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烟花》专题之原作|为了那随夏而逝的花和童年
作者:Cookieman
封面:《烟花》
说起岩井俊二,大概更多人第一反应是那部打动了几代人的电影《情书》。实际上,岩井俊二最初以深夜电视剧起家,1991年的出道作《陌生的女儿》,就是一部深夜剧作品。但令岩井没有想到的是,在他执导的众多电视剧作品中,1993年为富士电视台的一个栏目《if 如果》拍摄的一个45分钟电视短篇,竟成为他走向电影生涯的契机之作。这便是《烟花》(《升空的烟花、该从下面看?还是从侧面看?》)。
当时岩井在真人剧《烟花》中兼任监督和脚本。作品播放后获得不少好评,岩井以该作获得了当年日本电影监督协会授予的新人奖。获奖后带动了作品知名度大涨,之后1995年便从电视剧系列中独立出来,改在影院公开放映,甚至登陆海外。同时,在《烟花》之后,又有了《情书》(1995年)、《燕尾蝶》(1996年)、《关于莉莉周的一切》(2001年)、一系列佳作频出。时隔24年后,《烟花》成功动画化,以动画电影的崭新形式再度与观众见面。
集大成之作
此前,岩井接受媒体采访时曾多次表示,《烟花》是他制作深夜电视剧以来的集大成作品。从《鬼汤》到《人鱼传说》,那段时间岩井以每3个月完成一部深夜剧的节奏工作。岩井表示,那会儿的创作节奏可能达到了人生巅峰,每次自己提出课题,自己达成目标,感觉就在慢慢成长。可以说,《烟花》凝聚了岩井深夜剧时期所累积的创作经验和技艺。用他自己的话说,哪怕早上一年,大概也不能拍出这样的作品。
而《烟花》所包含的课题,是岩井一直想要描写的“孩子们的恋爱物语“。最初知道《if 如果》的企划,岩井就打算用30分钟讲完这个主题。当时内容很快得到了制片人石原隆的认可,但石原觉得太浪费,并向岩井提议以此主题,来年做个2小时的影视剧。之后,岩井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抱着随缘的心理等待机会。他一直认为作品就和孩子一样,不用瞻前顾后,静待命运的降生就好。等到正式拍完,令岩井完全没有想到的是,作品被搬上了荧幕,甚至进入了海外市场。一切看起来顺其自然,这也让岩井意识到:创作者不应过分挑剔工作的内容,只要一有机会积极投入就好。如果一心想着做出打响名号的作品,对题材挑三拣四,创作起来也不会那么顺心顺意。
拍摄当时岩井撰写的台本
在本次《烟花》动画版中,岩井俊二不仅以原作者身份参与其中,同时亲临脚本策划。值得一提的是,岩井在脚本中做下了某个重要设定:原作电视剧系列《if 如果》中,有个“如果…会怎样…”的规则——结局因主人公的选择而改变。原本《烟花》也是基于此规则展开的故事。但这次的动画版是单独的作品,因此这个规则就不能再作为隐形的前提。岩井表示,在他撰写的真人剧脚本中,关于此规则也有难解的部分,所以无法直接交给动画制作团队。“为什么同一部剧中会发生时间回溯呢”,如何更好地说明这个问题,着实让岩井费了番苦心。
后来的解决办法是,在动画版中加入“无限次回溯时间的神秘珠子”,通过这颗珠子的力量,主人公们可以一直活在“暑假的某一天”。而这一设定,似乎也能更合理地逆转时间的流向,越过现实与非现实的界线,“如果”也不再是抽象的规则,而是从天而降的神秘力量,可以引发观众的各类想象。另外岩井提到,珠子的灵感来自烟花的形状,因为烟花也是圆形,所以冥冥中觉得圆形可以成为一种符号。
千草·荠
在本次动画化之际,岩井以相同题材撰写了小说《少年们想从侧面看烟花》,小说的最后,写着“随夏而逝的花”,即夏无(na tsu na),这也是女主荠的名字含义。当初取名时,岩井正受到大岛弓子的少女漫画《红西瓜黄西瓜》的角色庭野千草的影响。岩井回忆自己在小学时代,很喜欢NHK的一档节目《少年电视剧系列》,当中有部作品叫《我就是我》,里面的女主人公体格比男主大上一圈,基本就是《烟花》中荠和典道的体格差。刚开始看时觉得有点违和,等到自己成了中学生,亲身经历过抬着头与班上的女同学说话,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另外,剧中的女孩对男孩的称呼是“君”,这也让岩井记忆深刻,当时有种强烈的违和感。所以后来也让荠把典道称作“君”。这个称呼给人感觉并不是很亲切,但也不那么的生硬,有种下意识保持距离的感觉。之后在《花与爱丽丝》等很多作品中,都用到了这个称呼。
实际上,在岩井的导演生涯中,很多作品都受到了千草和荠的深刻影响。比如《烟花》之前的《鬼汤》和《人鱼传说》,在岩井心中,这两部的女主角完全是同一个人。 岩井认为,两位女主都是纯粹的人,尤其前者就像个行走的歌剧演员,一举一动像是在舞蹈,台词密度也很大。而数月之后拍摄完成的《烟花》,虽然同属一个套路——把男主捉弄得团团转,荠的台词反而少一些,不是用嘴炮连接剧情,而是一句一句推进故事发展。
当时奥菜惠演荠的时候才14岁,岩井一看到她,还以为是18岁的大姑娘了,透着一股和实际年龄不相符的成熟风韵。岩井说,如果让奥菜惠背上小学生的双肩书包一定会有违和感。而演典道的山崎裕太完全就是一副小学生模样。当时两人在各方面的差别完全符合剧中的设定。虽然其他孩子的设定都是同级生,实际上年龄最小的还在读小学三年级,小演员之间的年龄差很大。岩井认为,即使只有1学年之差,人在孩提时代的差别是很大的。但如果按小演员的实际年龄去设定,就不能通过电影体现这种差别。所以在选角时,故意拉开了小演员们之间的年龄差距。这样的手法在岩井后来的作品《关于莉莉周的一切》也有用到。岩井笑说,某种意义上讲这算是自己的专长。
此外,剧中小演员基本都是各个剧团的尖子,由岩井将他们进行适才适所地配置。为了让小演员表演出孩子的天真烂漫,岩井有意提高了对话的速度。一般把台词打到画面中,每页大概占到40秒的长度,而这次提高到1页20秒。同时要求小演员们,说台词的速度加快一些,并且不要刻意地表演。
在这部以孩子为中心的故事世界中,大人被描写成威胁他们的存在。其中离家出走的荠被母亲带回去的场景,以几近暴力的手法呈现给了屏幕前的观众。岩井表示,年幼的肩膀是无法承担一些大人大事的,大人对他们来说是云端上的存在。当时的典道就像近距离仰望眼前这尊大魔神(荠的母亲),虽然是画面构图有意为之的效果。但反过来说,这部作品的故事其实没什么大不了,说白了只是小孩子跑出小镇玩一玩,结果惹恼了家长。岩井说,要是搁在现代,和家长用LINE保持联系就好。不过当年社会的孩子们无从自主选择成长环境,于是使得那样的出走仿佛变成了今生的别离。从这个角度说,荠是男主思春时期转瞬即逝的一道倩影。即便到后来的作品中,像荠这样的孩子,岩井也一直难以描绘。
少年们想从侧面看烟花
实际上动画版《烟花》并不是原作第一次的复苏。1999年,曾有一部纪录片《少年们想从侧面看烟花》,内容是主演山崎裕太和奥菜惠重访拍摄外景,该片也是由岩井企划和监督。如前文所提到的,现在这是岩井所著的一本同名小说,已在今年5月出版,如今也有了中文简体版。
在动画版的脚本会上,岩井提出了一些建议,结果写出来篇幅太长以至于看起来像一套剧本,制片人川村元气就建议岩井:不如写成小说。该部小说以真人剧脚本为基础,结合了《柠檬哀歌》的内容,以及24年前写下的剧本原案《少年们想从侧面看烟花》。主要人物继续沿用真人剧,包括荠和典道;最大的区别在于,其中没有“时间回溯”的设定。岩井说,最初的剧本仍然属于《if 如果》系列,所以聚焦在A与B之间的选择,C和D的结局。虽然当时被电视台NG过,现在通过这本小说,又能重新回到原点。
回到最初的美好
岩井表示,《烟花》是上世纪60、70年代的儿童文学,因此故事的发端并不新颖。然而无论是谁都经历过孩童时期,所以并不会过时。也正因为如此,岩井觉得越发有必要好好描写孩子们的故事。岩井提到,这二三十年来,吉卜力工作室一直勤勤恳恳专注于这项领域。每次去看吉卜力的电影,感觉就像在图书馆借到了一本儿童文学书。以儿童的视线,忠实地描写儿童世界,这是历年来的文学、电影和音乐等各种艺术形式都在持续追求的主题。然而如今的艺术作品并没有延续,儿童内容的质量和数量都有所下降,岩井认为,当代艺术家是有责任的。
所以,这次动画化的意义十分重大。岩井提起,刚开始接到动画化的请求,自己还对此感到困惑,毕竟是20多年前的老作品了。但通过脚本开发、撰写小说,慢慢意识到谁都有过童年,回想起来也一定还有泉涌般的记忆,反倒是自己,一直都忽视了最初的美好。岩井说,感谢这次《烟花》的动画化,让他重新回归到了这一主题。
参考文章
《烟花》专题之制片|这是我们想看的、没有看过的电影
作者:LIAR
封面:《烟花》
《烟花》的原作是岩井俊二在1993年发表的电视剧系列《if 如果》作品群中的一部单元剧,也是他个人的第九部电视剧作品。《if 如果》作为《世界奇妙物语》的前身《奇怪的事件》接档作品,《if 如果》的风格并不统一,人生也好,故事也好,都是在不停地做着选择。主人公可能已经选择了B的道路,但他如果选择了A会怎样?这个电视剧就是要把这两种不同选择的结果都呈现出来。
然而岩井俊二却打破了该节目的常规,他认为“让故事一分为二、顺其自然地展开并没有什么意思”,于是,他考虑了群像剧,即使主人公没有选择B,也可让其他角色选择B这条路,并发展出相应的故事。这样一来,两条原本是平行线的故事就串联在了一起。这就是《烟花》的原案——《少年们从侧面看了烟花》。然而按照规定,标题必须是《〇〇〇〇、是♢♢、还是ΔΔ》的格式,虽然岩井俊二的天马行空折服了当时的节目制作人石原隆。但他还是不胜惶恐,按照《if 如果》的要求重新写了故事进行拍摄。
重写了故事后,他将完成的标题命名为《升空的烟花,该从下面看,还是从侧面看?》(国内通译为《烟花》),但他其实有点困扰。他困扰的是,要让A线的故事在B线中并存,但用普通的叙事方式还是难以成立,虽然他拍好了电视剧,但依然没有找到答案。尽管如此,《烟花》的出色还是让它在《if 如果》的作品群中脱颖而出,其超凡脱俗的拍摄手法更让岩井俊二一跃获得了日本电影监督协会新人奖,之后再剪辑的《烟花》也以电影的形式在影院上映。
正是一部这样的名作,在今年由《魔法少女小圆》《3月的狮子》《物语》系列而被人熟知的新房昭之出任总监督、《桃花期》《食梦者。》《大川端侦探社》等影视剧的演出家大根仁执笔脚本的动画版于8月13日在日本上映,“原作:岩井俊二×总监督:新房昭之×脚本:大根仁”这样梦幻般的合作在业界引发了巨大的话题。声优阵容方面,大胆地起用了广濑丝丝、菅田将辉两位没怎么给动画配过音的新锐演员,宫野真守、浅沼晋太郎、花泽香菜、梶裕贵、三木真一郎、丰永利行、樱井孝宏、飞田展男、根谷美智子、斋藤千和、宫本充、立木文彦这些实力派的声优倾情加盟演出,更有“大物”演员松隆子的出演,豪华到出油。
担当本作制片人的,是在去年成功出品了大热作品《你的名字。》的东宝制片人川村元气,对于推出《烟花》的动画版,川原纯粹是处于自己对《烟花》的喜欢,也是岩井俊二监督的作品群中最喜欢的一部。从事电影制作10年来,川村一直希望能够以怎样的形式来表达自己对这部的喜爱,“这实在是一部太完美的作品”,女主角奥菜惠的演技给川村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由于原作过于出色而导致川村一直不敢去触碰它。
大约在5年前,川村从真人影视剧开始转向动画电影方面的制作,自己也开始看了不少动画,这开始让他的心中萌生了一个念头,“不如将《烟花》以动画的形式重现在现在观众的面前吧。”从这时候开始,他不断思考。一个机会,他看了新房监督的《化物语》,没想到动画还能以这样的表现形式出现,新房式的演出令他叹为观止。真正让他一锤定音的是《魔法少女小圆》。跌宕起伏的故事,与画面都异常有趣,剧团狗咖喱(劇団イヌカレー)设计的异空间更是震撼得令川村起了鸡皮疙瘩。“绝对要和新房一起工作”,于是他决定去找新房。但“总不能两手空空的去见他吧,这未免太失礼了”,这时候川村想到的就是《烟花》。如果让与新房监督经常合作的渡边明夫来画荠的话,作为动画才有的女主人公形象,也许会有新的发现。
对于一部原本只有45分钟的作品,要将它改编成90分钟的动画,新房首先考虑的是应该让本作作为一部完全跳出原作的动画,还是忠实原作来描写。再看了大根仁写好的第一稿脚本后,新房决定走靠近原作的方针。
原作本身就很有80年代面向少年的少年SF读物的味道。新房小时候也经常看NHK在上世纪70年代到80年代之间播出的少年电视剧系列,照着这个势头,新房决定在动画中加入一点“少年SF读物”的感觉,不过这是在制作中才产生的感觉。最初的印象更像是单纯的青春动画,就像是女主人公必须是美少女一样,然而在脚本会议阶段,逐渐产生了这应该是一部少年SF读物的感觉。这次我们这么做了,将来如果还有其他人想要再改编《烟花》,也许还会有不同的想法,就像《穿越时空的少女》那样,有着各种不同的版本。就像《烟花》的原作本身是在“if 如果”的世界中进行选择,新房这么认为,“所以会有不一样的作品,也不是不可以。”
对于将原作改编成动画化,新房认为最重要的,还是应该放在女主角荠身上。“荠如果不可爱,这个故事就不会发生。”所以应当要把重点放在她身上。在看电影的时候,如果产生了“荠这个角色好奇怪”,那么这个时点这部作品就宣告失败。试映会上映后,新房根据当时观众的口中听到了“荠好色情”的感想,毕竟是要突出荠这个角色,有这样的想法新房也觉得行得通。川村表示,就连为典道配音的菅田将晖在记者见面会上也反复说到“荠好色情”。看来观众的想法普遍上是一致的呢。
左图为原作中奥菜惠饰演的荠
荠这个角色即不是大人又不是小孩,正因为如此她的存在感尤为特别。川村表示原作中荠这个角色能有如此强大的存在感也是多亏了奥菜惠的演技,这次的动画自然也有着这份觉悟,将她的魅力完全表现出来。包括角色设计的渡辺明夫在内,整个作画团队都很喜欢原作,大家在画的过程中也越来越上手,将自己对原作的爱通过画来表现。
新房也表示荠在原作中有着特别的存在感。可以说是那个时代才有的美少女,甚至有种划分了一个时代的感觉,非常不可思议。本次的动画版必须要跨过这道坎儿,为此新房也比较非常紧张,绝不可掉链子。
本次大根仁的参与,绝对是意想不到的事。2010年7月由森山未来主演的深夜剧《桃花期》可以说是该季日剧的黑马之一,这部正是由大根仁担当的全话演出·脚本的作品,岩井俊二本人正是看了这部才提议起用了大根仁作为动画版的脚本,川村元气也决定尊重岩井的提议。《桃花期》的第2话《深夜高速~是坐在上面 还是睡在下面~》从标题、剧情、台词、画面到音乐都充满了对《烟花》的致敬,《桃花期》的原作在这集里仅仅是男主人公幸世和五日到山形县的一日旅行,结果在电视剧中,山形县刻意被大根仁换成了《烟花》当时的取景地千叶县铫子市,副标题还加上了选择的句式,既有趣又有爱。
川村在电影版《桃花期》《食梦者。》中也与大根有过合作,当要做《烟花》的动画版时,他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大根仁。“因为没有比大根仁更对《烟花》有研究了”,这次动画的脚本也是大根研究后的成果。主要还是因为大根仁的脚本有趣,从《桃花期》的时候开始,他的作品就一直不缺10~30岁的新生代,大根仁没写过动画的脚本,这次也是他第一次参与的动画,他与动画的“不相配”(mismatch)也是值得期待的地方。另外,川村还认为,大根仁也喜欢《魔法少女小圆》,对岩井俊二的致敬,对新房昭之的致敬,大根仁绝对是不二人选。
电视剧《桃花期》中对《烟花》原作的致敬
新房一直在模索该用怎样的动画表现来“对抗”实拍的作法,因此诞生出了“物语系列”的演出手法、《魔法少女小圆》的美术表现。既然要改编成动画,如果只是照本宣科地将岩井的原作通过动画来还原,那完全没有新房来执导的必要。这个世界因为有着各种的“如果”,才变得有趣,所以才更希望通过新房的手来描绘出这些“如果”。
川村在看《化物语》的时候就被新房的演出给震撼到,他也希望那些不知道《化物语》的人能够像期待《你的名字。》一样来看《烟花》,他相信《烟花》的世界也一定会让各位观众感到惊讶。期待的和实际看到的其实是两种风格,这样的感觉他非常喜欢。就像《告白》《桃花期》那样,期待看到推理悬疑的人、本以为是轻松愉快搞笑戏剧的人,在看完之后发现完全是别的片子,这种“意外”是本次川村所追求的感觉。
从轻盈的感觉入口,当品到味道的时候是如此的浓厚,这也是川村个人最喜欢的观影体验。某种意义上来说,新房的演出就是这种“浓厚”的感觉。这种感觉能够被当下的观众所接受,这也是现今动画电影的有趣之处。
对于本次的题材,新房也表示,这是过去自己没有做过的题材,非常有新鲜感。自己平常做的都是同一类的风格,但自己也无可奈何。于是说是“自己”,倒不如说是动画制作公司SHAFT本身的气质问题,不过“总得试着挑战新的类型”,于是这次身为社长的久保田光俊才会爽快地答应接下这份工作。
对于这次东宝与新房监督的组合,川村表示完全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在1984年的时候,和押井守监督合作过《福星小子2 绮丽梦中人》、1979年长谷川和彦监督的《偷走太阳的男人》、1995年桥口亮辅监督的《流砂幻爱》这些电影都是东宝发行的作品,东宝是一家不可思议的大公司,一直以来给人留下的都是“主流”的印象,这主要是因为东宝的包容力很广,每个时代都会做出与时代息息相关的片子,因此也很容易融入大众文化。
“说到东宝的夏季动画电影,都会谈到宫崎骏,就连宫崎监督到最后都还要坚持继续做电影,我等小辈怎么能示弱呢。“正因为宫崎骏的作品在视觉效果上不输给任何人,川村决定要把目标放在好莱坞式的王道脚本上。“只有经过洗练的脚本、完美的构成,无论加入怎样崭新的表现,都不会被‘玩’坏。”这就是川村想要制作的动画电影。
在今年东宝的动画电影线上,3月出了《哆啦A梦》,7月上了《精灵宝可梦》,而8月正好是以往打出“夏季青春电影”招牌上映了《烟花》。实际上川村并没有刻意去意识到这点,单纯是因为7月都是“4号打手”(二垒手),到了8月正好《烟花》被轮到了“6号打手”(游击手)罢了。
虽然按照如今的势头,东宝也有打算把8月的院线安排到“4号打手”的位置。川村表示无奈,对于这个位置,自己还拿捏不稳,打着打着憋劲过度就很容易被三振出局,自己只好不断地推陈出新。所以,并没有去逞强。川村并没有把《烟花》放在“夏季大作”的位置上来看待。它的企划在4年前,比《你的名字。》还要早。而当时《你的名字。》一开始也没有冲着“本垒打”的目标上去。《烟花》也一样,在出发点就没有瞄准要成为“大热作品”。
本次《魔法少女小圆》、“物语系列”的出品方Aniplex也加入到了制作委员会的行列。制作会议的时候,Aniplex的社长岩上敦宏也亲自参与讨论。在愉快的讨论中,川村感觉到岩上社长简直就是动画制作的天才,“一部动画电影竟然有三个监督(原作:岩井俊二×总监督:新房昭之×脚本:大根仁)。”川村表示,看到这三个人自己就已经有了八成的信心。
身为制片人,川村更加感受到自己的责任重大,虽然自己并不参与实际的制作,但在看了成片后他有信心将这部电影宣传出去,希望让更多的人看到。本次跟着岩上社长一起共事,他也学到了不少。在那之前,川村还听到了不知道是哪的空穴来风,说SHAFT在制作日程上“不守规矩”,这里川村特地向新房讨教。
新房表示是有这么一回事,就拿《化物语》说起,在播出当天,夜里11点左右就要播出了,然而在6、7点左右还在剪辑作业。本想着“这里还没画完就换上别的CUT来填上”,但是岩上社长就站在身后呢。这时请教了下岩上社长赶不上的话怎么办,岩上社长对此回答,“赶不上的话就用特番或者其他节目来代替吧?如果下周还赶不上的话,我大概就不在这了。”新房很惊讶,在这紧要关头,岩上社长竟然还能如此沉着应对。从此新房也加深了对他的信赖。
对此川村表示,自己也是个能够沉得下心的人。是好是坏都是电影,自己再有什么不满,也事已至此。在涉及到内容上时,有时也会彻底变得神经质,但只要在制作的时候觉得有趣就行,这是最重要的。在《你的名字。》的时候,川村元气就深深感受到,成功没有什么必然,说来玄乎,但这确实与天时地利人和有关,可遇不可求。
最后川村表示,《烟花》在制作当初,也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不过是抱着“这是我们想看的、没有看过的电影”的心态来制作罢了。
【参考资料】
《烟花》专题之编剧|塑造让人目不转睛的女主才是编剧的要务?
作者:紫蘭
封面:《烟花》
大约在四、五年前,川村元气将动画电影的制作列为今后的主要日程,其中的一项就是《烟花》。得知川村翻拍《烟花》的愿望,大根的第一反应全然不看好。原作高水准的完成度,让大根将之定义为心目中不可触碰的“雷区”。这点符合川村与大根的共识,私底下他俩时常说起,“世上就是存在那种,不管内心多么仰慕,也不可染指的原作”。这也是为什么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尽管中意,川村一直没动《烟花》的原因。因为他根本看不到“再现当初岩井监督镜头下那一瞬间的奥菜惠”的可能性。
然而,就在同一时期,新房昭之监督率领Shaft工作室,配合渡边明夫老师的人设,继TV动画《魔法少女小圆》、《化物语》之后,在影院的大荧幕上掀起了视觉影像的奇迹。这让川村敏锐地嗅到了《烟花》动画化的可行性。从那时起,他便认定新房为剧场版《烟花》监督的首要人选。那么,问题来了,谁能胜任该剧的脚本写作呢?脑筋一转,川村脑海里浮现出,此前在日剧《桃花期》里,向岩井监督的《烟花》“致敬”的大根仁的名字。
大根仁
: 1968年生。影视剧监督。代表作有《桃花期》、《爆漫王。》等。今季由其担任编剧、演出的日剧《侦探物语》正在播出。电影最新作《想成为奥田民生的男孩与让认识男性陷入疯狂的女孩》已于9/16在日本上映。
大根起初误以为要翻拍《烟花》的真人剧,等弄明白是要拍动画时,又觉得这片不是哪个动画监督能接得了的。直到听说是让Shaft的新房监督来拍,才看到一线曙光。此时,尽管对制作的难度有所顾忌,但大根已经开始心动了,加之,一想到虽是出于对电视剧版《烟花》的狂热,但自己在拍《桃花期》时,毕竟做出了未经事先申请,擅自模仿原作的亏心事,因而,谢罪也好,报恩也罢,总之改编剧本的差事是逃不掉了。
提到大根对原作敬仰,那真是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大根记不清自己反反复复观摩、研究了多少遍,多半比岩井本人看过的次数还要多。甚而在自己执导的日剧《桃花期》中模仿致敬。在该剧的第2话,借助扮演中柴いつか的满岛光的视角,大根痛痛快快地玩了一把《烟花》的模仿秀(《深夜高速〜上に乗るか 下に寝るか〜》)。
这绝不是一场一般意义上哗众取宠的粗制模仿,而是精准到了分镜、机位、拍摄角度等各项细枝末节。“粉丝”的壮举直接惊动到了原作者,在亲眼见识了这场究极的“逼真”模仿后,岩井本人也深受触动,不得不承认,能将《烟花》研究到如此地步,实属少有,那一刻,岩井反被自己的粉丝圈粉了。
面对岩井监督的豁达,大根还是有些诚惶诚恐,他解释,自己之所以敢于在《桃花期》里大胆“致敬”,是把此事当做滑稽模仿看待。而且,机缘巧合,那时他从满岛光身上察觉到了类似当年奥菜惠在一举成名前的特殊气质,但那也仅限于滑稽模仿而已。又套用新作电影《想成为奥田民生的男孩与让认识男性陷入疯狂的女孩》的标题对偶像兼“恩师”表白,说初遇《烟花》时20来岁的自己,才是一心“想成为岩井俊二的男孩”呢。
从岩井监督的作品里,大根受到了对女主的摄影角度、镜头毫米数、照明,以及焦外散景等一系列技法的深远影响。说来,岩井监督在取景、拍摄角度方面有着一堆独到的发明创造,并且,这些发明几乎都是为“服务”女主应运而生的。例如,原作中荠消失在泳池中的镜头,就令大根赞叹不已。还有开场不久,那组荠躺在泳池边的俯瞰镜头。大根指出,那既非单纯的俯拍,也不完全代表典道的视线。那一小段影像,荟萃了岩井监督的多项拍摄角度创举。
大根对待原作的用情至深,使得川村相信,脚本担当非他莫属。据说剧本基本是和《爆漫王。》同时进行推进的。这里要说明的一点是,《烟花》的上映虽晚于《你的名字。》,感觉借了别人的风头,但其实,早在3年前,本作的前期筹备就已经先于《你的名字。》正式启动。川村的目标是,请来对原作怀有“真爱”的大根担任编剧,以及怂恿新房监督实施新剧场版的实验与挑战。
新房监督对岩井作品的视觉呈现本就赞赏有加。而随着技术的日渐进步,真人片的表现力越来越不受限制,相对的,动画片变得越来越不占优。正当新房开始思考动画存在的必要性时,川村找他商讨翻拍《烟花》的事宜,让他感到了迎接挑战的价值。不过他同时对动画版能否达到原作同等的观影效果有所担忧。
至于大根,新房提起先前自己偶然看到的一则CM里,就见一名模特性感妖娆地横躺在那里,真当新房为那扑面而来的别样风情心神荡漾时,大根仁的名字赫然映入眼帘,让他不禁在心中默念:“果不其然!”。对于能在新房监督心目中留下“将女演员拍得妖艳动人的家伙”的鉴定,大根深感荣幸。
在川村与大根的对谈中,两人谈到了岩井监督作品中那些“不可理喻”的女主们,以及发生在她们周遭离奇且略带荒诞的故事。但不可否认,这正是牢牢牵动观众心弦的要素。因而,动画版改编的关键仍是离不开对荠的塑造。像荠那样年纪,每一刻说出的话前言不搭后语,令人无所适从的女孩身上,总能撒发出让男孩难以招架的难以言喻的魅力。从结果而言,这次剧场版里新房监督在荠身上也花费了最多心力。将之称为“荠电影”也不为过。
但恰恰像荠那样,带有强烈现实感的,令人难以捉摸的青春期女孩,在动画作品的女主中并不常见。在大根眼中,荠是不具有激情的女主。既没有想过要去拯救、或是战斗,也没有为追求某事而去争取去狂奔。或许正因为她那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言行,才把典道弄得团团转,而她本人则是被双亲离异这件事给搞得手足无措。原作中并未明示荠的家庭状况,而在大根的剧本里,有这方面更为详实的叙述。
台词方面,新房称赞大根擅长将那些在动画中较为做作的对白,以极其自然的方式流露。这点既有新鲜感,也很能让人认同。虽然,在大根的头脑中,对真人与动画对白的差异有着明晰的界定,但他认为,随着影像、音效技术的进步,可以将两者的界线做稍稍模糊化的处理,比如,可以试着用更平常的口吻说话,有些部分的语意暧昧不明,继而可以加进些可有可无、不知所谓的对话,类似日剧拍摄中演员的即兴发挥,而这些未经事先设计,偶然生成的话语,或许就是实写比动画更胜一筹的地方。而大根刻意留心了这部分台词的写作,他坦言,这很大程度上是受到了岩井的影响。
当然,按照大根的一贯风格,还会不遗余力地顺便在增添女主诱人遐想的部分下功夫。例如,荠冲口说出那句,“因为在我身上流淌着和妈妈一样水性杨花的血液!”。这就很难在一般剧场版动画里看得到。虽说并不会在动画里出现全裸的镜头,但当川村清楚记得,高中时代与家人一起看到仓本聪、山田太一等人编写的日剧中略显“色情”的桥段,引得一家人面面相觑的尴尬场面。就感觉大根的举动是在“尬”荧幕前的观众。而且在《桃花期》等大量作品中,大根早已累积了丰富的经验,这一回,算是拿有电影黄金档之称的东宝映画开了刀。并调侃,新房、岩井监督等对女性保持执念的同道知音,也必定是乐见其成的。
而大根觉得,自己不过是加大幅度地表达出了,原作中岩井监督没有让荠说出口更为隐晦的风情。川村随即回应,就算其本人不全专注于情色部分的描写,但由于他在这方面的“过人造诣”,会导致观看影片的一方过度接收。更何况大根个人的喜好,带有“碧池”倾向的。
针对川村的提法,大根说出了自己的见解。在他看来,在描述男性的积极性、行动力时,往往可以通过诸如扭打、开枪射击等战斗场面来表现。而换作女性对象时,就会采取恋爱、两性互动等最为惹眼的镜头加以烘托。所以,他才会在上述部分予以适当充实。电影版《桃花期》里,长泽雅美饰演的与人发生不伦之恋的主人公身上就显现出不够直率、总是背负着某种负能量的个性。而这也是大根从他所崇拜的岩井监督那里学来的“不管怎样,先让你所塑造的主人公遭遇不幸,然后让此人从挫折中振作,进而成长,这既是剧情,也是电影本身”。而就像“男人不坏女人不爱”那样,男性也会无可救药地对那些“问题”女孩情有独钟。用大根自己的话讲就是,生性纯良天真烂漫的乖乖女太过无趣了。这也就是为什么男人总会对拥有神秘气质,或者反复无常的女性趋之若鹜。
总而言之,川村较为顺利召集到了岩井、新房、大根三位导演,且他们三人也彼此欣赏认可。岩井十分推崇新房监督执导的《魔法少女小圆》,尤其在剧情高潮部分所受的冲击,令岩井印象深刻。因而,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象当“if如果”配上《小圆》模式会是怎样的展开。此外,岩井也喜欢久米田康治老师《再见!绝望先生》的调调,觉得三人在搞笑方面的感觉也很接近。
大根同样提到了新房监督的《魔法少女小圆》,在他看过的众多Shaft作品里,但像《小圆》那样,与同步反映2011年震灾发生后世间状况的作品也是绝无仅有。动画的表现形式和所处时代相呼应的感觉令他很是佩服。因而,听到是为新房监督和Shaft参与的作品写剧本,一想到新房和Shaft将要制造的出人意料的种种,大根落笔时别提多兴奋了。
且一旦下定决心接手工作,大根开始着眼于真人片难以实现,而动画能够做到的部分。比方,原作中众人有关“从侧面观察烟花,究竟是圆的?还是扁的?”的纠结。要是基于现实考虑,肯定不会是扁的,但放到动画里就很容易办到。而且,新房和Shaft出马,“if的世界”势必会被描绘得十分有趣。
说到“if的世界”,顺便科普一下与原作诞生有关的信息。《烟花》故事本身,最早源于岩井学生时代的构想。且初始状态和之后电视剧版的《烟花》也不尽相同。后来,为顺应电视剧“if如果”的主题,以及时长等约束条件,才拍成了TV版的《烟花》。这也是为什么当原作《烟花》以剧场版的形式公开时,很多不知情的观众纷纷反映看不懂会啥“如果”这里会重新来过。但脑残粉大根却很庆幸受各种限制,让《烟花》成了如今的模样,在他眼中,《烟花》与《两小无猜》《伴我同行》属同一类型的,还好没成为岩井本人透露的,更偏《银河铁道之夜》的风格。且果然与电车脱不了干系。
岩井对动画版改编并未多加干涉,主张求新求变、集思广益。作为原作方,他只是要求为“if”返回时,增加一个特殊的物件。因为动画版比原作长一倍,为防止出现不必要的“bug”,还是为“if”的触发条件想好设置。
而制作人川村也无意制造另一部《君名》。但就像极端“恋物狂”的新海诚监督,能做出王道动画,形成的反差令人玩味那样,在《烟花》所描绘的少男少女私奔恋爱剧的表象之下,隐含着更为疯狂的深层讯息。川村记得剧作家仓本聪说过,“要将作品包装成糖衣药丸后再送到观众手中”的理论。即,要让入口时分的甘甜与此后的苦涩间对比越鲜明越好。而此次翻拍版的《烟花》就要走此种套路。
大根介绍,本片主视觉图所反应的内容并无虚假成分,然而,那不过是通向作品的入口,而入口与出口完全不是一回事。他感觉,今次的剧场版里依然残留少许文艺片的味道。大根回想当初在看《魔法少女小圆》时,总能从片中近乎疯狂的世界里,源源不断感受到“危险”的气息。这次的《烟花》讲的是看似易懂的男女恋爱,主视觉图和预告PV也带给人《君名》式的期待。因此,他期待从那些与家人或恋人一同观影人们脸上看到惊愕的表情。
大根觉得,既然原作中最大的谜团是,荠在车站突然说要回家,仿佛预示着下一段的“超展开”,那就干脆以此为基点,发挥“如果坐上电车”的联想。顺此思路,各式各样的点子层出不穷。
而大根则充当集体智慧的记录员。据他讲,为将45分钟长的原作扩展成一倍以上时长的剧场版动画,从3年前开始,他们三人与川村为首的大约7~8人的主创团队,每隔两周会定期举行碰头会。这样的会议前后持续约半年,每次开1个半小时左右,而他至始至终都是边听取各方意见,边写个不停。
而每回会议结束后,大伙照例会去居酒屋喝酒畅谈。据说在那里消磨的时光远胜会议本身,且保不齐某人突然会冒出某个好点子,这样一来,大根就得将手中柠檬口味的鸡尾酒放在一边,赶紧再做记录。剧本就是这样一点一点写就的。
新房监督只说自己比较健忘,并未对脚本出谋划策,只觉得岩井和大根两人聊得起劲且有趣,让他懂了不少道道。至于改编,翻拍动画版既可以照搬原作,也可以沿用人物设定编全新故事的改法。无论怎样他和Shaft的同事都会毫不犹豫地直面各类挑战。另外,鉴于太过低幼的年纪怕引来非议,为便于日后动画的操作,他建议将主人公的年龄设定由小学改为初中。由此,荠的制服也发生了改变,好在小学到初一的男孩并无本质区别。
之后,新房监督又想出,每次的“if”都引发世界产生“奇幻效应”,与之相对应,画面也会处理得越来越接近漫画风格。就像球形散开的烟花渐渐趋于扁平那样,经历数轮“if”,画风也由偏写实向2D转变。与此同时,背景乐也逐步朝着《白雪公主》《灰姑娘》一类的经典迪斯尼配乐过渡。起先新房监督还提出过让角色也变成漫画风格的建议,虽未被采纳,不过大根觉得,真要往那个方向走,拍成艺术片应该也挺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