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游歌》
的制作人沙露，已经是独立游戏行业的老兵了。
早在
2020
年
9
月，“游歌”系列的第一部作品《侠道游歌》在
Steam
发售，首发效果却不尽如人意。
BUG
、镜头眩晕、存档丢失……纷涌而至的差评打到了
54%
。
彼时刚走出独立游戏新手村的沙露，心中不免有些懊恼。
即便如此，沙露依然认为，自己已经足够
幸运。
“独立游戏行业里，为理想做游戏的人特别多。
但大部分的开发者甚至还没有做出一个完整的作品，就不再继续了。
”
时间来到
2025
年。
《
侠道游歌》没有倒在那个秋天，口碑反而回升至“特别好评”。
期间，幻步游戏还推出了新的“游歌”系列作品《绝命游歌》，同样收获“特别好评”。
最近，“游歌”系列的第三部《浮生游歌》上线。
在这款架空幻想三国题材的
AVG+
卡牌游戏里，玩家可以扮演自称真华佗的少女、寻求死亡的名医张仲景以及董奉，通过不同的卡牌推动故事发展，并作出关键决策。
照理说，有经验的制作人与成熟的游戏系列打底，《浮生游歌》
“
稳了
”
。
但事实上，这是一款
2018
年就立项的产品，漫长的开发周期里会发生多少意外不言而喻。
在和游戏艺术家的交流中，沙露坦言：
“我一直觉得，做独立游戏就像在买彩票。
《浮生游歌》就是这样一款冒险的产物，在游戏发售之前，谁都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
”
但能坚持做完《浮生游歌》并最终上线，能在独立游戏领域生存下来并不断推出新作，光这两条，就可以
“
恭喜你打败了全国
98.99%
的独立游戏开发者
”
。
沙露踩过的坑和总结出的生存智慧，对开发者有很普遍的借鉴价值。
以下
是沙露自述。
《浮生游歌》立项很早，是在
2018
年。
最开始，我们想要做一个类似于《超执刀》的手术模拟器，但在咨询过一些行业内朋友后，他们认为游戏内容过于血腥，很多地方会被迫“和谐”。
《超执刀》
然后我们换了思路，做到一半，却发现和新上线的游戏《循环英雄》撞车了，它的玩法跟我们的设想几乎一模一样。
当时我就担心，做出来会被玩家说抄袭。
一狠心，我又把这个做了一半的项目砍掉了。
到了这个时候，我们手里的资金已经没有那么充足了。
中间还经历了疫情，游戏制作一度被搁置。
可我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独立游戏的精神就是要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游戏。
市面上的
AVG
游戏，基本上是以单一主人公的视角，辅以精美的
CG
和语音。
玩家期待从中得到沉浸式的恋爱体验，游戏给予了玩家陪伴和情绪价值。
这种模式也被许多商业游戏和二次元手游沿用。
但我想走出一条新路，尝试
AVG
游戏的更多可能性。
其实网文已经有很多不谈恋爱的无
CP
和群像作品了，男女主都没有恋爱对象，却还是可以写得很热血或者很感人。
那么，有没有可能，一个群像类的
AVG
依然有受众？
答案是肯定的，《十三机兵防卫圈》就是最好的例子。
那还有没有可能，在
AVG
的基础上，我可以通过别的形式，更好地表达我的主题？
结果就是，我们给
AVG
加上了卡牌玩法，把部分三国的人物进行“性转”，于是有了现在《浮生游歌》的雏形。
乍一看，这几个元素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但当我把整个故事框架敲定，组里的小伙伴一致认为，我们的游戏就应该以这样的形式、带着这样的元素呈现在玩家面前。
如果玩家能玩到最后，他一定能理解我们的用意。
《浮生游歌》的群像
想支撑这样复杂又反常规的设定，剧情就很关键。
为此，我们找了三位文案老师，分别是《灾厄黑龙与谎言公主》的制作人叶子，两位出过实体书的作者羽千落和千川老师。
期间，有时候为了赶进度，写得急了，人物可能会显得不符合人设、降智、或者性格不明显。
这时三位文案老师还会吵架，比如这个人物到底应该怎么说话，那里应该怎么做联动……甚至可能会把整段推翻重来。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也是挺好的，说明大家真的把《浮生游歌》当回事，想尽力做到最好。
最终文本量超过
30
万字。
考虑到纯看文字容易累，我们决定做全语音配音。
事实证明，这个决定的性价比也很高。
为了把有限的资金花在刀刃上，我们舍弃了传统
AVG
都会有的
CG
部分，势必会降低某些情绪的冲击力与沉浸感。
但语音弥补了这点，相比
CG
美术，语音的成本也更低一点。
《浮生游歌》断断续续做了7年，如果能穿越回7年前，我一定会天天对着过去的自己说“注意工期”！不控制好制作周期的后果，就是被时代浪潮拍在岸上。
我觉得想要做好独立游戏的话，从动工到做完最好不要超过一年。
所以就要避免来回反复，方案一旦定下了，别再修改，就算错的也要先做完。
这是我们自己的“血泪教训”——尤其对独立游戏来说，长开发周期带来的不确定性风险，远比做“标新立异”的游戏来得大。
时间一长，很可能立项时想好的题材和游戏类型就已经不符合当下市场，甚至被别人先做出来了。
比如，我们光是确定《浮生游歌》的美术风格，就花了一年多时间。
期间尝试过各种各样的风格，还进行了几轮测试。
但工期拖得太长，测试结果就失去参考价值了。
或许在两三年前，这套美术还蛮吃香的，但随着游戏美术越来越卷，放现在就没那么亮眼了。
包括三国题材也是。
2018年立项的时候，三国题材在国内独立游戏圈还没有那么火爆。
但到现在，出现了越来越多放在三国背景下的游戏。
甚至我们还会因为三国背景，被各种意想不到的事波及。
之前有一款骑砍2mod类游戏，众筹筹到了40万，但最后成品不理想。
很长一段时间里，一些独游玩家觉得，做三国题材游戏众筹的都是来骗钱的。
我们怎么也没想到，这波怒火甚至蔓延到我们的游戏上。
另一个让我想穿越回去改正的，就是在立项的时候就要想好宣发爆点等。
你到现在问我《浮生游歌》的用户画像、产品亮点等等，老实说，我也想总结出来。但长期以来我们都只有比较模糊的感觉：
可能喜欢这套美术的玩家会比较多一点？
可能会吸引想体验新类型AVG游戏的玩家？
没有人能给我们答案。
归根结底，这都是要在立项初期就解决的问题。
《浮生游歌》拖到去年10月份才开始找宣发点，到上线已经小半年时间过去了，一直没有找到很让人眼前一亮的切入点。
这就导致，游戏的首月愿望单只有800，直到上线才到达2万。
没有明确的宣发点，意味着无法很好地聚拢目标受众，管理口碑预期。
我们刚开始宣发时，玩家整体表现出比较高的攻击性，比如很多人因为“性转”的原因骂我们“怎么可以不尊重历史”。
最后花了很长时间，才筛选出能接受设定的玩家。
在独立游戏领域，不止我们，可能有90%的开发者都是这样，想着先做出游戏来再说。
但我得到的教训是，不要抱有侥幸心理，觉得商业化之类的可以以后再考虑。
现实往往是，到了最后，甚至一直到游戏上线，都找不到一个好的宣发点。
而即使你成为了剩下的10%，还有一个问题等着你：
还能不能吸引更多顾客？
这就要求宣发中有能破圈的“噱头”。
像《山河旅探》的“爱国”，或者《饿殍：
明末千里行》的“吃人”，两个字就能直接讲明白“噱头”的情况特别少见。
这也导致即便有10%开发者立项之初有商业化的想法，但真正能够达成宣发目标的，可能只有10%里的10%。
也就是说，只有1%的幸运儿能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中。
独游人“存活”经验
成本控制、找准宣发平台、灵活“拼好游”模式
在这行待久了，我见到过太多创作者，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带着新鲜或过期了的理想，踩着我曾踩过的坑。
其实来做独立游戏的，特别是像我这样，游戏做得不太好也不太差的人，精神状态可能都不怎么“正常”，出现各种问题也可以理解。
但不管怎样，想长期做独立游戏，优先考虑的永远应该是“怎么活下来”。
首先就是成本控制。
而控制成本的前提，是知道怎么判断成本。
绝大部分独立游戏很难卖过
3
万套，甚至如果是第一次或者体量小点的作品，这个标准是
1
万套。
游戏定价的基准线则可以参考同类型的其他游戏，之前我开玩笑，我们游戏有
35
个角色就卖
35
块。
现在游戏角色其实不止这么多，
35
块也是我们参考了同体量
AVG
游戏的综合考量。
这样乘算下来，可以对销售额有个大体预判，从而决定成本投入。
我们有个方法是可以在初期辅助预测销量。
在你连游戏
demo
都还没有的时候，就可以先做好
steam
商店页面的“开局五张图”，写好简介，放上去再说。
然后观察愿望单数量，就可以大致判断游戏的销量。
比如说，《浮生游歌》之后，我下一款游戏《舌尖游歌》发布简介后首月愿望单数量达到
2000
，这个算是很高了，说明这款游戏有希望，就可以投入较多成本。
如果首月愿望单低于
300
的话，可能这个游戏就有很大风险了，甚至可以考虑直接砍掉这个项目。
750
块的
Steam
上架保证费虽然打了水漂，却能帮你排除一个错误选项，肯定不亏。
接下来，是找准宣发平台。
独立游戏制作新手如果刚开始做宣发，且精力不够的话，还是在小黑盒、其乐、游民星空这种垂直平台上做比较好。
并且要警惕，有时候小红书、
B
站等大众平台上的视频或者笔记有很多点赞，但是这些数据不一定能转化成销量。
反而可能给开发者一些莫名的自信，导致自己对项目做出一些错误的判断。
最后，团队开发模式与合作模式可以更灵活。
当然前提是，自身有一定的独立游戏开发经验，至少上线过一款游戏产品，能确保做完项目。
《浮生游歌》就是一个非典型的制作组，我们有足足四个制作人，都是我“抓”过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