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稻田
历史是什么?每个人会有不同的回答。我的回答限于自身,带着遗憾和伤感,将历史看作“生之空白”。
我的恩师肖校长如“快闪”般离所有爱他、念他的人们而去了。
几天前,我接到他的电话,语气似乎很平静,他告诉我,他的妻子“永远地离开了”,一个身体硬朗、心念佛陀的人,自发病到离世,仅三月余。
“粒米未进,气若游丝…..”
他力图以精美的语言向我报告那最难接受的噩耗。我懂得,这是他的气质和风格,更是他的痛楚与不舍。语言也是心灵的眼睛,可知他曾仔细的观察和体会妻子离世前的情状,而要在倾吐中回现,是欲顶起重压在心上的积石,给自己开一道喘息的缝隙。
从灵堂回来后,正盘算着去看望恩师,设想制造一点温暖的情境,以帮助他孤独自行,却猛然间接到一位老同事的电话,告知,“肖校长今天走了。”
“走了?”
那个几天前才用精美的语言向我告知噩耗的恩师刹那间就走了?那个刚在追思会上,用更精美的语言悼念妻子的丈夫,竟比妻子还迅疾地倏然而逝了?面对无法接受的噩耗,我急吼吼地将电话打到恩师的女儿那里。噩耗被确认为实,我则只能说些宽慰的话,并将恩师亡故的事情默默地承受下来。
穿过弥漫天地的浓雾,我又到了十天前为师母送行的地方。天意究竟为何?追思恩师的灵堂,竟是十天前的同一间!这是要考验生者的承受能力吗?这是老天在炫耀他摆弄人生的神功伟力吗?
“老天对她开了一个玩笑。”
十天前,恩师在此致亡妻的悼词时说了这样一句话,十天后,他自己即在同一间灵堂、同一个位置与诗意相待的人世默然离别,这是老天无情,又对恩师开起了玩笑吗?
此刻,我想起了恩师父女这几天对我说过的一句话。先是在师母追思会的灵堂,我与正忙着接待来宾的恩师相见,关心地说道:“您瘦了……”,待要续说几句宽慰的话时,不曾想他立即接过话茬,语气坚定地回道:“消瘦才正常,否则就是冷血动物了。”他似乎有一种要强烈表达真切情感的心愿,并且是一贯的书卷气质和特立世俗的书生风格。我知道,这是他真实而自然的表现。
后是在向他的女儿证实噩耗的电话中。“可能是他们的感情太深了吧……”,恩师的女儿对父亲迅疾别世的感慨与我在十天前与他的对话相呼应,印证了他对妻子的真挚感情和难舍依恋。
我更愿意将恩师的骤逝看作是对亡妻的急切追随,而将他们夫妻的十日离合看作是老天慈悲激发,所做的善意安排。
自此以后,天堂除了安宁,又有了相逢相随。自此以后,人间除了思念,却添了生之空白。
恩师在世,他给我的恩惠就在真切的时空里存在和延续。我去他家里拜访,面对房门的那一刻,他一定站在门外笑眯眯地看向我。面对音容气息真切的他,过往的全部都与今天紧密地连接,是一条连绵不断的路。
他端坐在教室的后排,是我入职考察的负责人,他缓缓地走向茫然呆立的我,简短而明确地说道:“听了你的试讲,觉得素质不错。”
于是有了我与他17年的共事和38年的交往和情谊。
我们的交往通透而轻松。都说他是一个华彩辞章的文人,大智若愚的智者,宅心仁厚的好人,对此我都认同,但我更重他特立世俗的文气和通透率真的义气。
他从不参加那种“烟火语境”的交流,充其量为避免场面的尴尬而微笑以应,在他身上,你能找到文雅的支持和影响,这对学校,以及学校的领头人是十分必要和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