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5点半,我们从布里斯班机场飞往塔斯马尼亚。
塔斯马尼亚,是澳大利亚南边的一个大岛,岛屿面积有海南岛加上台湾岛那么大,但岛上只居住了50万人,是澳大利亚乃至全球保留原始状态最好的一个岛屿。塔岛有壮美秀丽的山峦,有碧蓝翡翠的大海,有和大陆隔绝的奇异动物,有绵延不绝的草场和徜徉于山地之间的牛羊,有安静秀丽的港湾和城市,有刀削斧劈、壁立千仞的海上巨石和峭壁。
在蓝天白云下,所有这一切都散发着无穷的魅力,吸引着全世界的游客,奔赴这里,让精神放松,让心灵自由,让躯体舒展。我从来没有到过塔斯马尼亚,有朋友去过,强烈推荐。女儿对于各种大城市,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但对于这种遥远之地的奇山异水,天下独绝,一直情有独钟,所以一心希望能够抵达这里,我也欣然在这次旅程中,加上了听上去就充满异国他乡情调的塔斯马尼亚。
先抄一段百度上对于塔州的介绍:塔斯马尼亚(Tasmania),是澳大利亚最小的州,是唯一一个人们可以用几天就转一圈的州。塔斯马尼亚岛在墨尔本南部240公里,巴斯海峡把它和澳大利亚大陆隔开。从上方看,塔斯马尼亚岛是一个心型的岛,它就像心脏一样,被称为“世界的心脏”。澳大利亚更多的是平原和沙漠,但这里主要景色是大山,更像新西兰。塔斯马尼亚岛连绵的丘陵,山谷,高原,火山和陡峭的海岸,让人联想到阿根廷的潘帕斯草原和南非草原。
我觉得,人类一直是符号和象征的动物。因为塔岛心形的样子,似乎象征了爱情,很多人都会旅行到这里来结婚或者度蜜月,以祈求心心相印,白头偕老,但这只是美好的心愿而已。我身边就有朋友,在到塔岛度蜜月之后,回到北京不久,就宣告离婚。
飞机一路向南,要飞接近三个小时,相当于从厦门飞到北京的距离。在太阳落山的时候,从飞机的窗户里看到了无比壮美的澳洲落日,周围的云彩被浸染得一片金黄,随后天空逐渐黯淡下去,最终归于黑暗。
飞机接近10点的时候落地塔岛首府霍巴特(Hobart)机场。机场很小,连廊桥都没有,下了飞机就直接走进接机大厅了,取行李的转盘只有一个,一切都简单甚至简陋,但就是这个机场,一年据说要吞吐近二百万的游客。整个塔岛,只有50万左右的定居人口,每年来旅游的人数,却达到了接近200万。疫情前,有很多中国人来这里旅行。今年从中国大陆来的人少了很多,甚至影响到了这里的就业和收入。
接我的导游Simon,三十多年前从国内过来,已经在这里定居了三十多年,生了四个孩子,成立了一家旅行地接社,原来忙不过来,有7、8辆车,后来疫情没有了生意,现在只剩了2、3辆车勉力维持。他66年出生,比我小四岁,言谈间对塔岛充满了感情,谈起塔岛的方方面面,如数家珍。
岛上前两天刚下过雨,一下飞机就觉得好冷,赶紧加上了厚衣服。这里已经到了澳大利亚最南边,夏天也不怎么热了。空气中充满了海岛的味道,是海风和植物混合的气味。出了机场,在路边的草地上居然看到了袋鼠,可见自然环境保护得很好。我们住的宾馆叫The Tasman,是霍巴特城里的好宾馆。我们入住的时候已经晚上11点多,肚子饿了,但全城已经没有一家饭店营业,看来这是一个一到晚上就回归安静的岛屿。澳洲的飞机上是没有食品供应的,我们只能点了宾馆的送餐服务充饥。
后续的两天半时间,我们就在塔岛游玩。其实塔岛最适合的游玩方式是自驾游,一般需要八到十天时间,体会塔岛的美丽和宁静、原始和天然。但我们没有这个时间,只能在霍巴特周围玩一玩,浅尝辄止。这里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景点,坐车出去随便停车就是景点,左手高山,右手海湾,眼前碧海蓝天,远眺帆影点点,港湾里停靠远方来的大邮轮,山坡上错落有致万家房舍。这样的景致,你可以融入其中,但不需要积极作为,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你就是海的一部分。这里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看风景的同时,你也成为风景的一部分。不过,你还是挺重要的,这里除了养殖业和葡萄酒业,最重要的就是旅游业,千千万万个你,汇聚到一起,在风景中徜徉,才有了这块土地的生机,有了这块土地的可持续发展。
前两天塔岛下雨,气温骤降,早上起来依然是阴天,气温只有十几度。到海岛玩,最怕阴天,天和海,灰蒙蒙的一片,几乎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和魅力,就像一个充满了消极情绪的人,让你无所适从。但既然来了,我们还是按照原计划继续出游。今天的行程是塔斯曼半岛的自然景色和历史遗迹。这里的亚瑟港,曾经是澳大利亚罪犯的流放地。
其实我最想去的是Cape Hauy,那里有著名的The Lanterns岛屿,悬崖峭壁直冲云霄,有从海中拔地而起的巨大石柱The Totem Pole, 上耸天际百米之上,但到这里没有路可通,从海上坐船过去和陆地徒步过去,都需要来回三个小时,算算时间确实不够,只能遗憾放弃。
我们一路过去,先到了一家生蚝养殖场。塔岛的生蚝,全球闻名,基本都是可以生吃的。这里的生蚝,都比较小巧,相当于喝汤的勺子头那么大小,不像在中国看到的那样,大到像电脑鼠标那样,一只可以放一盘。中国也有大量的生蚝养殖场,但因为海水质量和品种的缘故,绝对不敢生吃,要不可能会被送医院。澳洲的生蚝,也人工养殖,但养在清澈无污染的海水中,所以拿起来就能生吃。
我们落地澳洲,第一个晚上就品尝了生蚝,但因为觉得很贵(6只需要30澳元左右),所以也就是尝尝。到了塔斯马尼亚,发现到处都是生蚝,当然在饭店吃依然很贵,但到了养殖场,就变成白菜价了,大概只要2澳元左右一只,预先开好了,6只一盒,随便买。后来我们坐游艇出海,游艇上提供的生蚝,变成了几乎无限量供应,我肠胃不好,不敢多吃,也一下子吃了十几只。我做好了随时拉肚子的准备,结果一点事情都没有。
离开生蚝养殖场,孩子说要去看塔斯马尼亚魔鬼。魔鬼其实是一种动物,学名叫袋獾。袋獾以独特的嚎叫声和暴躁的脾气为人所知,最早来到塔斯马尼亚的西方居民,常常被夜晚远处传来的袋獾可怕的尖叫声吓个半死,因此称它们为“塔斯马尼亚的恶魔(Tasmanian Devil)”。袋獾的形状像一只小猪或者小熊,通常是黑色带几缕白毛,是很凶猛的食肉动物,也是塔岛特有的动物。袋獾昼伏夜出,白天在野外看到它们的机会不多。我们专门到了塔岛魔鬼动物园(Tasmanian Devil Unzoo),动物园里面养了一些袋獾和袋鼠。不过我们进去找了半天,也只看到一只袋獾懒洋洋地躺在那里,看到我们靠近,就站起来走到一个躲避物后面,不见了。我们千里迢迢赶来,献上我们的好奇和关注,结果它竟然连正眼都不瞧我们,真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我们只能悻悻然离开动物园,从网络上搜寻有关袋獾的视频,来一饱眼福。
塔斯曼半岛的海岸线,有很壮美的海岸景色,主要是靠海的很多山体,像刀削斧劈一样,突然就垂直插入海中,形成了很多自然奇观。这一路都在塔斯曼国家公园范围内。形成奇观的原因,主要是冰期融化,海水抬升,海水不断侵蚀岩石的结果。我们一路看过去,有四大景点:Tessellated Pavement(棋盘人行道), The Blowhole(激荡海洞), Tasmans Arch(塔斯曼拱桥), 以及Devils Kitchen(魔鬼厨房),每个景点都很有看头,Pavement是海边突然有一大片石头排列平整的台地,石头好像被人切割过一样,横平竖直线条十分整齐,你很难相信就是天然的,但它们就是天然的,你只能感叹鬼斧神工;Blowhole是山体有个洞,海水从洞中灌入,结果在山的另一头出现,海水撞击洞的轰鸣声,如一曲永不停歇的雄浑交响曲。苏轼《石钟山记》中的窾坎镗鞳之声,没法描述这种轰鸣的壮观。
Tasmans Arch是天然形成的石拱门,拱门高达五十多米,从海平面直接升起来,两面悬崖峭壁,中间已经被侵蚀成一道大门,但顶端的岩石没有塌陷,横跨两边,上面有茂密的树丛,站在边上往下看,涛声相激,两腿有发软的感觉。Devils Kitchen也是一处被侵蚀出来的超深峡谷,下面海水澎湃,来回激荡,四面峭壁一泻到底,当初没有栏杆的时候,如果有人一不小心掉下去,基本就再也找不到踪影,被认为是魔鬼吃掉了,所以叫“魔鬼的厨房”。塔斯曼半岛的这些地质地貌,惊心动魄,开车来看只是蜻蜓点水,真正的爱好者,要不就徒步来看,要不就坐船出入其下。还有厉害的,划着皮划艇,沿着这些千奇百怪的悬崖峭壁,一路向前,好几天才结束这样的奇妙旅程。我这样的俗人,开车经过看看,感叹一番,到此一游,也就聊胜于无了。
这一路的主要目的地,是亚瑟港。在讲述亚瑟港之前,我们先讲讲塔斯马尼亚的前世今生。
1642年11月24日,被称为“世界尽头”的塔斯马尼亚岛,被发现。是谁发现的呢?他的名字叫阿贝尔·塔斯曼(1603-1659),是荷兰探险家、商人,是第一个到达澳大利亚塔斯马尼亚岛的欧洲人。1642年8月,塔斯曼在荷兰东印度公司资助下,去探测“南方的陆地”——这是当时荷兰人对澳大利亚的称呼。他从爪哇岛的巴达维亚(即现在的雅加达)扬帆启航。
3个月后,11月24日,塔斯曼看到了森林茂密的陆地,并用荷兰东印度总督安东尼·范·迪门之名命名其为“范迪门地”。后来人们为了纪念他,把此地改为塔斯马尼亚。发现塔斯马尼亚后,他向东继续航行,接着又发现了新西兰。他将它命名为“斯塔滕地”。稍作探索后,他误以为这是南美洲的最南端,于是掉头北上,又发现了汤加和斐济。在塔斯马尼亚和新西兰之间的那片海,后来也被叫做塔斯曼海(Tasman Sea)。
尽管荷兰人发现了澳大利亚、塔斯马尼亚和新西兰,但他们并没有占领这些地方,也没有在这些地方殖民。直到1788年,英国人占领了澳大利亚,塔斯马尼亚也同时成为英国的海外殖民地。大家认为澳大利亚是英国航海家詹姆斯·库克发现的。他于1770年在澳大利亚登陆,为这里起了一个名字,叫“新威尔士“,宣称该地为英国所有。其实在库克之前,荷兰航海家约翰逊于1605年就到达过澳大利亚的卡奔塔利亚湾,另一位就是上面提到的塔斯曼,都比库克早太多了。
1803年,英国人带领探险队渡过巴斯海峡,登上了塔斯马尼亚岛,开始了在岛上的活动,在岛上建立起了永久的殖民地。前面提到的亚瑟港,并不是建立的殖民地,而是以监狱而著名。岛上最早的殖民居住点应该是在现在的塔州首府霍巴特,后续我们会谈到。
1830年之前,亚瑟港是英国人建立的一个伐木工场,但伐木场经营得不是很好。1830年,政府决定将亚瑟港开辟成专门囚禁男犯人的监狱。罪犯从哪里来呢?罪犯都是从澳洲大陆,也就是悉尼等城市送过来。澳大利亚的成长很有意思,形成了一个罪犯建国的循环。澳大利亚成为英国殖民地之后,成为了英国最大的罪犯流放地,犯过罪的英国人,送上船,漂洋过海,在海上度过几个月的时光,绕过好望角,横渡印度洋,再从澳大利亚西边,进入太平洋绕到东边。
如果遇到暴风雨,船被打翻沉没了,一船人的性命就都没了。即使船安全抵达澳洲,船上的人因为健康卫生原因也死伤大半。这让英国政府很苦恼,后来一个小小的政策改变,居然拯救了很多人的性命。原来,轮船公司运送囚犯,按照上船多少人付费,下船多少人则无所谓,这样在运送过程中,轮船公司就草菅人命,导致很多人途中死亡;后来英国政府改变方针,变成下船多少人付费,如果途中死了人,就拿不到人头费。这样一来,船运公司只能一路小心伺候囚犯,免得他们死去后无利可图。就这一个小小政策的改变,就救活了无数人的性命。
罪犯如果安全到达了,就有可能开始新的生活。这些罪犯,最初是抱着绝望的心情,被运送到澳洲的。到了澳洲,他们也是被关在禁闭地做苦力,比如我们前面提过的,在纽卡斯尔挖煤等。他们可能没有想到,他们的后代会变成建设澳洲的主力,并过上了幸福自由的生活。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些罪犯到了刑期结束被释放,成了自由人,在澳洲生根发芽,开枝散叶。罪犯们也联合起来争取自己的权利,待遇逐渐变好。于是自由的殖民者和罪犯一起,开始建设澳洲,同时吸引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说澳洲是罪犯建立的国家有点过分,但澳洲人的后代,他们的祖辈确实不少是罪犯,而且他们今天谈起来也以此为傲。澳大利亚今天是世界上最文明发达的国家之一,社会制度完善合理,我们只能套用一句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英国把罪犯送到澳洲,始于1789年。那一年,一艘由英国出发的,关押着736名囚犯的舰队,在经过了252天的海上漂泊后,到达了澳大利亚这片大陆。在一路航行的过程中,船上竟有226名女性怀孕。这些女性,以及后来被流放过来的2.4万名女性,被澳大利亚称为“开国之母”。
但亚瑟港的情况不一样,这里的罪犯,不是从英国直接送过来的。1830年,英国把囚犯送到澳洲几乎已经停止了,但往亚瑟港送囚犯才刚刚开始。亚瑟港的囚犯,是从澳洲大陆送过来的。他们借鉴前人的经验,把囚犯也远远地送到一个岛上,让他们远离文明,根本没法返回,这样眼不见心不烦。亚瑟港作为监狱的运营,一直持续到了1877年,总共囚禁过1.3万名罪犯。刚开始,这里只囚禁男人,后来发现岛上男女比例失衡,就开始囚禁女罪犯,紧接着儿童罪犯也被囚禁到这里来。送来的罪犯,有重罪犯,也有微不足道的罪犯,有的少年,抢钱包就被判几年徒刑,也被关到这里。逐渐地,这里由监狱发展成为社区和监狱共存的地方。
管理监狱的人,为监狱人员服务的人,加上被释放出来的罪犯,逐渐组成了一个挺有活力的社区,大家在这里共同生活和发展,市政厅、教堂、码头、花园一应俱全。即使监狱被关闭之后,也有两千多名居民长期居住在这里。
我们到达后参观,才明白为什么这个地方囚犯被释放之后也不离开。这实在是一个太美的港湾了。站在斜斜的山坡上,绿草满地,鲜花盛开,前面碧蓝的港湾一览无余,周围全部是高大的桉树和橡树,郁郁葱葱,挺拔高俊。蓝天白云下,这里更像一个度假胜地,而不是一处囚禁犯人的地方。1897年的一场大火,把这里的所有房子都烧成了灰烬,只留下了一些建筑的断垣残壁,包括教堂、主要监狱、医院、养老院等,都只剩下孤零零的墙壁。这些残壁,耸立在草坪上和海边,以一种沧桑和悠远的姿态,向游客诉说着过往的经历。那场大火后,政府并没有修复这些建筑,甚至有些地方故意消除痕迹,比如关押青少年罪犯的地方,就被彻底夷为平地,变成了一片草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