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100公里外住着一群通勤族,他们每天早上坐高铁从天津郊区出发,到北京换乘地铁上班。徐建就是他们中的一员,这已经是她坐高铁上下班的第5年。
以下是徐建的口述。
活在一张标准的时刻表里
我的第一个起床闹钟设定在每个工作日早上的5点45分,但我大多会让自己再眯一会儿,等两个10分钟的“稍后提醒”再起床。因为我知道,从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起,就得时刻提着一口气,梳洗、化妆、熬粥、跟家人一起吃早餐,然后分秒不差地奔向100公里外的北京上班。
我住在天津武清区,工作地在北京光华路上的嘉里中心。每天早上先骑车到武清高铁站,坐火车到北京,再从北京南站换乘两次地铁到公司,通勤时间一趟下来要两个小时。
光华路上的嘉里中心 图 / 来源于网络
最初决定在武清买房是2012年,当时我还开车量了一下,从公司楼下开到小区门口,整整100公里。
武清是天津距离北京最近的区,是京津城际高铁线上的中途停靠站。每天早晚赶火车的路上,有很多像我一样的人——都是“通勤移民”,既不是北京人,也不是天津人,在武清大多没有亲戚,也没有同学朋友。之所以留在这里,是因为这里有30分钟就抵达北京的高铁,我们在这里买了房,每天坐着高铁上下班。
像我们这样选择了双城生活的人,过日子就得更加自律,尤其要特别守时,因为火车是不会等你的。
清晨的武清车站 图 / CFP
我每天早上赶7点44分发车的高铁,看着火车开进北京南六环的时候就要离开座位,起身到车厢门口排队,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在8点9分列车缓缓进站的时候,我能排在距离门口最近的前10个人里。当车门在8点10分开启的那一瞬间,以最快速度冲出车厢,在后续人流没有挤过来之前奔向出站口,避免人多排队,迅速刷卡出站换乘地铁——要知道,那又是一场需要精准计算时间才能赶得上的战斗。
看吧,一分钟其实可以做很多事情。
在这样的时间管理下,我每天几乎都能在9点之前踏进办公室大门。直到那一刻,我才能稍稍松一口气,至少今天没有迟到。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又得开始为下午回家买票,做好赶晚高峰火车的准备。
有时候看着列车时刻表,我会想,其实我也是活在一张标准的时刻表里,一分钟都不能耽搁。路上哪怕只是稍微出个神,就有可能晚跑一步,被汹涌的上下班高峰人群超越,赶不上火车。如果因为加班要坐晚上8点56分的末班高铁回家,就更要绷紧神经,因为稍一疏忽,就会错过回家的最后机会,回不到那个100公里以外的家。
每次惊心动魄地赶末班车的时候,我都在想,如果能再多几个选择就好了。
因为早晚赶车的时间基本固定,在路上常常遇到相同的乘客,我们成了通勤的车友。我回家常常坐晚上7点26分发车的高铁,在我们组建的微信群里,我们打招呼的方式几乎如同暗号一般——今天726吗?不行,今天加班,只能815了。明天早上744见吧!
时间久了,我们还会分享早晚高峰的赶车技巧——换地铁的时候要挤上某一个特定瞭望台正对面的车厢,才能保证到站时一出车厢门,正对着换乘通道楼梯口;早高峰的时候,上行的扶梯挤满了人,我们就会冲向空荡荡的下行扶梯,反方向奋力向上爬。
身手敏捷的小伙伴们还会不断刷新高铁换乘地铁的最快纪录,现在的最好成绩好像是3分钟了。没错,3分钟从高铁列车一路跑到地铁4号线里。等他下次再着急一些,也许还能继续刷新纪录。
惦记自己能惦记的,
惦记不上的,欣赏一下就赶紧走吧
这样往返于北京和天津的生活,我已经过了5年。城际列车上的第4车厢餐车,是车站预留给通勤族的地方,也就是我们碰头的地方。
在这里,我见过为了给孩子落个天津户口、往返于京津的陪读妈妈,也见过想在北京闯出一番事业、却买不起房子的年轻人。最近几年又多了好些刚生孩子的夫妇,还有准备要孩子的新婚夫妇。他们说,有了孩子,想让孩子住得好一点,在北京小房子住不开,大房子买不起。
后来,科技公司多起来以后,车厢里的年轻程序员也多了起来,他们会站在4号餐车车厢的吧台那儿,聊着创业、融资、语音识别和人工智能。
在我们的坐标里,火车站只是一个发车频次不那么频繁的通勤换乘站,高铁列车也不是只有出差、回老家的时候才会乘坐的交通工具。它们是我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偶尔赶上车厢有空座,我们几个经常一起通勤的老车友还会坐在一起,拿车票打牌。规则很简单,按日期押大小——我有一张上个礼拜的车票,管上!我这儿有上个月的,都管上!我是过年的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