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本文为许知远先生在12月21日《乱世王者》手游举办的“司南论坛”上的发言,发言原题为“重新唤醒记忆”。
许知远先生
对我来说,来到腾讯《乱世王者》手游主办的司南论坛,是出于一种特别的好奇心。
游戏和非遗这两个主题,对我而言都是全然陌生的世界。
我一直很好奇,游戏到底是有什么样的吸引力?
设计这个游戏的人又是倾注了什么样的魔法?
让这么多人愿意倾注自己的热爱于这方寸之间的世界。
刚才非遗传承人的一段发言让我非常感动,某种意义上,文明是会消失的,可以说,我们这几代人都生活在文明消失的时刻,我们现在做的很多东西同时也都在慢慢消失。
我来到司南论坛,就是很想和《乱世王者》的玩家以及非遗老师聊一聊,听一听,想看看游戏和非遗这两个世界是什么样的关系,这两个世界看起来并没有关系,但是内在又充满了关系。
刚才我听了潮州木雕的传承人如何守护这门古老的技艺,听了那位《乱世王者》游戏的策划向我们讲述了他是怎么设计一款游戏的,在听他们的分享时,我就在想象,在200多年前的一个木雕世家里,他们在面对木头的世界时,肯定既想继承之前的木雕技术,同时又想赋予自己这代人看待技艺的新眼光。
每一代人都身处两个世界之间,既要面对传统,又要面对未来。
潮州木雕工艺大师陈泽铭
而游戏呢?
游戏这个概念,在这个时代是不是被过分狭窄化了?
想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在酒店里发呆,看着茂密的树林还有高尔夫球场发呆,空气潮湿,我找到一本书,作者是伊恩·弗莱明,就是那位写出詹姆斯·邦德(007)的作家,这本书是他的一个书信集。
现在很多人喜欢玩各种各样的游戏,而对我来说,007这样的电影系列,就像我们人生中感受过最大的游戏世界。
我们喜欢这些电影,因为那里有许多的冒险故事,詹姆斯·邦德先生去过苏联、去过土耳其、去过南美洲、去了中美洲,也来过亚洲来过澳门。
除了那些冒险故事本身,我们特别喜欢看每个地方的生活方式。
比如,在澳门,人们怎么下注怎么洗牌;
在中东,一个吸着水烟袋的阿拉伯餐馆老板怎么招待客人,怎么谈吐;
在中美洲,一个小贩怎么面对陌生人的到来……
在这些(生活方式)背后是什么?
是另一种文化下的非遗,一整套别人留存下来的生活方式。
为什么我们会关心别人的生活方式?
是因为观察别人给我们带来一种自由,我们可以(借此)逃避掉眼前生活的困境。
为什么这一代年轻人喜欢游戏?
因为游戏能打破现实局限,让你可以进入另一个空间,扮演另一种角色,虚拟一种人生,体验新的声音新的感受。
但仅仅是方寸之间的感受,是不是又太单调了?
如果方寸之间的感受可以复活到眼前,能够到达街角的咖啡馆,能够到达你散步遇到的某个地方?
这个社会那么多人需要一个新的空间,很大程度上,跟我们日常生活的巨大单调性有关系——你走遍每个城市,一样的街道,一样的招牌,一样的谈吐……但是,我希望看到潮州人怎么泡茶,我希望看到海南人的生活日常,比如这次活动的举办地海口,你们去逛逛海口的老街,那些曾经“下南洋”的海南人回归的地方。
一两百年前,大批“下南洋”的中国人从海口出发,他们的行迹遍布整个东南亚,甚至有人最终到了美国。
他们坐船出海,怀着发财的欲望,带着刺绣和木雕的技艺,带着对他们来说重要的东西去不同的地方。
他们的挣扎、审美、欲望是什么?
他们的技艺是什么?
海口骑楼老街
我们的手指,就是最高的技艺。
我有一位朋友讲过,过去帮小孩子放风筝就需要会很多种技术,要会劈竹子,会粘纸……大概需要十几个动作来完成放风筝的过程。
这里面蕴含了多少人生技艺?
他们要向父亲请教,跟小朋友去比较,会互相学习,这是一个丰富的技艺。
但此刻,如果一个小朋友想放风筝的话,他们只需要一个动词,就是买,上网买。
我们丢失了很多能扩展我们生活的东西。
到此刻,如果我们想打破这种生活的单调性,我觉得,必须重新借助于广阔世界给我们提供的遗产,借助于丰富历史给我们提供的遗产。
刚才陈泽铭老师在这个论坛上的分享,让我很感动。
因为在中国,手艺人能传承五代是件很难的事情。
几乎是突然之间,我们发现自己丧失了所有过去(赖以为生)的能力,一切要重新开始。
但是,你会看到或者意识到,其实现在和过去并没有那么截然的分离。
我在东京周围乱转的时候,曾去过一个寺庙,那个寺庙正在做一个德川时代的匠人展览,展出了很多传统玩偶,各种小手工艺。
我问起来(这些工艺品来源)的时候,他们对我介绍说,这座寺庙是德川幕府第三代或第四代将军的时代建起来的,在修寺庙的时候,曾召集了很多手工匠人,除了修庙,还做了这些(类似文化创意)的产品。
在看到这些日本匠人的小手工艺品时,我忽然意识到,日本的漫画产业为什么这么发达?
他们的游戏产业为什么这么发达?
一切都是有关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