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自公众号：Farbfoto
作者：七纹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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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消费颜值的时代，性感的身体和俊美的面庞霸占了街头巷尾和各类媒体，人们已经对洋溢着青春气息的曼妙形象司空见惯。我们的眼睛总是贪恋视觉的享受，而回避现实裹挟的残忍和严酷。
然而日本摄影师山中学（Manabu Yamanaka）的目光从不停留在光鲜亮丽的表层，他关注被社会遗弃的人群，拍摄裸体的老人、无家可归的儿童和流落街头的拾荒者。
信仰佛教的山中学，把佛家所言四苦“生、老、病、死”作为创作的中心思想，用二十五年完成了《阿罗汉》《不净观》《羯谛》《童子》《净土》和《空无、茫茫然》六个摄影系列。
现实世界是残酷的，所以，人生下来的第一声就是啼哭，这就是痛苦的开始。我们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自然不是每个人都能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
《阿罗汉》（Arakan）集中体现了山中学对“生”的思考。这组照片中的流浪汉，虽然都衣衫褴褛，风尘仆仆，但是装扮、神态各异，显露出人生的百态。
阿罗汉 © 山中学
山中学常常骑着自行车在繁忙的街道和公园里寻找拍摄目标。一天早上，他遇到一个穿着破衣烂衫的人，散发着恶臭，盯着遥远的地方，空洞的眼睛失去了焦点。山中学不由得被他吸引，于是上前请求给他拍照。
阿罗汉 © 山中学
但是很多流浪汉不会轻易答应山中学拍照，他们冲他吐痰，或者直接暴力相向。执着的山中学跟着他们一次又一次地恳求，直到对方不耐烦地表示同意。他用四年时间拍了数百名流浪者，并挑选了十六人收录进《阿罗汉》。
山中学说，这十六人身上闪耀着阿罗汉的光芒，他们割断了肉身对精神的束缚，了无烦恼，六根清净，于寿命未尽前，仍住世间梵行少欲，自在修行。
阿罗汉 © 山中学
这里有的人每天暴走几十公里，有的人整天睡觉；有的人爱穿奇装异服，有人不着片缕或者全身裹着塑料膜；有人又聋又哑，有人忘我地咏唱着无名的歌。
阿罗汉 © 山中学
与《阿罗汉》相似，《童子》（Dohshi）也表现了贫穷恶劣的物质条件下人们的生存状态。这组作品中的孩子生活在没有水电、缺衣少食的贫瘠之地。他们也许有不少兄弟姐妹，但是多半活不到成年。
童子 © 山中学
他们不惧怕死亡，也不会后悔出生，只是倔强地活着。纯净澄澈的眼睛在脏脏的脸上尤其闪亮，山中学认为，他们是善财童子的化身。
年轻人坐拥大把岁月可以挥霍，因而有恃无恐；青春不再的人企图挽留时光，争相效仿明星网红的养生驻颜之术；人们畏惧衰老，即使永葆青春只是一个遥远的梦想，还是前仆后继地去追求。
然而皮下三寸皆白骨，容颜老去弹指间。当鲜活的肉体只剩枯竭的皮囊，你怎能不屈服于时光。
羯谛 © 山中学
《羯谛》（Gyahtei）对于那些视年老女性的身体为禁忌的人来说，或许是难以接受的。在这个系列里，山中学拍摄了17位89～102岁的老年妇女，以毫不隐瞒的态度，将时间留下的痕迹逐一展现。
羯谛 © 山中学
在纯白的背景里，这些苍老的女性赤裸地面向镜头，与观众对视。她们大多弯腰驼背，瘦骨嶙峋，褶皱的皮肤松弛地挂在干瘪的躯干上。她们看起来如此相似，却呈现不同的表情：有的咧嘴露出无牙的微笑；有的面带迟疑，抬起眉毛；甚至有一个老人无法站立，只能躺在地上痛苦地喘息。
羯谛 © 山中学
她们脆弱的身体如风中残烛，已然接近生命的尽头。通常由女性裸体引发的欲望被庄重的同情感替代，山中学称这些照片是“充满悲悯的默观禅修”。
根据佛家的疾病观，人的病因分为四类：四大不调（地、水、火、风为“四大”）、饮食不周、鬼神做乱、业力牵引。
山中学的《净土》（Jyoudo）将镜头转向了饱受病痛、畸形、残疾折磨的人群。看到这些触目惊心的照片，观众的第一反应往往是本能的拒绝甚至厌恶，这种对病态和残缺的极端表现，让人不忍直视。
净土 © 山中学
山中学自己却说：“然而即使在这样的状态下，我看到他们生活如此自然和真实。我感受到菩萨的力量就在他们的体内。”
死亡也许并无所谓痛苦，只是它给活着的人带来的恐惧远远超过死亡本身。佛家认为，死亡是新生的开始，轮回是下一个生命体的诞生。
并不是所有生命体都有机会认识这个世界，有些刚刚萌芽，就已烟消云散。山中学的《空无、茫茫然》（WuKongMangMangRan）定格了畸形的胎儿最后的形态。这些脆弱的小生命，还没有成型，就过早地被轮回卷走。
空无、茫茫然 © 山中学
为了零距离记录和解析死亡的过程，山中学用了七七四十九天在海边观察一只狗的尸体如何慢慢腐烂和消亡。在他的创作《不净观》（Fujohkan）中，以各种动物的尸身凝固了“死”的抽象轮廓。
不净观 © 山中学
山中学摄影作品中的身体令人不忍卒读，却摄人心魄。他坦然面对人生中的自然常态，依靠直觉去拍摄，而并不考虑拍摄的题材是否“恰当”。他的作品带给人们极大的震撼，不仅是因为拍摄对象的特殊，还因为它们重新唤起了我们对衰老、病痛、贫苦和死亡的恐惧，倾诉了人生的短暂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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