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纽约一下机，我就遇到福建来的“战狼”

到纽约肯尼迪机场，同接我的华人司机聊起来，他说是福建福州人，我说我刚刚从福建回来，两人一下子就热聊上了。他1968年生人，比我小三岁，个头魁梧，算得上英俊。来美20年，十年前拿到绿卡，问起我对福建的看法，我说，山美水美人也好。我问：你没有回去？他说，1995年出来后，没有回去过。我好像立马感到了问题，问他，你是搞民Y的？还是练功的？他说，比那个严重。我想，比那个严重，就不好问下去了，但他却看了我一眼，主动讲起了自己的经历——

1990年加入福建省福州市特警（他说了具体的支队名字与详细编号），1995年因为姐姐盖房子，遭人欺负（他的话），他连开三枪杀死那位，然后被通缉，花钱偷渡到加拿大，两年后乘坐偷渡船来到美国⋯⋯我一听，好次偷渡，有故事，于是开始有了兴趣。他继续讲。

十年前，他同一位广东早年移居台湾后来又来到美国的女子办了“假结婚”，花了4万美元，假同居两年，取得绿卡。但七年后办理美国入籍，却无法通过，原因是他当初来美国后酒后打了美国警察，他说，当时年轻气盛，一个人可以打四个美国警察⋯⋯他立马让我想起《战狼》的主角，我再看他一眼，发现他比吴京要真诚，甚至好看一些⋯⋯

他是否像吴京一样“爱国”我不得而知，但我能感觉到他对家乡的眷恋。不过由于是杀人，估计当时的通缉令不可能撤销，他这辈子也难回去了。他偷渡出来前交了一位女朋友，虽然没有办法律手续，但一直以夫妻相处，有一个儿子，现在已经是哈佛大学大二学生（法律上和他无关），他说“妻子”是公务员，每年都会来看他一次，但呆的天数也越来越短，感情渐渐淡了，平时很少联系。我说，你是准备再找一位，还是也搞一次假结婚，把那四万美元赚回来？（他是绿卡，同他结婚可以很快办理美国移民），他连忙说，不要了，不要了，要正混，不差那几个钱。

他说的时候，拿起正做导航用的手机，我看到手机屏幕上是他同一个美国警察的亲密照，他说，由于在美国有了犯罪纪录，怎么都无法入籍，但他同警察的关系很好，照片上的这位是纽约警察局局长，他们很看重他的格斗功夫，成了好朋友，平时还帮他点忙。但即便如此，法律就是法律，入籍还是没有希望，美国就这样。

在福州杀人，两次偷渡，打美国警察，用假结婚获得美国绿卡，和纽约警察局长交好⋯⋯我的这位司机瞬间让以自己经历为傲的我显得很小儿科，但我相信他讲的都是真的，因为他讲这话，并没有想多收我一分钱，而且他满脸诚恳的样子，不经过风雨是很难装出的。下车前，他感慨道：在美国这些年，不知道流了多少泪啊！随即他补充道，在美国只要好好混，都会有前途，但千万不要像我一样，留下犯罪记录⋯⋯

一路都是他在讲，我是真没机会告诉他，他杀人那阵，我是抓杀人犯，现在我在纽约做代购⋯⋯

杨恒均 2017年9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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