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19年3月的《莉行观察》节目中，吴小莉采访了曹德旺，在访谈中讨论了福耀刚收购的欧洲公司SAM，福耀的接班人问题，宏观经济和中美贸易，有很多真知灼见。
曹德旺的讲话总是让人感觉很从容，又很有力量，对于福耀的投资者和关注福耀的人很有价值，所以丸子整理了文字版分享给大家。视频版可以看文末的链接。
本文第一部分是丸子对访谈内容的理解和分析，第二部分是访谈的原文，大家可以参照着看。
丸子说
收购SAM
2019年1月16日，福耀发公告宣布将以旗下全资子公司福耀欧洲的名义，收购处于破产清算状态的德国SAM(SAM automotive production GmbH)的资产，包括设备、材料、产成品、在产品、工装器具等，购买价格为58,827,566.19欧元（接近4.5亿人民币）。SAM的主要业务为生产和销售铝亮饰条。
福耀购买SAM的资产，有利于更好地向汽车厂商提供集成化产品，提升产品附加值，同时进一步扩大福耀汽车饰件规模，拓展汽车部件领域，更好地为汽车厂商提供优质产品和服务，增强与汽车厂商的合作粘性，提高福耀的综合竞争力。
原来福耀是
做玻璃，卖玻璃，但汽车厂实际上需要是整个车门直接拿去组装，那么福耀就需要把车门的其他部件买来组装起来，卖给汽车厂。而车门的其他部件，比如这次SAM的铝合金亮条，科技含量高，福耀自己做不出来。
SAM的产品 - 铝合金氧化亮条，专利在三家公司手上，美国
德韧(DURA)、威卡威
和德国SAM。
这次SAM破产正好是收购机会，福耀买到了优良资产。
曹德旺认为SAM产品的市场比福耀玻璃大得多，把SAM做好了等于再造一个福耀集团。之前丸子一直担心福耀玻璃已经做到第一了，未来的增长空间在哪里，从这次收购上看，从玻璃到车窗，再到车门，福耀在汽车零部件领域可拓展的空间还很大。
福耀的管理三板斧
核心思想是权责落实。管理企业只有三种手段，一导向，二考核，三激励。
导向就是公司想做什么，怎么做，做好有什么好处，做不好有什么处罚，和员工讲清楚。然后就是制订好考核指标和激励措施。
福耀接班人问题
曹德旺的长子曹晖在出去创建三锋公司之后，现在回到福耀集团来接班。
曹晖接班的好处是控股权可以得到有效行使，公司会更加稳定。
另外曹德旺谈到企业家和职业经理人的区别，说曹晖在福耀是一个职业经理人，而不是企业家。
企业家是从无到有的创业者。
职业经理人跟企业家的区别是企业家必须是创业者，国际上评选企业家的标准是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经营有方，诚信经营，有一定的能力持续发展。
他有很多标准，那么职业经理人不能参评的，因为你是人家雇的，你是在接他的事情。跟音乐家、歌唱家跟歌手一样，画家跟画工一样，有区别。
曹德旺在2009年获得了“安永全球企业家大奖”，是获得这一荣誉的第一个华人。评选有6个标准，曹德旺说的就是这6个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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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无到有的创业者；
-
从小到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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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营业绩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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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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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影响力；
-
持续发展能力。
宏观经济预判，主动降杠杆
曹德旺对经济形势有异于常人的敏感嗅觉。
曹德旺在2006年底就感觉到了经济的危机，提早开始准备，从而安然渡过了2008年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机。
摘自福耀2016年年报
同样的，曹德旺在2015年经济很热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危险，借2015年发行H股募集资金投资海外的机会，同时也将部分钱汇回境内归还银行贷款来降杠杆。
曹德旺一直说福耀现在没有负债，其实不是真的没有“负债”，而是没有"净负债"，或“净负债”很少
。
债务净额=有息负债-货币资金
（福耀财报中的债务净额是有息负债-现金-银行存款，丸子在这里简单以货币资金项代替，两者相差不大)
上图中的红线表示有息负债，蓝线表示货币资金，绿线表示债务净额。从图上可以看到，
在2015年之前，福耀持有的现金很少，债务净额几乎等同于有息负债。
而在2015年Q1，债务净额降为负值，就是因为发行H股补充了流动资金。从2016年开始，福耀对外的投资加大，有息债务不断上升，从而债务净额在2017年又变为正值，但仍然较2015年之前的水平低很多。正因为有2015年的降杠杆，现在才有底气逆势投资，收购优良资产。
应该注意的是，福耀玻璃作为制造业，重资产行业，是不可能没有负债的，但只要负债控制在一定的额度内，还是很安全的。
曹德旺还判断，现在只是秋天，有点凉而已，真正的冬天还没到。前几天的“股市骚动”，只是人工加热，煽动气氛而已。这不，这周五（2019.3.8）股市就开始下来了。
中国大量的钱去了哪里呢？一是去国企央企里面，负债无限制；第二是去股票市场和房地产。
有很多上市公司把大量的钱用于投资房地产，拿去炒房，业绩不好的时候就卖几套，粉饰业绩。
面对经济寒冬，曹德旺认为大家要接受这个现实，经济是波浪式向前发展，不会一直向前冲。有时候后退也是在前进。企业的负债率不要超过30%，超过30%就非常危险，要抓紧重组，渡过难关。
中美关系
1978年中国改革开放，同时美国在提倡去工业化，这样工业化的“垃圾”就到了中国，促进了中国四十年的发展。
到现在，美国又要提倡工业化了，而且中国的高科技产业也开始会威胁到美国了。所以，丸子认为，中美的蜜月期已经过去了，以后中美之间的贸易冲突应该是常态。而且目前全球经济都不乐观，事件频发。
我们不管是看待中国经济，还是看待全球经济，还是看待自己的工作，都要有危机意识，做好应付冬天的准备。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吴小莉对话曹德旺文字版 - 2019《莉行观察》
收购SAM
吴小莉：
能够第二次到福耀来看您，我觉得还是很高兴，这次我们带了摄影队，来聊一聊您，聊一聊福耀，来聊一聊今年新的形式。
我知道福耀在今年年初收购了德国的一家SAM这家公司，这是今年的第一次收购，同时也是福耀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横向收购，是作为汽车的后服务的公司，这跟之前曹晖创业了三锋公司，进入了后汽车服务有关系吗？
曹德旺：
有关系。
曹晖原来做的事情，他自己没有就位董事长之前，他的心愿是想为福耀添平补缺，做些福耀需要的东西，他就做了这个项目，但是毕竟是第一次创业。
为什么他会去做这个事情呢，因为福耀做玻璃的，总成件里面需要这些产品，他结合橡胶把它胶在一块，对外买的时候很难买。
那么刚好德国一家公司SAM的破产，在破产管理委员会上，他说他在卖，那我报名我买了，也参加竞标。这次欧洲人很给面子，因为好几家竞争，那么汽车厂方面呢，因为处理工厂的权力在大众奥迪这些汽车厂手上，因为他用的产品，听说我买，他们支持我买，卖给曹德旺靠谱。
吴小莉：
因为你以前专心做玻璃本身，玻璃的上下游你会去介入，你很少看横向的，这次因为曹晖去创业，补缺一些东西。你突然觉得说如果是这样，我们也得要，这方面也是有需要的，而且要做到最好。
曹德旺：
年轻人嘛。
他认为未来的市场不是卖玻璃，是卖车门。就是汽车厂为了方便组装的，它节省成本，它是整个车门拿回去装。那么你应该把相关件给它做出来，配合玻璃就将来卖给汽车厂，一个门一个门地卖。现在我们正在做的，就是卖窗户。这次我们做的产品就是窗户的架子，铝合金做的。
吴小莉：
你赞成他的这个判断吗？
曹德旺：
市场就是这样，当然赞成他的判断。
SAM公司它不是大公司，但也不是小公司。他现在一年，在去年的时候也做到大概3亿欧元左右，但是他管理的不行，他如果管理好的话，他那个业务一年也是做几百亿的， 比福耀大的。
到现在我认为曹晖做了一件好事，我认为这是很好的主意。
吴小莉：
未来一年，福耀在海外的布局，还有哪些新布局？
曹德旺：
没有新布局了。这个公司下面十一个工厂。
吴小莉：
你把SAM做好。
曹德旺：
把十一个工厂，让它整顿整理清楚的话，要花一两年的时间。
吴小莉：
我们现在在德国有没有自己的厂，除了买了SAM之外。
曹德旺：
有啊。德国的工厂叫FYE，就是福耀德国。这次收购就是用它的名字收购。
吴小莉：
现在有没有想，当时在美国的投资？
曹德旺：
非常正确。
我这次收购SAM，也是非常正确的举动。
吴小莉：
很关键吧，对福耀来说？
曹德旺
：
非常关键。因为等于再造一个福耀集团。
吴小莉：
你觉得这个以后会做的比福耀还大？
曹德旺：
他那个很值钱的东西。我等一下比给你看，他是什么东西，他一个车套的价值是福耀玻璃价值的几倍。
吴小莉：
所以你以前要花很多的钱去买这个配套？
曹德旺：
没有错。
吴小莉：
以前为什么没有想过把这个配套也做起来？
曹德旺：
很难做，非常难做。他有一定的技术，是被欧洲垄断了。中国人没有，到现在中国人还没有做。
吴小莉：
这个技术含量很高，中国人做不出来？
曹德旺：
做不出来，中国人。它是什么技术呢，表面镀喷涂（铝合金氧化亮条）。它这个经得起刀在这里刮刮刮，不会伤它，它做这些东西。
吴小莉：
你以前的玻璃要买这么多很昂贵的东西配装给别人。
曹德旺：
那我只做玻璃，曹晖做那个铝合条，你得向别人买。中国人没有，没有办法做，没有这个技术。专利在德国人手上，我们这次收购的那家公司，有一百多项专利，那么我就跟它买。这次我们拿过来是法国的，因此将来我这些产品会做的很漂亮，比它做的量更大面更广。
这里面是一个实验室。我带你参观一下我的实验室。这次收购的，做的就是这些东西，亮条，它用塑料来代替就不好看。
吴小莉：
我们其他几个做玻璃的其他大厂，比如法国的跟日本的，有没有做这个相关？
曹德旺：
没有。这个是专利在三家企业。德韧(DURA)、威卡威、还有我那家收购的公司叫SAM。
吴小莉：
就这三家，就你拿了三分之一。
福耀的管理
吴小莉：
你觉得福耀管理最大的特色或者福耀管理最大的本事在哪儿？
曹德旺：
权责落实。管理企业只有三种手段，一导向 二考核 三激励。
导向就是你想做什么，怎么做，做好会有什么好处，做不好会有什么处罚。这个要跟他讲清楚的，清清楚楚导向问题。
第二个，讲过完要什么手段来考核他们，有效地考核他们。考核完之后，有功奖励。你还有什么手段，
没有手段。
福耀的接班问题
吴小莉：
去年您虽然退下了两会，参政议政的工作，但是曹晖参政议政去了。另外他也结束了他两年多的创业回归到了福耀，据说他已经是跟您表达了，是愿意真真实实的去接班了。是不是这样的情况？
曹德旺：
曹晖接不接班，对我来说无所谓的。因为我们的员工，我都把他视同孩子一样，他们都很优秀。你不接班有的人是想接班，你没有关系。但是曹晖也确实表态了，他要接班。
那接班，当然从负责任的来说，不是财产的转移，关键这个产业会有效的转移。曹晖虽然没有其他员工的本事，这么多员工，你说几万人，你一定会比不过他，那不一定的。但是他有个特殊途径，是曹德旺的儿子，是控股权行使的问题，是这个问题，那么这个公司会更加稳定。当然这是一种比较开心的事情。
吴小莉：
那你觉得这两年多，曹晖说他出去闯闯，创了三锋之后，你觉得他成长最多的是什么？
曹德旺：
懂得怎么当父亲了。因为他又生了一个男孩子，不会那么乱跑了。
吴小莉：
这有双层意思。家里头更懂得做父亲，做企业来说，就像是一个大家长一样。
曹德旺：
他选择那个项目，本身就眼光很好。
吴小莉：
你们俩会父子长谈吗，谈心？
曹德旺：
不经常。他有很多他自己的看法。
吴小莉：
不会跟你谈？
曹德旺：
好像现在做父亲的都是这样的，很难跟孩子会谈的很投机。因为他有他的看法，我们有我们的看法，我比较保守。
吴小莉：
但是你对于他出去创业的这一次，还是觉得是对的？
曹德旺：
对，应该说他还是开了一个好头。
吴小莉：
我记得我访问王健林的时候，也是唯一谈到儿子，没什么办法。那我也想问，就是说，父亲对儿子，有时候是意见不合，但也没什么办法。这个时候你会不会烦心。
曹德旺：
我不会烦。
你去就去吧。
我想一个目的也是为了你好，你开心，能够将来事业有成，收入能够增多。你能够有更好的前途，我不是更好吗，也为你高兴。
我做的事情没有关系的，我随时如果想退休，退休完以后两片钱，吃饭总有吧，吃饭和养老。
这样的坦荡，来源于自己的自信能力，自信能力又来源于自己一贯性的自强的心态。
吴小莉：
我看了一篇文字，我不知道对不对。你曾经说过，曹晖是一个职业经理人，还不到一个企业家。您说过这样的话吗？
曹德旺：
以后还是。
企业家是从无到有的创业者。像我们军队的元帅，为什么后来现在没有元帅，因为他没有打仗没有战争，没有带兵打过仗的就不能叫元帅，将军是授衔的。
职业经理人跟企业家的区别是企业家必须是创业者，国际上评选企业家的标准是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经营有方，诚信经营，有一定的能力持续发展。他有很多标准，那么职业经理人不能参评的，因为你是人家雇的，你是在接他的事情。跟音乐家、歌唱家跟歌手一样，画家跟画工一样，有区别。
吴小莉：
那你不是剥夺了曹晖的机会吗？他去做了三锋的创业，结果你把他收回来。
曹德旺：
继续在三锋，把这个事业做起来，是可以成为企业家。
吴小莉：
那你不是剥夺他机会了。
曹德旺：
我认为曹晖如果想接的话，应该现在接。那么我来安排，我交给你你去做，我做一个监事，大股东的身份监督你，决策失误我不批，还是有管的。
吴小莉：
你觉得现在是一个时机，应该要让他回来？
曹德旺：
让他上马，助他上马，再送一程。扶上马送一程。
吴小莉：
扶上马送一程。你未来会怎么样灌顶他？
曹德旺：
最好的办法，闭着眼睛让他做，我们自己跑去玩。
家庭教育
吴小莉：
您桌上就放了曹晖的儿子的照片，一直放在这吗？
曹德旺：
当然了。
吴小莉：
三个孩子小时候照片，有没有放过？
曹德旺：
曹晖小时候我很忙，也没地方放。
吴小莉：
你会对孙子这么严格吗？
曹德旺：
这是家教问题。
吴小莉：
你严格表现在哪里？
曹德旺：
表现在要学会谦虚，学会尊重人家。不要到处炫耀，因为我三个孩子，应该说教育得很成功，就是他出去不跟人家讲，这是曹德旺的儿子，你根本就看不出他是我家孩子。
他穿的很随意，用的也很随意。曹晖一部车子，是我去年买的一部车，我把那个旧车退了，他说给我，我开了大概二十几万公里的车，我给他了。
吴小莉：
你有没有赞美过你的孩子。
曹德旺：
赞美过，但在他面前没有。因为父亲有父亲的尊严嘛，赞美什么，他做的对的是应该做的。
宏观经济预判
吴小莉：
另外一个我觉得你今年也很开心的事情，我也很佩服的一件事情。
2017年我们在香港有一次聚会，你那个时候，其实香港的股市一片大好。对于未来的判断，很多人还觉得形势还挺好的时候，您就淡淡的跟我们说了一句话，你说你的分析，经济的冬天要来了，未来两年要小心准备。
一样的， 两年后的2018年形势出现了剧变，就跟你2006年开始做准备，2008年金融海啸来是一样的。您到底那个时候是看到了什么，您做了这样的判断？
曹德旺：
我们是根据现象来判断它的未来。
吴小莉：
这个很像佛家说的，众人只看果，菩萨只问因。所以您每次都在看因，你在2017年的时候就看形势有变化，您看到了什么因？
曹德旺：
很多人没有注意到。
去年（2018）是改革开放的40周年，1978年邓小平同志提出来改革开放，那这个是千秋万古唯一的一个巧合，那时候是美国在干什么，美国在提倡去工业化。它在开大门去工业化，把它工业制造业往外推，它不要了。中国人在开大门，我们的改革开放碰到它开门倒垃圾，倒到我们的桶里面了。
所以1978年提出改革开放，真正做起来，是解决中国的温饱问题，是1995年的事情。上海是最后一个城市取消粮票的，是在1995年。因为我经历过这件事情，从什么都短缺，变成什么都过剩，我认为中国人太伟大了。
但是，必须承认，我们解决的只是表皮、粗的东西， 你再聪明，细节的问题肯定没有那么多的内涵。盖房子房地产做的最多，那么铁路、公路都这样做，为什么我会说，可能会出经济问题，因为自己觉得债务太重。
吴小莉：
包括福耀本身？
曹德旺：
福耀没有负债，因为我已经知道那会死的话，福耀现在很好过。
负债率多少是合理的，没有标准。
我最高峰在经济发热的时候，我负债也做过，70%也做过，但是我很聪明，因为备案很多在那边，万一出问题，我要用什么方案来应急它。
那么，结果做过去的时候，董事会我们几个独立董事，很厉害，就是一直控制，给我提意见，你不能这么冒险。后来我想交班的时候，再结合对形势的判断，把负债灭掉。
吴小莉：
那时候你已经闻到了觉得负债太高是很风险的？
曹德旺：
不是闻到味，知道负债高会有高风险。
我闻到了这个，这一次的盛宴可能要结束了，冬天又来了，做好防冻的准备。
因此我才去香港，借助刚好在国外投资发H股，那么募集了大概80亿左右，70几亿、80亿的钱回来，充实流动资金，全部把现在这些钱全部花掉了
。
吴小莉：
你自己自动降杠杆。
曹德旺：
去年(2018年)我们在重庆调研几家企业的时候，发现他有一个问题。他负债只有60%，不高，但是我跟他讲，趁你还没有发生(问题)的时候，最快的速度卖资产。你不能去借钱，去卖资产。
因为你混业经营，你四个模块，几个模块都没有办法形成拳头产品。你这个企业一缺产品，第二个缺钱。没有产品就没有钱，你去举债你没有能力，你已经达到60%，再借10%给你也解决不了问题。
专家又在叫，他钱去哪里了。
我说我不要去问，从我个人的角度，如果问钱去哪里了，钱一去国企央企里面，因为他负债多少都可以的，国家没有限制，银行敢贷给他。第二是去股票市场和房地产。实体经济进不去，因为他没有这个能力，银行不是慈善机构去救济他，他很想拉他一把，一看这样的，你快死了，我不能够帮你死。他不会的，银行再傻也不会这样做。
吴小莉：
那怎么办呢？
曹德旺：
我建议，应该帮助企业重组。
吴小莉：
但是对于你的下一个判断，我们还是觉得凉飕飕的。你说，现在只是感觉凉，到了重阳而已，真正的冬天还没到。
曹德旺：
差不多吧。 最近又暖了，最近不是股票涨的一塌糊涂吗。
吴小莉：
涨了一天哦。所以到底还会凉吗，你觉得这个冬天什么时候来？
曹德旺：
你用人工去加热，把气氛煽动上来，你说会持久吗。你要真正的，季节到了它就会缓和。今年（2019年）我看，如果问我看这个事情，从综合分析的角度看，我建议大家要小心还要小心。
首先，美国人2008年危机他没有解决，他开始危机的时候，第一个救市的政策就是修改《会计法》，原来规定你公司持有某某其它公司的股票，股票跌下来当天，或者当月，你必须修正你的报表。因此他不让他死的时候，他修改说，如果说，原来你是五块钱买的，现在跌成五分，没有卖的话，你帐上面还可以按五块钱计价。
吴小莉：
所以有很多真实情况看不到了？
曹德旺：
你看得到，美国政府允许他作假，就是这么简单。
那这个做完以后呢，第二个他开始量化宽松，QE政策出台，印钞票出来，美国的美元钞票印出来，全世界人都喜欢美元，虽然绿绿的纸还没有我们好看，我们的人民币比他印的漂亮。但是人家喜欢他的，拿到哪里大家都抢着要。
吴小莉：
所以有了欣欣向荣的假象是吗？
曹德旺：
那美国接下来每年不断地投资，不断地印钞票出来的时候，他原来发生的问题根本没有解决，用太平来粉饰他，用伪装来粉饰过去。
美国这几年印那么多钞票，到哪里去了。到新兴国家那边去，特别是我们中国拿得特别多，最高峰能拿到4万亿回来，他印那么多钱去哪里了，就是新兴国家那边拿得。那我们拿回来的时候，跟他借回来的，那个是借的钱。
吴小莉：
有一天要还的。
曹德旺：
举债太重，就是负债太多。整个社会负债，总量上负债太重，重也没有关系，你如果持有这边负债的时候，那一边如果有优良资产，也没有关系，大不了拿去卖了。
吴小莉：
就是举着债去买优良资产。
曹德旺：
对，那个没有关系。日本人他全球负债最重对不对，你们都经常批评他。
吴小莉：
但是他买好资产。
曹德旺：
他单单在国外土地就能买多少，矿产买多少，他那个东西稍微卖一点，就可以把那个债还掉，他是大多数在国外，而且他老百姓没有怎么借钱。
我们就是全在房地产上面，有一个网上的报道不知道实不实，是真的还是假的，有一千多家的上市公司，手上拿有房地产，不是自己开发的，炒，钱拿去买，买了放在那边。
吴小莉：
那样觉得赚的最快。
曹德旺：
业绩不好卖几套，业绩不好卖几套赚一点。那这个卖给谁呢，是中国人卖给中国人，大老板卖给小老板。
吴小莉：
没有制造实体的价值。
曹德旺：
那么你说这能够解决问题吗。
吴小莉：
那我还想问一个问题，感觉上， 不论你说美国，他2008年发生危机之后，他的深层次问题没解决，只是粉饰太平。但是现在看起来，美国不论是股市，或者是市场上的气氛，还有经济的反弹，感觉很强劲，你觉得能持久吗？
曹德旺
：
我认为不持久。
但请你相信，美国是一个移民国家，他跟我们中国的深圳一样的，我经常想，这个天下的东西，巧合的东西很多。中国的所有城市最有活力的是深圳，比香港都有活力。为什么，改革开放初期的时候，来自全国的精英都往深圳跑，他没有那个胆量不敢进深圳。
美国在1674年建国的时候，欧洲那些各国的精英，在欧洲待不下去，跑到美国去建国。后来，他的移民政策的包容性很强，因此全世界的精英都移民在美国。这点你不得不佩服他。
中美贸易战
吴小莉：
有人说，今年的情况是雪上加霜，包括中美的关系，中美的贸易纠纷，到2017年特朗普上台之后，其实您已经在美国投资了一段时间了，对美国也相对了解。你有想过中美关系，或者中美贸易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吗？
曹德旺：
中美贸易现在还可以。以后我可能会不敢这么讲。
因为，原来我们的宗旨是改革开放，美国的宗旨政策是去工业化。那这个相互不一样，互补，应该客观来讲，这四十年里面，美国如果没有中国的改革开放，他的去工业化不会成功。
那么你说中美贸易摩擦，贸易，因为我们老了，特朗普跟我同岁，但是特朗普这家伙，这个人讲话头脑很好用，他会创造一个词汇叫贸易战，我现在还想不通贸易战怎么打。
贸易，按照我们老一代来说，就是做买卖嘛、做生意嘛，你没有需要会来买吗
？你今天，比如讲天很冷，你想我加一件衣服，加羽绒服还是加羊绒衫啊，想清楚以后到那边直奔主题地去找，半路上看到一个羽绒马甲，比那个更好的话，穿着又合身，你肯定会买。
吴小莉：
愿买愿卖的问题，供需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