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10月,我参加了公务员考试。我报考的机关单位有四个名额,共有三十多人报考,我考取了第三名,经过政审、体捡后,我成了机关里新来的年轻人。
这个机关单位人数不多,只有二十多人,但是却是由市委常委出任“一把手”的大机关。所谓大机关,就是管辖的工作范围较宽,设置的级别较高,例如本单位就可以任命正科级以下的干部。在这个单位里,有许多人是部队的转业干部,也有从其他单位调配过来的干部,平均年龄有些偏大。进机关时,我已三十二岁了,但除了一名打字员外,我还是最年轻的一个。
我被临时分配到办公室打杂。办公室负责单位的后勤事务,如发报纸杂志,送文件,打印材料之类的。办公室有一位四十多岁的女同志,热情地招呼我,并安排了我的工作。
其实,我的工作很简单,就是发发报纸,送送文件。想不到,经一番拼搏考上机关,竟然是做这样的杂事,我不由有点纳闷,但还是在这位我称作阿姨的女同志指导下,开始了新的工作。
那时的机关单位,不像现在这么气派。市委、市政府、市人大及相关部门等单位都挤在一个不大的院子里,这个院只有几幢小楼,一幢楼里有好几个单位,我们就在其中的一幢楼里办公。
那时办公室里设施很简陋,没有空调,冬天冷,夏天热。到了冬天,每个办公室只配有一个炭盆烧炭取暖,我上班的第一个任务就是生炭火。刚开始没有经验,老是生不着,弄得我灰头灰脸的。后来,才慢慢地适应,把炭火生起来。
由于是新来的年轻,我对机关每一位老同志都很尊敬,无论是有职务还是没职务,也无论官大官小。老同志也对我很关心,其中一位姓李的老干部,就常拉着我的手问寒问暖,使我很感动。老李是解放前夕参加革命工作的,按规定,退休后可以享受离休干部待遇。他人高马大,穿着一件褪色的军大衣,一口北方普通话,我初见他时,总觉得他是个大领导。叫老李肯定不合适,于是我叫他“李老”,他也笑哈哈地答应着。有人悄悄地告诉我,他就是资格老些,其实什么职务都没有,你这一叫,倒显得他真象个大领导似的。
到了机关,什么都得从头学起。于是,我受教了。单位里有职务的叫职务,没职务的比我年长的一律叫“张大哥”、“王大姐”,这位“李老”我就改口叫李叔叔,既亲切,又显出晚辈对长辈的尊重。不久,我就渐渐地溶入了机关生活。
机关没有奖金,但有福利。每逢过年过节,我和单位的几个年轻人就被派出去采购,买回鸡鸭鱼,还有猪肉,分给机关工作人员。鸡鸭鱼还好办,按大小分配就行,但猪肉就不好办了。因为缺乏经验,总是分得不均匀,有的人分的肥肉多,有的人分的瘦肉多,有的人分的是猪肚皮的那块肉。分到好肉的人自然高兴,可是分到差肉的人就不高兴了,我们受累还不算,还要挨骂。我父亲是食品公司的,我想了一个办法,把猪肉先拉到食品公司加工厂,请这里的师傅切好一份份的,回来再分,结果皆大欢喜。为此,我还受到了领导表扬。
这样的实物分配一直持续了几年,后来领导也觉得太麻烦,派人与有关商店联系,换成购物券自己去领,这样的麻烦事就再也没有了。
在办公室打杂三个月,我被正式分配到宣教室。宣教室只有三名成员,主任、副主任和我,不同的是主任是单位里的笔杆子,而副主任不是。那年头,笔杆子都是单位的红人,蛮受领导器重的,但也很辛苦,我的主任人就显得很清瘦,大概是累的。
主任看过我写的一些文章,就认定我是搞写作的好苗子,想方设法培养我。我到宣教室还不到一个星期,他就派我去味精厂去写一份经验交流材料。我不敢马虎,更不敢辜负主任的信任,一下厂就细致地看,耐心地听,拿回了第一手资料,又足足熬了两个晚上,拿出了经验材料。经主任润色后,不想一炮打响,被选为全区经验交流大会材料,现场会就在桂林召开。
上手了,写开了,就一发不可止。我接连写了不少大材料,包括领导讲话、调查报告、经验材料等机关文章。主任高兴极了,逢人就表扬我,不知是我给他减轻了负担呢,还是他发现了一个好苗子。此后,主任从单位领导那领回写作任务,如果有两个大材料呢,必定会分给我一个。过了两年,主任也成为单位领导之一,写得少了,压在我身上的担子就更重了。
我成了单位的笔杆子,自然而然受到了领导的器重,单位“一把手”工作时常把我带在身边,成了他的兼职秘书。这时,我的副主任有点不自在了。说实在话,副主任人还是不错的,就是心眼有点小,特要面子,他认为我抢了他的风头,使他成了宣教室里可有可无的人。因此,在一些事情上,他想着法儿为难我。主任看在眼里,建议我在执笔写的文章后署上副主任的名字,以缓和我与副主任的关系,我照办了。
单位里评职称,需要有文章在报刋上发表。虽然机关不能像事业单位那样加工资,但在分配福利住房时可以加分。有一次,我们分三个组、每组两人下基层采写通讯报道,我、主任还有另外一人为执笔人。回来后,完成了三篇通讯文章,每篇都署上六个作者名字。编发时,报社编辑说署名的人太多了,想删掉几个作者名字,我的主任坚持不给删。碍于我们是大机关,署上六个作者名字的文章最终还是发表了。当初,我也不理解主任的做法,但是来机关久了后,就慢慢懂了,这是机关的平衡艺术。
我结婚时,住在父亲单位分配的福利房里。不久,五弟也结婚了,家里希望我找单位分配一套住房。这时我已是机关的红人,这请求一提出来,领导就爽快答应了。又由于我表现突出,是单位的笔杆子,单位还拟提拔我到办公室当副主任,并主持办公室工作。
不想,我获得分配住房,又拟提拔的消息一传开,机关里就开始议论纷纷。我是那年考进机关的四个人当中,资历最浅的一个。资历浅的,反而在他们前头分配住房,又获提职,自然招人嫉妒。这时,组织上派人找我谈话,为顾及影响,房子可以分配给我,但职务暂时不能提拔了,要我正确对待。经过两年的机关工作磨炼,我也多少知道一些机关里的人情世故,就很知趣地退让了。
1993年,我们单位与另一个工作性质相近的机关单位合并了,年轻人一下增加了好多,我担任了新组建单位的一个科室副主任。久而久之,再也没人叫我新同志了。
作者:四毛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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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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