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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漫冬夜,在我蛰居阿提卡乡间的时候,草草写下这些笔记,是为“阿提卡之夜”。——Aulus Gellius,Noctes Atticae,Praefatio,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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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布鲁盖尔的神圣对角线 | 愚人节专递

阿提卡野话  · 公众号  ·  · 2020-04-01 10:00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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稳定的对角线就是另一种“katechon”(阻挡者),它并不致力于除掉愚蠢,只是把愚蠢的病毒固定、隔离在地表秩序,免得向月上蔓延。——题记


▲老布鲁盖尔这幅《儿童游戏》完成于1650年,全景,刻画了80种儿童游戏,象征人类的各种愚蠢,它们都被固定在对角线的构图框架中。



今天是愚人节,阿刻隆河学者和大家一起欣赏一幅画。

“愚人”是欧洲文艺复兴时期一个大议题,文人墨客围绕“愚人”创作出不少好作品。怎么会这样?今天不做探讨,只需明白“愚人”议题肆虐欧洲并被大规模关注,表征着延续了一千多年的欧洲秩序开始溃烂,某种致命的病毒正在折磨着欧洲身体。不过,事实上,这病毒并非限于欧洲,它属于整个世界,它的名字叫愚蠢。


来看画。——



就是这幅老布鲁盖尔的名作,题名《瞎子寓言》( De parabel der blinden ),也叫《瞎子领瞎子》,或者干脆叫《瞎子》,完成于1568年,主题来自《马太福音》第15章第14节:“他们是瞎子们的瞎了眼的领路的,瞎子领瞎子,两人都掉进坑里”( sinite illos caeci sunt duces caecorum caecus autem si caeco ducatum praestet ambo in foveam cadunt. )。

《马太福音》说的是两个瞎子,老布鲁盖尔加量不加价,整了六个。《马太福音》是用希腊文写的,中世纪Vulgata版圣经的拉丁文翻译使用了“dux”(duces)这个词,大约等于我们汉语里的 “领袖” 。一串六个,一共六代瞎了眼的领跑“领袖”,荒诞的历史进程感栩栩如生,这是老布鲁盖尔对尘世历史的无情嘲讽。

老布鲁盖尔作品有一个特点,就是他特别喜欢“对角线”构图法。什么意思?就是他对斜线情有独钟,什么是斜线?就是不直,不平,不正,歪了,塌了,散架了,溃败了,走上邪路了,掉坑里了,要堕落了,趋向毁灭了。——这是质朴的荒诞大师老布鲁盖尔最基本的“世界感”。

这幅画就是对角线构图法的杰出运用。——

▲歪了,走上邪路了,掉坑里了。


把瞎子们手里的第二根和第四根拐棍作为两条线段,再把它们延长,那么我们就得到了两条平行直线,它们斜着从左上朝着右下方向,贯穿全幅画面,全部景观就是由这两条倾斜的直线支撑起来的。(除了远景的教堂,它直立在背景中,对尘世实施无声审判,还是旁观?)

六个瞎子由五根拐杖紧紧衔接,沿着这条倾斜的轨道,向深坑走去,第一个瞎子已经进坑,属于过去时态,我们看不到他的脸,——他已经被历史尘封。

第二个瞎子展示了大厦轰然覆灭的那一瞬间,他没有眼珠子,眼睑也掉了,无眼无珠,惊心动魄。

第三和第四个瞎子明显感到了脚下大地的下沉,身体也已经倾斜,失去了最高贵的视觉,他奋力仰起脑袋,像狗一样,试图用低等的嗅觉感知世界。

最后两个瞎子暂时没有感觉到危情,尚处在昏睡状态,他们的命运会好一些吗?不会,五根拐棍像“历史理性”的钢索铁链一样,把他们紧紧咬合起来,形成一个顽固的、致命的、铁板一块的命运共同体。

这就是对角线构图法则的力量所在。

老布鲁盖尔是我常常沉思的哲性画家,他作品中的对角线使我入迷,倾倒的世界这个可怕异象一度令我茶饭不思,怎么会这样?我像 惧怕直线运动的柏拉图 一样窥视着布鲁盖尔的对角斜线,这可怕的斜线究竟从哪里来?

我想过很久这个问题,有一天,我觉得我终于想明白了。——这条斜线,及其背后它所传达的世界将倾的思想,来自 倾倒的十字架

一起看下他的另一幅名作《苦路》。——

▲运用全景式的密集恐惧”手法,把畜群般的世人放置到抒情诗一般的清丽世界风景中,这是老布鲁盖尔藐视我们这些低等世人的大师级技艺,莫泊桑把这个套路学得活灵活现,他总是让罪恶与不幸发生在灿烂的阳光下。


1564年完成的这幅作品展示的是救主 “苦路” via crucis )的一个瞬间,看下细节图。——


十字架好重啊,骷髅地尚远,救主被压垮了,居于画面中心的十字架发生倾斜,用虚线朝四个方向延长木架,我们就得到了老布鲁盖尔不祥的对角线,它既是图像学意义上的,也是神学和历史哲学意义上的。其实,倾倒的并不是十字架,我们歪一下头再看,就会发现,十字架正直地立着,倾倒的是这个世界。这里似乎出现了 两个平行秩序 ,一个是天城,一个是尘世,唯一的十字架跨界性地同时存在于这两个位面,当你从天城看的时候,十字架是直立着的,背景中的世界则是歪斜的,而当你站在这个尘世看的时候,十字架倒了,而天城则被更远处的骷髅地完全覆盖。

老布鲁盖尔就是这样用两条歪斜的对角线支撑着他的画面,正如他试图用倾倒的十字架为混乱的尘世立下分割法度。

而《瞎子领瞎子》中的五条拐杖,——那铁一样的“存在巨链”(Great Chain of Beings),不正是从 崩解的 十字架残余物 里面截取的吗?

同样,十字架的残余物也幻化成了《伊卡路斯坠落》里面那副平庸不堪的犁,以及《瘸子们》中丑陋的拐杖,《绞刑架上的乌鸦》中的绞刑架,等等。——

▲伊卡路斯坠落,1558


▲瘸子们,1568


▲《绞刑架上的乌鸦》,1568


拐棍、犁、瞎子们的手杖、绞刑架……在“后骷髅地世代”,“领袖们”就是靠着这些被扭曲的神圣法器驱赶着他们的畜群往下面的深坑疾奔,它们把世界折磨,也把世界救赎,是世人的希望,也是梦魇和不幸。——这就是十字架的审判、诅咒和报复,十字架政治神学最神秘、最真实的含义。

2019年4月1日


—the end—




漫漫冬夜,阿提卡乡野蛰居的日子,草草写下这些笔记,是为“阿提卡之夜”。

Aulus Gellius, Noctes Atticae ,Praef,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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