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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注】中国的盲人只能做按摩?这三个人的故事给出了答案

半月谈  · 公众号  · 政治  · 2017-07-10 11:16

正文

客运站一工作人员(右一)牵引盲人曲艺队队员登上长途汽车 万象/摄


让盲人群体享有更多尊严


盲人群体的生存状况是我国政府和社会长期关注的课题。


中国盲人协会官方网站发布数据显示, 我国目前有上千万盲人,数量居世界第一, 是残疾人中不可忽视的一大群体。


近日,半月谈记者就部分盲人群体的生存现状进行了深入调研。


生活困难,精神压力大


一间10多平方米的小房子,“旺财盲人按摩店”的招牌竖在门口。低矮的房间高约2米,令人感觉十分逼仄。按摩店很简陋,玻璃推拉门上贴着收费项目,7张按摩床摆满了整个屋子。


28岁的盲人王有尚坐在靠墙的按摩床上,这间按摩店是他工作的地方,也是生活之地。


没有伙房,王有尚和其他盲人师傅在门口烧饭。门口有几滩水渍,不远处摆放着液化气灶、锅碗瓢盆。


“这是许多城市里盲人按摩师生活环境的写照。” 广西大学广西创新发展研究院副研究员莫光辉告诉记者。


他带着一个团队从2016年10月开始,对中国盲人按摩师生存状态进行了半年多的调查,形成20余万字的研究报告《指尖上的舞者:盲人按摩师的生存状态考察》。


调查显示,按摩成为很多盲人在城市生活的唯一出路和谋生手段,盲人按摩师的工作时间很长,工作强度较大。因为视力障碍和收入较低,盲人群体的工作生活状况不容乐观。



王有尚很少说话,1个多小时的按摩时间里,他一言不发。这一天,他又工作到了凌晨2点。


“没办法,白天客人少,晚上多一些,多等一个是一个。”王有尚告诉半月谈记者,按摩一个小时50元,他能提成22元。


“盲人按摩师的月收入很低,且不稳定,80%以上月收入在3000元以下。” 调研团队成员李红说,按摩不仅需要技巧,也需要足够体力,不少按摩师都患有职业病。


莫光辉的调研团队发现, 难觅另一半、教育子女难、养老顾虑多 等是困扰盲人群体的突出问题。


“尽管在我们的调查样本中只有40%的盲人没找到另一半,但现实情况比这要严峻得多;盲人无法辅导孩子功课,与视觉相关的常识教育也让他们手足无措。”莫光辉说。


事实上,更多盲人生活在农村。


“农村的盲人一般依附于家庭,成为家里沉重的负担,目前也成了脱贫攻坚的难点和痛点。”


莫光辉告诉记者,在农村生活的盲人没有稳定的收入来源,不能自力更生,生活往往更困难,精神压力更大。



“为什么中国的盲人只能做按摩”


半月谈记者调查发现,盲人群体面临的挑战与以下几方面原因相关:


一是受教育水平低,盲人生活易形成恶性循环。


莫光辉在广西南宁调查大量盲人后发现,盲人受教育水平普遍较低,多数人只有初中学历。


“事实上,大城市盲人已算是盲人群体里受教育的‘高地’,就整个盲人群体而言,没有接受过任何教育的盲人不在少数。”莫光辉说。


二是社会包容度不够,导致盲人从业渠道过窄。


陶进是广西盲人按摩协会主席,也是一位先天失明者。


“多年前,我接待过一个德国盲人访问团,问他们德国盲人按摩发展情况如何。”陶进说,当时德国访客表示不明白他为何问这个问题。


“我说,难道德国的盲人不是以按摩为主业?你们都从事什么职业?结果得到的答案是律师、心理咨询师、历史老师……只有两位德国盲人说自己是医院里的康复医生。”


许多年后,这个故事仍让陶进感慨万分:“为什么中国的盲人只能做按摩?盲人一样可以做很多工作,社会应更加包容,避免盲人群体从业渠道过窄。”


三是缺乏话语权、缺少表达渠道。


莫光辉说,由于先天劣势,盲人群体出行不便,在整个社会中也缺乏话语权。


“我们在与盲人交流时,大家都说,盲人一定别走盲道。”


陶进说,尽管偏激,却也令人深思:由于占压、破损等原因,许多盲道并不安全。


“从社会整体看,对盲人群体的关注度仍非常低,盲人群体是部分人眼中的‘盲点’,这一现象亟待改变。”



提高盲人群体受教育程度是当务之急


不能忽视的是,上千万视力残疾者是整个社会大家庭中的重要群体,其生存现状折射出我国社会化水平和公共服务供给质量亟待提高。


“提高受教育水平,是盲人群体正常社会化的基础,也是盲人过上更好生活最重要的途径。”


陶进建议政府部门要多方面帮扶: 减免盲人群体学费,增加盲文读物,提供辅助器材,在考试升学上为盲人群体提供便利条件。


陶进说,相关部门在组织按摩培训外,应多组织其他专业知识培训,促进盲人就业多元化。根据盲人的需求和特长,开办例如心理咨询师、钢琴调音师、电话客服等方面的培训。


此外,在社会公共服务方面应给予盲人群体更多关注和话语权。


不少盲人朋友反映,政府部门应对已建设的无障碍设施加强监管,避免被占用;应开发针对盲人出行的导航设备,为红绿灯、公交车等公共设备增设语音播报系统,让他们不再害怕外出。


“盲人群体在购买食品、药品方面面临不少困难。”莫光辉说,由于视力障碍,盲人在购买食品时,无法了解食品的成分和生产日期、保质期;购买药品时看不见禁忌事项、服用方法。


建议政府部门或社会组织开发能对食品、药品信息进行语音播报的软件,为盲人群体扫除安全隐患。


莫光辉认为,社会各界还要改变对盲人群体的看法,过多地强化其特殊性,会忽视他们像普通人一样的渴求。


令人欣慰的是,盲人群体的正常需求越来越受到政府和社会的关注。中国盲人协会在2017年工作要点中提到,要“争取各方资源,继续支持盲人钢琴调律、盲人心理咨询师、盲人小儿推拿、盲人互联网+创业等培训工作”。


今年4月份新修订的《残疾人参加普通高等学校招生全国统一考试管理规定》要求,各级教育考试机构应为盲人参加高考提供必要支持条件和合理便利。


给予每一个群体生存的尊严,是社会文明的标志,也是落在我们每个社会成员肩上沉甸甸的责任。


广西盲人按摩协会主席陶进,是位先天失明者,他非常喜欢画画 夏军/摄


黑暗中前行的力量:三名盲人按摩师的故事


“假如给我三天光明”——美国著名盲人作家海伦·凯勒,以一个柔弱女子身残志坚的故事,告诫身体健全的人们应该珍惜生命,珍惜光阴。


半月谈记者近日走近部分盲人按摩师,倾听他们的人生故事,感受他们的烦恼与快乐。


在此撷取三名盲人朋友的故事,虽然自出生起就不曾看到光明,但身体上的残缺丝毫挡不住他们乐观向上的精神追求。


班雪松

乐观上进收获甜蜜爱情


午后的阳光洒落在房间,33岁的盲人按摩师班雪松正专心地给顾客按摩。一旁等候的顾客,见有生人进门,连声提醒:“我已经预约了班师傅啊。”


班雪松因按摩技艺高,非常抢手。


1984年,他出生在广西宾阳县,在踏入这个世界伊始就失明了。


和大多数盲人一样,长大后他找不到任何方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21岁那年,班雪松离开家乡来到南宁,在残联的扶持帮助下,学习了按摩技术,成为盲人按摩群体的一员。


“其实很多盲人按摩师都不太喜欢这份工作,劳动时间长、得不到尊重、生活乏味,久了更反感。当时我也是做一天算一天。” 班雪松告诉半月谈记者。


“我同很多看不见的人一样,整天怨天尤人。直到有一天,自己突然意识到抱怨没用,只能接受现实,于是想另找一种活法。”


班雪松笃定按摩是他人生的出路后,就不想简单地混日子了,他想过得精彩些。


“当时决定开始看书,从中医基础理论、生理学、病理学等书籍看起,就像大楼打地基。”


班雪松学得非常认真,一本书看六七遍,他尝试通过所学知识改进指法,帮顾客按摩。他一边按摩,一边向顾客介绍中医知识,让顾客十分信服。


大学生杨婕因为颈椎问题来到盲人按摩店,眼前这个小伙子让她感觉非常不一般,“你想不到他有多努力、多上进,刚忙完客人,就拿学习资料来听。他的学习资料太多了,我身边有不少健全人是‘啃老族’,完全比不上他。”杨婕说。


为了治好杨婕的颈椎病,班雪松认真找对策,用各种方法按摩,她的痛症逐渐减轻。杨婕发现,平日里洗衣、做饭以及一些简单家务,班雪松都是自己动手,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


随着了解的深入,两人坠入爱河。 “在我心里一直不把盲人看作残疾人,因为他们的努力是我们许多健全人都做不到的。”


如今,班雪松与杨婕已经有了自己的爱情结晶。


【记者点评】 遭遇生活不幸时,很多人都会自怨自艾。班雪松选择了一条虽然艰难,但通往光明的路。他用努力上进,赢得了爱情,也赢得了精彩的人生。


陶进

爱画画的“盲人国手”


上过《鲁豫有约》的陶进算是盲人群体里的一个明星。


出生在重庆的陶进,在南宁生活了20多年,是广西盲人按摩协会主席。


他自主创业开按摩店,在第三届全国残疾人职业技能竞赛中,获按摩项目第三名,被称为“盲人国手”;他曾创办能听读的盲人网站,为盲人朋友服务;他联合大学生开展义务帮扶盲人子女家教活动,被评为“全国自强模范”……


但他认为自己这辈子最大的收获,是画画。


20年前,他陪着女儿去学画画,老师鼓励他也试一下。尽管惶恐、畏缩,可在老师的鼓励下,他还是提起了画笔。


陶进已记不清当时究竟画了啥,但记得老师非常高兴,连声称赞他画得好。


这成为陶进画画的起点。许多年后,他才知道,当时画得一塌糊涂,老师“善意的谎言”是为了鼓励他。


“盲人也能画画?要知道我从来没见过任何东西。可老师无数次鼓励我,拿各种物品模型给我摸,让我先掌握形,从点、线、面开始学,一个个点连成线,线汇成面,然后大胆画。”陶进告诉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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