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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坚 / 曾蒙、范丹花、苏丰雷诗歌荐读丨《当代·诗歌》2024年5期

当代 · 公众号 · 文学 · 2024-12-11 18:03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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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诗歌》

2024年5期

中坚

曾蒙

走廊

你走过残荷旁的样子

是那么冷酷，

我没有看见你在走廊里

的身影，

屋檐低垂，藤蔓互相不说话。

光线从缝隙中间漏了下来，

蜘蛛网摇晃，

这样的倾诉，我没有听清任何一句。

即使这样

我也有说不出的担心和焦虑。

草丛中的蛐蛐叫个不停，

树枝中间的鸟儿飞来飞去

互相争吵。

我从没有理解的流水

将不再流动，

桥下的石头除却了青苔，

那是怎样的简单和繁复。

竹林被春风驱赶，

更近的石阶，往往能容纳

更多的落叶和枯枝。

附近的落英撒满一地，

延伸出更幽暗的角落。

我找到了世界的尽头，那墙壁

一直关闭了接受天籁的功能，

独自承受各种寂寞与孤独。

诺尔盖

在诺尔盖，草原的视野可以容纳更多的

苍鹰和牛羊，还有棕色的马

如此的俊美，而且低沉。

惟一的色彩就是辽阔、蔚蓝和美。

那些沾染了美德的碎碎的野花

低头下去，就是一种无法弥补的缺失。

风来得也很及时，

一抬头，更多的蒙古包站起了

没有更多的解释。

夜色也跟了过来，

草原的边界就是夜色闪烁的

星辰，如此靓丽和青春。

地下的水，

冰凉而且圆润，

烤羊肉的味道和炊烟

在飘散。

那站在星际的人

并不懂得寒冷。那从后面照射过来的

灯光，并不定能照亮更多的重影，

飞舞的蚊蝇展示了那么多的翅膀。

在诺尔盖，

夜色能把远方和尽头点燃，

从天而降的温暖

和热情，将再次升腾，

没有了城市与村庄，苍穹化为一滴水珠

在帐篷外独自弥漫和消散。

背景

那是怎样的斜坡怎样的故事情节，

在婉约的水声里

不断重复，不断翻新。

我洗心革面的历程

会教育山的威严与自信，

这是何等灿烂的星辰，

何等的自尊与诚信。

山中的风不会等待更大的旋涡

与空气流，

那螺旋桨的声音将重叠

并与远方的回音形成对称。

石头与石头

山林与山林，再一次汇聚成了

动态，

跟随而来的蓝天

将反嚼昨夜的温情。

不会有更大的心愿，一而再地

光顾

其他的小区，那无畏的眼神

延伸出更多的牺牲。

我会一直站在山顶，

我会一直容纳明亮的闪电

和雷声，

将自己归还给最朴素的背景。

重要

你跟风一样重要，

即使阳光得不到妥协，那黄花风铃

也能散落一地。

太阳是这里的象征，

邛海能证明，你走路的样子

如此的飘逸。

我不想有离别的意思，

但夜色被红绿灯代替，

当路边摊都成为了风险金，

这无边的月

也能隐藏疾风和暴雨，

是如此的符合自然原则。

还好，这里没有堵车的欲望，

这里没有更加纯粹的思想者，

我望见的是野兽出没的街区，

我望不见的是酒店里

你的亲笔信，闪烁着墙壁的阴影

与窗帘的互动关系。

这是我必经的路途，

这是我签名的记事簿，

请让风再一次缜密地吹过，

请让你再一次证明自己的重要性。

作者简介：曾蒙，四川达州渡市人，出版诗集《故国》《世界突然安静》等，现居攀枝花。

范丹花

曼德尔施塔姆之死

当你戴着镣铐，经过广阔陌生的场域

有没有人意识到，那种异样的消亡

在心中，筑起一座高塔或一片荒原

在那些被你否定的猜想与迷雾之间

也有一种精神能够通往自由的道路

而非捡起那些沙石，一个人向前走去

就让玫瑰成为棕色的大地

让口唇上磨损的刀光收敛雪域的风光

它们都持久显现在你的生命里

像那些白桦树的树干，挺立而向上

为了在严寒中抓取更多，苍白中

——为你掩饰那些仓皇之色

假如，你未曾冲动地举起那只形手

未曾写下那首连接黑夜的小诗

仅仅作为候鸟中的一种，认领

在贝加尔湖以东，留下忧伤的响动

让我永远听不到那林间最后的沙沙之声

只在黎明，也像你一样莫名死去

不断地跟随着鲟鱼下坠至湖底

或者像虫豸，腐烂于一条壕沟

茉莉在死去

我将珍藏那占据过阳台的白色骨朵

从那淡雅的香气中穿过那一盆

在它面前低下头颅，暴露心中更多纤柔的桅杆

以便理解，我们共同的抗争性最后求得了什么

这几乎阻挡又更加吸引了

就在深夜。我坐在地上观赏着那变化：

死亡一朵，又盛开一朵

直到小小花影从我们心中真正抹去，那稍纵即逝的白啊

占据着眼前的凋零

刹那，我又想起了你——或别的，像风那样呼啸而过的事物

——我将泛黄、枯萎

如同灵魂被窃取。佩戴一根空无的镣铐

圣神的花树

舅舅把外婆喜欢的山茶花树移栽在了

她的坟头。第二年春天山茶花开出了

火热的太阳之色，我们在花树边

跪拜，祈祷，荒凉的风把一些花朵

吹落在了山丘，它们就在山丘上腐烂

父亲把老家的房子变卖后，我们家在村庄

只剩下十平方不到的土地，一天，村民

把那块土地上唯一一棵大树砍断了

母亲十分悲伤，说那是一棵古老的神树

会结紫白色的小花，儿时我们常用一根线

去串连那些花骨朵，戴在手上或脖子上

我在别的地方再也没有遇到过，那种

似乎并不存在的树，和外婆坟前的

山茶花树一样，有着梦幻又蓬勃的使命

带给我们慰藉，在生与死的边缘，仍然

有一种存寄，那些神性繁花，穿过时空

多重的布景，永远开在了乡愁的悸动中

夜读韩东诗集《奇迹》

我从雨中走向了高空的囚室

我从“他人”之中窥探另一个

他在医院的通道间徘徊

他在殡仪馆的台阶上哭泣

他看到的星星死于一场急性坠落

我与他一起在夜色中

搬动了灰烬

我在六十多岁的暗域中回到此刻

打量那垂直于人间的幻象之声

梦境把这缺失的三十年移开了

整夜我都跟在他的身后

低低走着

我们都刚刚送走了至亲的人

就这样一前一后

从暴雨走向了大雪之夜

“结束和开始都飘落在我的身上”*

* 引自韩东诗句。

作者简介：范丹花，江西人，江西省作协会员。有诗作发表于《诗探索》《草堂》《作品》《星星》《十月》等期刊。

苏丰雷

雨水渗到老屋地面

雨水渗到老屋地面，我用毛巾清理；

它光可鉴人，像花费不菲的特殊工艺，

哪知仅是廉价的水泥，是爱清洁的

品性使这家人个个爱上清洁地面，地面

才被打磨得像青铜镜，照出素朴而珍贵的

生活。渗雨是因为那面墙和那扇窗，

一个家似难避免风雨渗透，总有一面墙

虚弱得像随时倾圮的老土墙，而我父亲

——他本不是泥瓦匠——将拿起砖刀修补，

他一直勤快地修补，把这当作不可推卸的

责任。他修补，更是重建，或另建，

他建造了另一所房子，但对我们来说，

它是家的变身，它仍拥有老屋的灵魂，

或者说，新屋里仍徘徊着老屋的幽灵。

我不得不走在一条泥泞的街巷

我不得不走进一条街巷，

好像没有其他的路可走。

开头的地面被甘蔗屑覆盖，

这路踩上去微微冒红糖水。

往前走是烂泥，我不得不走

下去。我穿的是布鞋，

怎经得住这稀泥的坑害？

我走到夏尾了，秋天近在咫尺；

深秋和冬天令人恐惧。

潮湿、沉重已侵占我的脚心，

但我胸怀的炽热尚能与之抗衡，

但街巷一望无头啊，

我惧怕彻底的寒冷，尤其惧怕

我的爱探寻的双脚被冻住，那种冷

像水果腐烂的部分迅速鲸吞全身。

我不得不走在一条泥泞的街巷，

我不得不走着……奇迹如何从心灵

扩展到漫无尽头的街巷？

拨雾

他现在成了个孩子，你告诉我，

他不断念叨着一个词，你听——

“mējin”，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这是一个地名：木镇，

木头的木，集镇的镇，那是他

幼年最爱去的地方，他牵着

妈妈的手，走七八里的马路

也不觉累，有时还坐小船，

他搞不清那些水是怎么来的。

以前他短暂恢复过，他跟我

描述过发生了什么：他要赶往

木镇，但突然不知自己

身在何处；他说自己有两处故乡，

一个叫常丰，一个叫同义，

因为不知身在哪处故乡，

他不知怎样才能抵达，他陷在

脑海中的雾和椅子里，

用手掌拨雾，不停拨雾，

并且不断念叨着“mē jin”。

有天他脑子突然通电，

一颗温暖的太阳驱散了

经年的浓雾，他高兴地驾起

手扶拖拉机载着他的妈妈爸爸

（他俩紧密地坐在他两边），

和他其他的家人、朋友

一起驶往这座小镇。那是他

最开心的一段日子。然后，

他就陷入这一场漫长的

浓雾中，他的余生看来

将在用手掌拨雾中了却，

他始终渴望在阳光灿烂中

与家人朋友们一起

融入八十年代的街市。

七句诗，在高速公路上

漏在竹林中的阳光像地上铺了层稻壳。

薄雾使远方的山即刻成了回忆中的山。

瞬逝的风景中适宜徒步的婀娜山路，

顽固地在脑海中印刻着。

路边蔬菜地让人想到种植者一家人

围绕热气腾腾的蔬菜火锅吃晚饭的样子。

大概是因爱极自己的倒影，

树才一步步挪到了水中。

高速运动、胃，怎样的系数才能

保证书写的可能呢？

一只白鸟搭载你的目光一小会儿，

也就那么一小会儿。

作者简介：苏丰雷，安徽青阳人，著有诗集《无题四行诗集》《DF公园》等，散文集《青春纪》。

发表于《当代·诗歌》2024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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稿件初审：郑世琳、袁梦颖（实习）

稿件复审：徐晨亮、李义洲

稿件终审：赵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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