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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维按:对深切怀念的人,将和她的点点滴滴,你的情感流露,付诸于文字,是对她最好的纪念方式。这次让我们看一下林翼然同学是如何将心里深切的思念化为下面的真切的行动的——本文全文约 2000 字,阅读时间约 5 分钟。
晚九点半,还在公司加班,不常用微信的爸发了个消息过来。点开一看,是给姨奶奶扫墓的照片。姨奶奶葬在她家乡,我从未去过。照片上的墓碑刻着,姨母 李静心之墓。没有照片,没有墓志铭,只有简单的生卒年月,墓前两根火烛。
从小到大,我一直叫她姨奶奶。这还是第一次,终于知道她的名字。怔了半晌,合上电脑,开始收拾东西。记忆中,她是一位瘦小的老太太,袖子永远挽起一半,包揽所有家务,在家里做这做那,忙个不停。小时候,父母不在身边,把我留给爷爷奶奶。爷爷部队里的工作挺忙,老不在家;奶奶身体不好,不常出房门。只有姨奶奶带我,面对我时,瘦削的脸上永远带着笑容,任凭我不时任性哭闹,只是用长着茧子的温暖手心,轻轻摸着我的头。
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那种令人怀念的温暖。我关上灯,离开空无一人的办公区。那时的我,幼小懵懂,还未懂事,在家里翻来覆去玩着几件玩具,只要没人在身边,便开始大哭,还摔东西。每次总是姨奶奶,停下手里忙不完的活计,来到我身边,用带着乡音的普通话,一直哄着我开心。姨奶奶还带着我出去玩,满是牛粪味儿的乡间,对我来说太新奇。那时胆小,不敢跑到田里,姨奶奶就蹲在路边,告诉我什么是厚皮菜,什么是猪笼草,带我看哞哞叫的大牛,啃新鲜多汁的玉米。那时空气清新,天空很蓝,远山很青。
走进灰色的电梯间呆立,半天才反应过来,忘记按下降的楼层按钮。脑海中一直在回想那天早晨,姨奶奶把我从床上叫醒。我赖床,半天不肯起,好说歹说,才让姨奶奶给我穿上衣服。姨奶奶神秘的说,送给你一个小礼物。我一下子高兴起来,跟着姨奶奶来到厨房。初冬的清晨特别冷,过了一会儿才看见,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蜷缩在温暖的灶旁,微微发抖。我捧起来一看,原来是一只小蝙蝠。姨奶奶告诉我,是在屋外捡到的,可能是冻僵了,放在灶边暖暖。我高兴坏了,这简直是我童年最棒的礼物。我把它放在一只纸盒里,隔不久就轻轻摸一摸。可惜过了两天,小蝙蝠不动了。姨奶奶说,小蝙蝠死了。那时的我,还不太理解这个含义。多年以后,我就会了解了。
电梯下到地下停车场,坐上车猛力转动钥匙,却一直发动不了油门。车里的空气混浊,让人胸口发闷。地下室昏暗的灯光,带我回到那个夜晚的医院。惨白的墙壁上,晃动着路过的人影。在一张走道里临时搭设的病床前,已经上初中的我,离开老家多年以后,头一回见到姨奶奶。记忆中的笑容再也不见,原本清瘦的脸庞,现在更是柴枯干瘪,闭着双睛,不时咬牙抽动着嘴角。守在一旁的妈说,姨奶奶得了癌症,已是末期,现在只能用吗啡每天维持。我坐在床边,想要握住姨奶奶的手,手背上却扎着吊针。我就只能在床边一直坐着,听着家人述说病情。旁边医生护士在走道里不停走过,我很想说些什么,我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出了医院,紧握的拳头已将手心捏破。我大声吼着妈,为什么不送更好的医院?为什么不安排好的病房?我涨红着脸,绷紧眼圈,我知道这已经是爷爷找到军队的熟人,才得到的加床护理。我的心一阵阵紧缩,我知道此时的懦弱表现,只为童年记忆一齐涌上心头的悲喜,为多年来未曾为姨奶奶做过些什么的懊悔,为眼睁睁看着最亲的人受苦,而无能为力的挣扎。
从小到大,我一直叫她姨奶奶。这还是第一次,终于知道她的名字。在夜晚的马路上开着车,寒冷的空气里,路灯流溢出模糊的光晕,一盏接一盏消失在后视镜。夜色荒凉,干涩如水。远处五光十色的霓虹,刺痛了我的眼睛。
(编辑:十三维 2017-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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