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奥古斯丁的原罪遗传观,深受吴飞影响的孙帅在《自然与团契:奥古斯丁婚姻家庭学说研究》中提出了一种观点作为回应,在此或可作为一种参照,孙帅根据《〈创世记〉字解》第七卷的一段文字指出,在亚当被造之后,上帝改变了造人方式,在造亚当的时候,上帝用尘土做人,实现了身体的理念,又向人脸上吹气,实现了灵魂的理念。“在原罪发生的时候,众人的理念都存在于亚当之中,身体的理念在亚当的身体中,灵魂的理念在亚当的灵魂中。亚当被造出来之后,上帝改变了造人的方式,不再像造亚当那样,从地中造出身体,从天使中造出灵魂,而是‘从人中造出人,从身体中造出身体,从灵魂中造出灵魂’。可见,众人之所以都在亚当之中与之一起犯下原罪,正是因为众人的理念被造在了亚当之中 ……”(《自然与团契:奥古斯丁婚姻家庭学说研究》,174页)
诚然,吴飞与孙帅的观点是否具有根本的说服力,我们无法在《上帝之城》的文本中获得确证,毕竟,在这部以大量文字讨论上帝造人与原罪惩罚的著作中,奥古斯丁对罪的遗传问题几乎避而不谈,我们也无法证明,晚年的奥古斯丁是否还会坚持年轻时候的一些想法。然而
不可否认的是,通过这样的尝试性探讨,吴飞试图在灵魂论层面上引领我们思考,与个人意志无关的原罪如何可能通过此世的自由抉择而得到补赎
,于是我们看到,在奥古斯丁那里,“上帝之城”未来的公民们经受住尘世的种种磨难,勇敢地承担起作为原罪惩罚的肉身之死,将“死亡之树”带来的悲剧转化成了“生命之树”允诺的喜剧,在此,正如吴飞所言,“奥古斯丁将包括死亡在内的一切灾难道德化,在根本上取消了希腊式的悲剧精神”,即以命运与德性的冲突为基本矛盾的悲剧精神。
于是,
吴飞清晰地为我们勾勒出了奥古斯丁在古今心灵地图上的地位,并用“弑父娶母”概括了奥古斯丁对古典文明的态度:奥古斯丁忠实地继承了希腊人对“善”的关注,继承了古罗马的政治智慧,继承了新柏拉图主义的基本哲学体系,但却用这些古代元素“否定祖先们赖以生存的城邦与帝国,否定前辈们的文明理想”。
在被奥古斯丁打上原罪痕迹的世界上,“只有一个主角,只有一个历史事件,上帝创造、拯救、审判,这就构成了全部历史,而人类被分配的角色只有背叛、堕落、模仿、皈依,被这个无所不在的唯一主角挤压成了一个干瘪的‘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