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年轻人的聚集地
编者按
大家好，我是千离。今天，是 5月17日 世界不再恐同日，我们为此准备了一期彩虹专题，四篇不同角度的文章。衷心希望，所有的人都能在生活里自由自在，不被任何事绑架和恐吓，不管哪条路，都有人与你同行。
这是专题的第一个故事
“我有太多东西比性取向重要”
前两天一早，《生活大爆炸》主角谢耳朵结婚了的消息传遍了微博。
早上十点半左右，我哥打了个电话给我。虽然还是带着一如既往吊儿郎当的语气，可我还是感受到了心酸：“我看到谢耳朵上热搜了，我啊，估计是一辈子都无办法和喜欢的人结婚了。”
听着我哥在电话那头的声音，我刷着微博下面一个又一个的爱心和祝福，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今年，是我配合他向父母隐瞒性取向的第八年，而他，也早就决定了要一辈子深柜。
我是小学六年级知道他的性取向的。
知道了之后，我们就开始了“八年抗战”。我哥帮我掩盖早恋对象，我帮他制造早恋现象，互利循环，好生默契。
当年的小城，没有喜茶没有 costa，有的只是学校路边摊的香菇肥牛和辣条。在那些简陋的小店铺里，多少小情侣牵手成功。
在奶精水冲泡的奶茶兴起之后，这些摊位自然也就成了家长和老师严打早恋的地方。
看准了这个势头，我哥为了故意让妈妈发现他早恋的端倪，特地让我跑到妈妈面前打小报告。
于是，我哭着对妈妈抱怨：“哥哥拉着别的女生去喝奶茶，不带我。”
果不其然，当天妈妈就大发雷霆，拿出了早上从菜市场买回来的鸡毛掸子威慑我哥，让他说出早恋的对象到底是谁。
“妈，我真没早恋。” 他抓住了我妈觉得，越否认越是事实的心理，倔强着脸，一个劲儿地摇头辩解。
“到底是哪个女同学，你说。” 说实话，当时如果在我妈的额头画个月亮，她几乎就是女版包青天了。
我暗暗赞叹着我哥的这种演技，拿十个小金人都不为过。在我妈气得关门回房的时候，我和他相视一眼，眼角闪过了诡计成功的狡诈光芒。
就这样，我配合着他一次又一次的演戏，终于，在我妈心里，我哥就成了一个撩女无数，爱看裸女漫画，和同性恋扯不上半点关系的小色胚。
不过时间过得很快，即使进行再多的粉饰，我们也还是会长大。
印象深刻的是，偶尔我哥也会释放天性，想带上我一起尝试新鲜的生活。有次，他悄咪咪地问我：“要不要一起去 gay 吧啊。”
他的眼里亮闪闪地带着期待，像是个要做坏事的少年，准备我一起下水。经过了好几天的纠结，他选了一个并不算正宗的 gay 吧。
按他的说法是，这个酒吧安全，被熟人看见也没事，进可攻退可守。酒吧里，舞池前面的整个区域是异性恋和同性恋共同享用的蹦迪区，而在接近吧台附近的片区，就是 gay 的集合地了。
我们选了一个周末，真的去了这个酒吧。
进门之后，我就看到了略显暗灰的角落里，烟头忽明忽暗。有人穿着彩色的短裤，也有人穿着香蕉 T-shirt，而我哥，依然穿着直男专用的宽松运动服。
他带着好奇和兴奋，往吧台旁那群人走去。
过了不久，他才回来我身边，声音飘过重摇滚的音乐，准确落到我耳朵：
“我终于，见到和我一样的人了。”
那一刻，我真的好心疼这个一直假装不在意，内心却极为孤独的哥哥。
我退回了舞池的旁边，远远地等他。
我哥接过了另外一个男生递来的烟，试探着吸了几口，慢慢融入了他们，开心地笑着。一个小时后，我收到了我哥的短信。
“我等会儿再回去，你先回家吧。你可以假装向妈告状，说我在酒吧和女生玩不理你。”
我也猛地想起，前几天，我妈才偷偷地拉我过来问，“你哥怎么最近都不和女生玩了，整天和娘娘的男生在一起勾肩搭背。”
那种语气，就像是我哥当时靠近了瘟疫源头一样。
我笑着给哥哥打掩护，背地里偷偷把这件事告诉了我哥。
本来以为他没在意，没想到今天的整个泡吧计划，说到底也是伪装直男，消除我妈疑虑的一部分。只是，他选择了叛逆一小下满足自己一把而已。
其实，我哥也不是没动过想坦白的念头。
去年的国际不再恐同日，到处都飘起了彩虹旗，在一些大城市，同志接吻游行，光明正大地牵着手在街上晒着太阳，接受祝福。
他环看着自己每个月花几千块去买一些根本不用的运动器械，故意放在枕头底下被家人发现的岛国小黄片，小黄杂志。
他突然也很想活得真实一些。于是犹豫之下，让我去试探试探我爸妈。
带着一种使命感，在一个周末，我拉着我妈看了泰国著名的同性电影《暹罗之恋》。
两个男主从最初的友情，慢慢到剧情逐渐暧昧。最后，他们在夜空下，情不自禁地亲吻了对方。而我妈的表情，则宛如川剧的色谱一样，不断在红脸黑脸之中转换。
哥哥躲在房间没出来，但他门缝透出来的光亮闪闪烁烁，我知道他在里面踱步。
我瞥了坐在沙发上脸色不太好看的妈妈，佯装不经意地问，“妈，你说要是你孩子是同性恋你会怎么样。”
“别瞎说。”
“哎呀，我只是假设啊，要是你遇到这情况你怎么办。”
我妈突然认真地转过脸盯着我，说出了一句我至今都无法忘怀的话，她说，“我要是生了那样的脏东西，那我就当我没这儿子。”
我大脑一下子就当机了，轰隆一声一片空白，我下意识地往哥哥的房门缝看去，啪嗒，灯灭了。
门里无声压抑，黑暗沉默。
在那以后，我哥就决心做一个深柜了，并且坚定地加入“计划形婚”队列。
他现在积极地努力着，配合家里的三姑六婆，想找一个“和自己共度一生”的女人，安安稳稳地过下去。
我对我哥说，“你可千万别骗婚啊。” 他严肃地说：“我不会害另外一个人的。”
“我要找的，只会是和我有一样需求的 les，或者说，知道我身份但愿意接受我一辈子忠诚的女人。”
如今，他在一家很好的公司上班了，有自己的事业。因为在外地，也有了一群好朋友，但是，他还是没有想过说出自己的性向。
我问过他对未来的看法，他说：“我这辈子不为什么平权了，也不要什么公开的亲吻。我生活中比性取向重要的事太多了，我不想工作受到影响，不想和家人吵，不想被标签在一个固定的群体里，我想安静地活下去。”
爸妈为他买了房子，他生活的重心变成了还房贷。什么争吵，什么出柜，在为了过平淡生活就已经花了大力气的他来说，已经不是中心的问题。
“难道出柜，我房贷就不用还了吗？而且还可能丢掉工作，我图什么啊。”
每次，看到号召全民出柜的言论，他也会困惑，他觉得自己就是想当一个深柜，不想被揪出来。而他真正希望当是，自己可以一直默默无闻地混在人群里。
今天，我告诉大家我哥的故事，更多的，是想让大家除了在看到那些轰轰烈烈的文章之外，也能够理解一个普通个体的烦恼，以及他的期许。
不管你给他的标签是什么，他们过得生活其实与我们并无两样。我们被贫穷、生存、疾病困扰，他们也是。
有些人出柜会得到最大的幸福，而有的人，一生中或许会有更多比出柜更重要的事。
我认为，无论是什么选择，但只要他选择了，就值得被支持。
*这是今日彩虹专题的第一篇文章。另外，我们也在第二、三、四栏，准备了三个故事，分别关于“形婚之后的生活”，“彩虹社”，以及“一个普通直男的‘恐同心理’ ”。推荐你继续阅读。
今日作者
编辑 / 千离
音乐 / The Scientist - Coldplay
配图 / 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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