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人才回归基层;另一方面,基层依旧喊渴。尽管到基层去的人越来越多,但不少基层单位仍然存在的“人才荒”、“人才断档”现象,成为制约一方经济社会发展的瓶颈。
本文摘编自微信公众号“半月谈”(ID:banyuetan-weixin),转载已获授权
1
基层“人才荒”副作用凸显
人才短缺,供不应求,阻碍了基层经济发展。
近年来,电子商务发展迅速,很多农产品通过互联网进行销售。重庆市铁峰乡酒业公司董事长谢家宽说,由于没有电子商务人才,他们没有办法及时跟上步伐。城里的互联网人才不愿意下来,而农村又没有这样的人才,很让人头疼。
在安徽太湖县,在岗的农田水利人员年龄结构老化严重。“他们大都是当初招的农村合同制水利员,当地有20年没有招过水利员了。”该县水利局副局长曹北立说,当地一个乡镇只有两个水利员,有时一个点就要跑一天的时间,人手严重不足。
“人才荒”直接制约基层公共服务水平的提升。
江西南昌县武阳镇郭上小学仅有44名学生,前来任教的教师来去匆匆。2016年9月,通过招考来此的青年教师还没等到入编就辞职。校长杨小春告诉半月谈记者,由于师资缺乏,当地越来越多的家长带着孩子前往县城上学。
江西赣州市安远县卫计委人事股股长欧阳云黎介绍,该县有400名职业医生和助理医生,只达到国家标准的一半。其中,仅有正高职称医生2名,副高以上职称21名。“村里的想往县里跑,县里的想往市里跑,目前安远县乡村高级医疗人才为零,不能给农民提供较好的医疗服务。”
江苏扬州市汤旺社区卫生服务中心陆续增添了B超、X光机、生化分析仪、电子胃镜等“重武器”,中心负责人说,有的仪器买过来一直当摆设,因为没有合适的人去用它。
在一些地方,基层公务员队伍建设滞后,导致工作连续性深受影响。
安徽淮南市田家庵区法院副院长刘福忠坦言,当前案件激增,新进人员不能马上满足需求,他们频繁考走或调离也影响到其他人,刺激在岗的工作人员不能安心工作。
2014年至2016年,安徽淮南市田家庵区法院共流失法官11人,其中调动3人、选调2人、参加公务员考试5人、辞职1人。流失人才中,30岁以下5人,硕士研究生以上学历的5人,具有审判资格的10人。法官人才流失,使“案多人少”的矛盾更加突出。
2
逃离与流失
为了将年轻人才引进来、留下来,基层费尽脑筋,但愿意回到基层的人才总量仍不多。
在“江苏省2017届医药卫生类毕业生人才交流大会”上,江苏滨海县人民医院人事科一位科长表示,看着对面的南京儿童医院排长龙,而一上午来他这里登记投简历的毕业生很少,很受刺激。
一位贫困县教育局负责人说,每年他们去高校招老师,都不敢早去,早招别人也不来,只能到最后去招,因为这时候剩下的都是难找到工作的。尽管如此,需要的人才仍然招不来。
新就业大学生远离基层之际,部分基层人才也出于种种考虑逃离基层。
江苏大学生村官研究所曾在2015年对全国大学生村官进行摸底问卷调查,在回答“愿意从事大学生村官最长年限”的问题时,86%的“村官”选择了“三年”,选择“四年”和“五年以上”的分别只占7%。分析认为,大部分大学生村官只是把到村任职工作当成一种跳板,并没有长期扎根农村工作的打算。
全国大学生村官工程专家委员会首席专家李义良调研发现,2007年面向苏北五市选聘的1011名大学生村官中,目前在岗的有128人,流动率达87.34%。
一位乡镇干部透露,一些年轻人被培养成熟后,往往被上级机关调走。“市里的部门挖区县部门的人才,区县部门又挖乡镇的人才,最基层的乡镇自己栽树别人乘凉,但哑巴吃黄连,有苦也说不出。”
一些上级机关机构庞大,但实际干活的人很少,很多超过50岁的干部磨时间,吃老本。因此,县市级急需能干活的年轻人才。一些乡镇新入职的工作人员,原定要服务期满5年才能借调,但往往刚刚上任就被抽走。
在一些地方,基层成了临时跳板。某乡镇一位女同志,一天班都没上过,就被调到省里某厅工作,只等服务期满把关系也调过去。基层招考门槛低,很多人都将此作为“曲线救国”的方式。
某些地方官员为了帮助自己的子女和亲属升迁,甚至先特意在基层单位创造一个职务,然后安排关系户下放锻炼。待积累了“基层”经验后,再把他们通过公选考试调回省直或市直单位任职。某县一名干部一年内甚至到三四个基层单位“锻炼”。
3
生存难、发展难
生活不便、待遇低下,让基层人才倍感苦恼,成为他们逃离与流失的主因。曹北立说:“现在很多乡镇还没有水利站,我们农田水利人员就在乡政府凑合一间房子工作生活,条件非常艰苦。”
“我工作已31年了,工资才3800块钱,更别说那些刚工作的年轻人,一个月才2000块钱。”安徽阜南县会龙镇中心校校长聂飞说,“一些教师住在学生宿舍,还有的住在空教室或活动板房。”
不少基层工作者不满长期处于“低薪高压”状态。江西上饶市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张保卫认为,一些年轻人觉得在基层付出和所获报酬不成正比。
一位接受采访的大学生说,自己就是嫌社区工资太低才辞职的。她曾通过公开考试和选举成为湖南长沙某社区委员,可工作两年,月薪就一两千元,还要扣除社保金。每逢文明创建等重大活动期间,白天黑夜连轴转,工作强度与报酬不对等。
33岁的张林(化名)是合肥一家企业的法务。两年前,她婉拒领导的一再挽留,辞去法官公职。以在法院的工资收入,买房买车的压力实在太大,而她的同学大多从事律师和企业法务的工作,年薪都在10万元到20万元之间。
比起较低的工资待遇,同样让基层人才担忧的是晋升渠道的不畅。“我在上级机关单位的同学很多都已经是科级干部了,我还只是个科员。”安徽六安市一基层法院法官小梁无奈地说。
在基层,副科级往往到达“天花板”,让不少人觉得没有出路。“很多法官干了一辈子,到退休还解决不了副科待遇。”刘福忠说。
有基层工作者总结,从乡镇做起,需要9年到12年才能升到的职务,在县级6年就能够实现,市级升职更快。
“重复单调的公文、一眼望到头的生活,让我有一种想逃离的感觉。”2009年考到安徽黄山市某乡镇担任基层公务员的周晓说,不少人在基层当公务员就是在熬时间,看不到未来。
小赵原是三峡库区一所完小的语文教师,于2016年暑假辞职回到重庆市区。小赵说,感觉库区的世界太小了,视野越过越狭窄,他不想这样耗费自己,哪怕丢掉事业编制也在所不惜。
4
怎么办
如何让人才回得来、留得住?如何让人才在基层谋事创业的同时,实现自身发展,实现有序流动?当前,从中央到地方纷纷问策施策,弥补基层人才短板,疗治基层人才建设痛点。
向高校借力,是解决基层人才短板的主渠道。
河南省人社厅近期出台《关于印发河南省专家服务基层行动计划实施方案的通知》,计划从2016年起用5年时间,组织5000名左右专家到产业集聚区、创业孵化园区、县级以下单位、广大农村、中小企业等基层一线开展形式多样的服务活动,以此促进基层经济社会发展。
2015年12月,长沙岳麓区桔子洲街道与湖南师大公共管理学院共同举办“街校共建”活动,对本学期学生们担任“社区助理”的表现进行讲评。谈及当学堂坡社区助理,陈佳祺说:“社区工作真不容易!一个井盖、一个灯泡,群众大大小小的忙,你都得帮。这个‘官’当得辛苦,但当得有价值。”
2015年9月以来,35名大学生深入桔子洲街道的8个社区,参与各项工作。桔子洲街道还设立街校共建办,培育多个具有影响力的共建项目。目前20余个大学生社会实践项目在当地有序推进,注册志愿者达2700多人。
着力培育本土人才,成为一些地方的务实之举。
于宝奇正在就读的“美丽乡村大学”,是河北馆陶县的培训机构,并非严格意义上的大学。馆陶县委书记谢继炯说,他们在2016年5月创办“美丽乡村大学”,希望以此培育一支能引领美丽乡村建设与发展的人才队伍。学校开设了12门课程,师资队伍由专家教授、优秀乡村干部等组成。
鼓励社会各界乡贤参与基层事务,同样是可行途径。
湖北省巴东县水布垭镇景家坪村乡贤理事会是一个由工作在外的有识之士和村内贤达自愿组成的非营利性社会团体。目前共有理事52名,涵盖老党员、老干部、教师、医务工作者、律师、复退军人等。乡贤理事会“共谋、共建、共管”,推动了村级社会治理。受访专家认为,乡贤理事会值得借鉴推广。
向退休干部借力,也可有效补充基层人才队伍。
湖南株洲市委组织部负责人介绍,从2016年10月底开始,株洲市首批退出领导岗位干部到村任职人员陆续赴各县市区报到上岗。48名转任“村官”的人选,均是从株洲市县级以上“四大班子”及县直以上机关单位、市级以上国有企事业单位等部门退出领导岗位的干部中产生。他们全被安排到贫困村、软弱涣散村、有实际需要的村,担任党组织书记或第一书记,任期3年。
待遇和情感留人,让人才有更多获得感、归属感。
江西赣锋锂业现任特种锂工厂厂长的付晓春,从一线工人到车间主任,成长为一名年轻的80后厂长。自2012年股权激励机制启动以来,付晓春已获得公司10万股股权。
除了基本的工资收入外,在基层任教还能获得额外的乡镇工作补贴和边远地区津贴。
南昌县教育局人事科科长丁小省介绍,为了吸引青年教师扎根基层,该县乡村学校不仅提供免费三餐,还免费提供教师周转房,通往镇里的特约公交也为教师免费开通。塔城乡中心小学校长李友金说:“为了让青年女教师安心工作,我们还会组织乡镇联谊帮助解决她们的‘人生大事’。”
重庆市巫山县双龙镇乌龙学校负责人刘昌富希望用细节和情感打动人才。“我们学校的教师大多数为年轻人,我们不但要安排好他们的工作,还要安排好他们的生活,给他们提供健身、舒心、娱乐的活动空间。”
学术合作联系人:周邦民(微信号:i87062760),添加时请注明:姓名+职称+单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