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国强：樱花的花期虽短，却灵性十足

知日 · 公众号 · 日本 · 2020-03-16 22:40

正文

「艺术家是像种子般的存在。」蔡国强如是说。

很多人还记得2008年奥运会从永定门一直燃放至鸟巢的「脚印」烟火，那就是蔡国强的作品。他在世界各国飞来飞去，与当地的志愿者们一同接受那片土地的自然和风土人情等的影响，一边与那片土地对话，一边创造着作品。

2016年秋天，在北京，蔡国强给我们讲述了他与樱花的故事。

Interview ...... 蔡国强

△ 蔡国强

知日：您在日本生活了9年，2015年在横滨美术馆创作了以樱花为主题的大型作品。另外，2011年的东日本大地震以后，您又参与了福岛县磐城市的「万株樱花种植计划」。所以我想知道您对樱花的解读。

蔡：我刚从磐城回来。在2011年大地震发生之后，我捐了钱，和他们一起种樱花，我也会去帮忙种樱花。然后我和大家建了一个回廊美术馆，有160米长，我们也有图书馆，还有几个树上的旅馆，叫treehouse，刚建起来。还建了两座塔，塔在山上，一座是高8米的黑塔，我叫「墨塔」，水墨的塔。

△ 回廊美术馆

我父亲是在2016年5月份去世，所以磐城的朋友们就种了一棵樱树送给我的爸爸，刚好在塔的旁边。他们在那棵树下挂着「蔡さんのお父さんへ」（给蔡先生的父亲）。花种得太多了，每个种花的人都有自己的樱花，然后挂一个牌子，写他的message（留言）。我也写了一个牌子:「 方寸之间，天涯万里 」。

我认为樱花这个东西是很有灵性的。 它开花的时间短暂，却灵性十足 。人不可能每天都有灵性。灵性是偶尔迸发的，就像闪光点，不是像电灯泡一直亮着的。对我来说，樱花是一种 来得亮丽，去得爽快 的感觉，跟火药很像。

△ 2015年，蔡国强在日本横滨美术馆展出火药绘画作品《夜樱》

知日：您在日本生活了9年，对樱花的认识有发生变化吗？

蔡：樱花不仅仅是风景，也是日本文化的一种象征。在大地震以后，我在北京拍卖了画，寄给磐城的朋友们救灾，让他们盖房子，生活，他们却说要用这些钱种樱花。我觉得，你们樱花已经那么多了，现在不赶快为生活救灾救难，怎么要种樱花？他们说，我们这一代人为下一代留下了不好的结果，核电站泄漏，污染了我们的故乡，被污染的土地留给我们的后代，很不好，所以我们希望种樱花，使我们的故乡更美。

我当时听了很感动。于是我就跟他们讲，如果你们种99000棵樱花，从宇宙中看下来， 这些被污染的土地就变成了樱花的海洋，粉红色的，这会很美 。

樱花种了以后，是可以留给未来的，同时也是一种赎罪，净化自己的灵魂，提升自己的精神。樱花不仅是一种外在的风景，它也是一种心里面的风景......所以这个樱花不只是种在大地上，也是种在了自己的心里面。

△ 蔡国强正在绘制《夜樱》草图

知日：磐城的「万株樱花种植计划」的魅力在哪儿 ？

蔡：它有三种魅力。一个就是 面对灾难的时候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 。如果只是海啸的话，本来没有那么坏，当然这个海啸也死了很多人，可问题是放射线。放射线是看不见的，海啸是看得见的。人为建设的核电站带来的不幸，由人来承担责任，这种态度我很感动。

另外一种是， 在大地上重新站起来 ，这种精神很好。你说自己有责任，大家都冲去修房子、修马路也是一种态度，但他们就觉得应该种樱花，使这个故乡比以前更美。因为地都是大家的，灾害以后农田不能种大米了，山上的树没人要了，那他们就种樱花，用自己的劳动把故乡变得更美。

第三种是，樱花不全是那里人自己种的，而是来自全世界的人一起种的。像我们在丹麦做展览时，也会向大家说明这个樱花计划，获得了人们的捐款。所以磐城有一个山头就是丹麦的樱花，有一些人从丹麦来看挂着他名字的樱花树。这种 人和人的交流，民族和民族的交流，文化上的交流 ，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而且，我们在那边建了美术馆，每年都有当地的孩子们的作品比赛和展览。每次都是我定的主题，比如说开满樱花的故乡、十年以后的故乡，后来我们的主题是「世界的孩子」，慢慢地孩子们就开始体会到， 当我们有灾难的时候，全世界都关心我们；在我们度过了这个阶段以后，我们也开始关心世界 。樱花计划帮助这个土地变得更美好，也帮助这个土地上的人们的心灵变得更美好。

△ 蔡国强亲手书写了回廊美术馆的名称标牌

知日：您说的「方寸之间，天涯万里」就是对福岛磐城的总体概况的感觉吗?

蔡：可以这样说。因为我从小就看到父亲喜欢在火柴盒上画山水，所以我长大后，在世界上做艺术的时候，就想到我父亲的火柴盒， 他的火柴盒就那么一点点大小，里面却有无限的山川 。这句话用在磐城也很好，小小的一个磐城，可以跟天下、世界连接在一起，或者说小小的樱花可以跟大自然的春夏秋冬、整个宇宙连接在一起。

本文节选自《知日·樱花入魂》特集

原口纯子／采访 & 文

林燕燕／翻译

池上madoka ／摄影

部分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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