手抓了抓脑门,被我哄了过去,随后迷瞪着眼趴在我身上迷迷糊糊的说道,“我喜欢鼠鼠……不怕了……”
小雨是小孩子,总是贪睡的,这放下心来之后,话还没说完,居然就又睡着了。
我便小心翼翼的把他放到小床上,替他盖好薄被子,就蹲在地上,侧耳听了一会,却没再听到声音了。估计真的是底下有老鼠闹腾,没什么大事情,于是我就放下心来,回到了我和旭云的房间睡下了。
第二天,我早早便起床,去厨房做早饭。
可是,一进厨房,打开米缸,却见米缸见底了。才想起昨天就没米了,由于昨晚旭云回来的晚,就忘了让他去地窖搬米。
回到房间,准备喊他起来,可一看他难得睡的这样踏实,就想想不打算叫醒他了,而是自己去往地窖搬米。
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自己去地窖那边,因为旭云说我有什么幽闭恐惧症,只要一进没窗户的小地方,就会害怕发病。可我却不记得自己有这病了,所以大着胆子往那边去。
地窖的入口,在后院的柴房底下,之前旭云是从不让我进来的,说是他之前在柴禾堆里发现了几条毒蛇,没抓住,所以担心会咬着我们,不让我们母子俩靠近。
但我从没见过家里有蛇,只是,刚走到柴房门口,就听地窖底下传来“咚”一声,像是什么掉地的声音,又像是谁拍墙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往那边一看,居然看到两条交缠的花皮蛇朝我这边快速的爬过来,吓得我“啊”一声喊,就连滚带爬的往屋里跑。
还不等我跑进屋,一下就撞入一张温暖的怀抱里,头顶也传来旭云的询问声,“怎么了?”
我一听到他的声音,便抱住他,吓哭了,“呜呜……老公有蛇啊!真的有蛇,在柴房那……不不,现在正追过来了!”
“你跑柴房去干嘛?”哪知他闻言,一把拉开我,愤怒的看向我。
我抬起头正好看到他愤怒的目光,心一紧,“我看米缸没米了,打算去地窖搬米的。”
“地窖?!”他突然紧紧捏着我的胳膊,眸中怒火更甚,“谁允许你去的!”
“我……”他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可怕?一时之间,我吓得说不出话来。
他见状,深呼吸了好一会,才脸色缓和下来,“不是和你说了,你有幽闭恐惧症,不能进地窖这样的地方吗?要是再犯病了怎么办?”
“可是,见你难得睡的香……”
我话还没说完,他就俊颜一低,薄唇突然吻住我,深深纠缠了一下,才满眼柔情的对我道:“原来是不舍得叫醒我。傻瓜,怎么不知道孰轻孰重呢,我被吵醒要什么紧,但是,你要是进了地窖犯病,又被蛇咬出了事,我和小雨可怎么办?”
一听他这话,我确实觉得自己鲁莽了,顿时愧疚的低下头,“对不起啊老公。”
“你呀。”他搂我进怀,揉了揉我半干未干的长发,宠溺的数落了一下,就没了下文。
而这时,我背后传来“斯斯”的蛇吐信子的声音,顿时身子一僵,恐惧的拽住他的衣服,“老公,蛇……蛇还在!”
只见旭云闻言,跺了跺脚,那两条交缠的花皮蛇,突然分开了,随后就像是被电击了一样,立马转过头,嗖嗖的朝原路逃了回去!
这让我惊愕的抬起头看向他,“老公这是怎么回事?那蛇好像怕你跺脚声!”
而他还没来得及回答我,柴房那边突然又传来“咚咚”两声,这让他抱我的手骤然一紧,“还不死心……”
“老公,你说什么?”我发现他的目光变得好可怕,便怯怯的问了他一句。
“我是说那几条毒蛇怎么还不死……”旭云听到我的声音,眸中闪现的寒光渐渐消退,温声朝我解释道。
我这才舒了口气,“哦。”
原来他是在说蛇。
见状,他眼中的寒气渐渐散开,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嘱咐道,“你先进屋,我去把那几条毒蛇除了,顺便提一袋子米上来。”
我却在他转身往外走的时候,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老公……”
“怎么了?”他蹙起英气的长眉,疑惑的看向我。
我带着几分祈求的娇声说道:“那蛇又没伤害我们,你就别弄死它们,把它们赶走就好。还有你自己得小心点,别让它们咬了。”
他看了我好一会,才微微点头,“好。”
随后我见他拿起院子里的一把铁锨去了后院的柴房,我便进屋关上了门,生怕蛇在他驱赶之下逃进屋。
“阿娘……阿娘……鼠鼠又打洞了!”
关上门没多久,小雨的声音从房间传来。我连忙走向他的房间。
一走进他的房间,只见他胖乎乎的身子趴在水泥地上,耳朵更是贴在地面上,一脸认真的听着来自底下的动静。
我生怕他着凉,走过去一把将他抱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脏灰,“你这小子,阿娘不是告诉你地上很凉很脏,不可以趴在上面吗?”
“可是阿娘,地底下的鼠鼠打洞洞的声音很好听啊。”小雨被我抱起来,很不满的想要挣脱下去。
“你这孩子,老鼠打洞的声音有什么好听的……”就在我教育小雨的时候,地底下突然又传来了敲击声。
而且这声音确实很有节奏,很好听,并不像是老鼠打洞的声音。于是我放下闹腾的小雨,侧耳听了起来。
“咚咚(低声)……咚咚(高声)……咚咚(低声)……咚咚咚(低声)……咚(高声)……”
可到了三下高声的时候,敲击声截然而止了,这让我都忍不住跪在地上,耳朵凑到地面上去听。结果这样屏住呼吸等了好一会,也没有声音再传来了。
“阿娘,我还要听鼠鼠打洞的声音,好好听!”小雨这会听不到这声音了,就抱住我的胳膊摇晃起来撒娇,这让我回过神来。
我怔怔的看着他,心底有些发慌。刚才那敲击声很有节奏,分明不是动物能够敲击出来的,应该是人为……
人为?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小雨的房间底下有人在那?!
可冷静下来一想,这房间的地下全是泥土,怎么可能有人?
“吱呀……”
这时,堂屋的大门从外面被推开了,旭云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过来,“可以点火做饭了。”
“阿爹!家里有鼠鼠打洞呢!”听到旭云的声音,小雨忙甩开小胖腿,朝他跑过去。
“你慢点跑,别摔着。”旭云见他跑的步伐歪歪扭扭的,忙喝止住他。
小雨最怕他,被他这么一凶,小雨就没再说老鼠打洞的声音来,小心翼翼的走开了。
我此时也收回心思,转身朝旭云走去,“你把蛇赶走了?”
他现在提着一包大米,稳稳走进来,额头上全是汗。可见刚才一定是驱赶蛇的时候,费了不少的力气。否则的话,他单是提一包大米不会这样累的满头是汗的。
他闻言蹙了蹙眉,无奈的道:“你不让我伤它们,可那几条蛇敏捷的很,我一赶它们,它们就往柴禾堆的缝隙里钻,哪里赶得走。”
“那随它们去吧,反正以后我和小雨不靠近不就行了。”我说话间已经先小雨一步走到旭云身边,拿起兜里的手帕,给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讨好的看着他。
他见状,只好勉为其难的道:“真是拿你没办法。就先这样。”
小雨这时也终于走过来,一把抱住他的腿,抬起头,可怜巴巴的看着他,让他抱抱。
他没辙,只好将他抱起来,然后就一手抱着他,一手提起米袋子,往厨房里走了。我忙跟上,然后淘米做早饭。
当我做好早饭的时候,旭云已经洗完澡,还顺便带着小雨也洗了脸出来。父子俩均穿着整洁的白衬衣,坐在桌边,看起来很是文明。
“吃完饭,你今天跟我去堂子里帮忙吧。”等我坐下吃饭,他将剥好的鸡蛋递给我,朝我道。
堂子,就是他行医工作的地方,城里叫医院或诊所,但在我们这,称为医堂子,简称堂子。平时他都不让我去的,说那里病人多,病菌自然也就多,担心我会被传染什么的。
“让我帮什么忙?我又不会行医。再说了,小雨怎么办?”我疑惑道。
“小雨可以送到大壮家,他妹妹丽香不是最喜欢带小雨玩嘛。”
他并没有说让我帮什么忙,这让我又问了一遍,他才淡淡的回了一句,“除了你,我不想看到别的女人的那个地方。”
他这话一出,我脸颊一红,“什么意思?”
他才朝我回答道,“阮家那寡妇最近天天往我堂子里跑,非说她下面不舒服,让我给她看看。前天我给她把了脉,脉象是不怎么对劲。开了点药给她,结果昨天来说不但没好,还更严重。所以,今天就想你过去帮我看看究竟是个什么状况。”
“阮家寡妇?”一提到她,我猛然想起丽香前几天提醒我的事来,她告诉我这个阮家的寡妇,最近屡屡往堂子里跑,好像要勾搭旭云。本来我还不相信,现在听旭云这么一说,我立马就上火了,猛地将筷子一放,“好,今天我就去帮你看看!”
要是没有病,来勾搭我老公,看我不骂死她。
吃完饭,安顿好小雨,旭云便牵着我的手往医堂走去。
医堂在村寨的正中位置,是三层的吊脚楼,一层是诊厅,二层是做推拿针灸和小手术的地方,有四张床。三层因为离地高,不那么潮湿,便用来放药品的。
医堂外面就是村子里的打谷场,平时村子里举行什么活动,就在这里举行,可以说,医堂是村子里最“繁华”的地方了。
来到医堂子后,他安排我坐在办公桌边,就急忙上了楼,“你先在这坐会,我去楼上拿点东西。”
他上去后,百无聊赖的我,就四周打量一圈,最后拉开办公桌的抽屉,在里面看到了听诊器下面压着一本厚厚的密码锁笔记本。我伸手拿出这笔记本,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
这笔记本正反两面的边缘处都磨掉了皮,应该是长时间翻阅所致,里面的内容一定很重要。什么内容能让繁忙的旭云经常翻看呢?
我想要打开笔记本,就用旭云和小雨的生日作为号码按了一下密码锁,却没能打开。难道是我的生日?
“你在干嘛呢?”突然我背后的楼梯处,传来旭云下楼梯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我被吓了一跳,笔记本就从手里掉落到地上。我见状,赶忙去捡,“没什么,只是在你的抽屉里发现了一本……啊!虫子!”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眼下的情景吓得缩回了手,站起身就退到了墙角处。可即使退到这里,我的目光依旧无法从掉落在地的那本笔记本上移开。
只见本子里缓缓爬出来的一条扁形的血色虫子,身子全部出来之后,就变得鼓胀起来,并且像蚕虫那样,嗤嗤的朝我快速爬来。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怪虫子,吓得尖叫不止,“啊……旭云,虫……虫子……”
“千万别动!”旭云见状,立马喝止住我,不许我动。
我被他这一声喊弄得僵在原地,屏住呼吸,朝他看过去。
只见他沉着脸,朝我不悦道:“你是不是偷偷按了笔记簿上的密码锁?”
我忙点头,刚想要解释,结果他就朝我怒吼起来,“难怪血蚕会出来!你惊到它了。”
“这条红色的虫子叫血蚕?你知道它在你的笔记本里?”我闻言吃了一惊,忙再次看向地上的血色虫子。
只见它这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不动了,居然停了下来,并且头部翘起,腹部那些小短腿还在交替的蠕动着,好像在努力感应着什么。
旭云没回答我,而是重重的跺了一下脚,那条虫子就像是感应到了一样,立马身子一僵,然后头部贴地,弓着身子,快速的朝他跺脚的方向爬去。
“小心啊旭云!”见虫子眼看着就要爬到他身上去了,我心就揪了起来,朝他担忧道。
旭云并不如我这么慌张和害怕,只伸出修长的大手来,在空中潇洒的划了个弧度,便有一些细小的粉末从他手中洒下来。这些细小的粉末落到透进来的一缕阳光上,竟然闪出荧光来,很是好看。
不过,等这些晶莹的粉末落到正爬动的血蚕身上的时候,它就身子一缩,慢慢地它的身体就像吹了气的气球一样越鼓越大,直到胀到鸡蛋大小时,突然传来“砰”一声,炸裂开来,地面上被溅的到处是血红色的粘液。
见它突然炸开,我吓了一跳,“你给它身上洒了什么?它……它怎么好好的炸开了?是死了吗?”
旭云没有立刻回答我,而是从楼梯上绕过溅出来的粘液,走到我身边,将我拉到跟前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圈,估计见我没事,才舒了口气回道:“我给它身上洒了药盐,它现在已经化掉了。”
“为什么要化掉它呢?而且……而且你的笔记本里怎么会有这种可怕的虫子啊?”
“如果它不是差点攻击到你,我也不会舍得化掉它,它可是我和一个养蛊的人要来保护密码薄的。”旭云扫了一眼那血蚕爆破留下的粘液处,脸上浮现不舍的表情。
原来是蛊虫子,难怪长得这么怪。我们苗寨,现在还偶有人用特殊的方法养些毒虫子,俗称蛊。养蛊的人则被称为巫蛊师或养蛊师,一般人都不敢得罪他们。
不过,我们寨子里是没有巫蛊师的,估计,老公是去别的寨子里求来的蛊虫。
就在我惊奇的时候,旭云已经走过去,单膝一屈,躬身捡起了那本密码薄,紧紧捏在手里,面色有些阴郁。
旭云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现在,他即使很不高兴我按了他密码薄放出血蚕,也没有太多的怒容呈现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