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陆遥
3月14日 星期二 晴
我经历了一场岛上"嘉年华"——
一出戏能给一个小村子带来什么？今天，我可算是见识到了。
中午12点半，距离温岭越剧三团在象山县石浦镇高塘岛乡江北村的第一场戏，还有一个多小时。村文化礼堂前，临时搭建的戏棚里，已经挤满了人。
昨天赶夜路，大家在后台都露出了疲态
江北村所在的高塘岛乡，是宁波最南端的海岛乡镇。过去，乡里人出入海岛，都靠轮船摆渡。如今，小岛和陆地架起了桥，村里人有了海陆两种选择，也算是大大方便了出行。可是今天，连通小岛和陆地的大桥，几乎要堵了起来。
原来，为了今天的这场戏文，江北村几乎家家户户都"广发邀请帖"，请自己的亲朋好友们来村里听戏。
这场戏，是由村里一位姓蔡的企业家出钱请的。蔡老板的母亲林冬妹喜欢听戏，他出于对母亲的孝顺，也为了给村里人图个乐，就请来了温岭越剧三团，唱足五天五夜。
挤不进去的人们坐在了箱子上
演员们在候场时，看起来都有些疲惫。原来，昨天连夜赶路，大家早晨6点半就到了江北村，等全团的壮劳力将300多箱道具和行李一一卸下来，已经9点多了。团长邵彩娇分配好房间，夫妻住在村里的几个空房间，男的集体住一间，女的则分散住在村民家里。由于大部分人都没睡好，为了保障演出，许多人放弃了午饭，用来补眠。
画画儿的摊子生意不错
今天早上刚到村里，邵彩娇就和丈夫一起赶到戏棚来踩点。戏棚是专门的搭台师傅昨天晚上连夜搭好的，对于这第一场戏，邵彩娇看得最重。
加演《祝寿》后，演员们还要到村里走一走
戏班子阵容大不大？水平好不好？以后还要不要请？都看这一场"一锤定音"。"不满意的话，后面几天没人来，下一次生意也难做。"邵彩娇说。是啊，唱戏的人在乎听戏的有没有认真在听，而听戏的人更在乎唱戏的有没有在认真地唱。
给老人做戏，讲究欢欢喜喜。头一场戏，点的是《花为媒》，在正本之前加演《祝寿》。传统做戏，下午一场，晚上一场，每场一般要求不少于3个小时。因为很多剧本戏演完不到时间。在正戏之前加演，已经成为民营剧团演出的"标配"了。
今天下午的演出《花为媒》，阵容很齐整。2对小生小旦一起上场，团里的25个演员个个都有角色。尽管身体疲惫，大家却没有一丝偷懒，纷纷使出全力。饰演媒婆阮妈的王仲儿，动作夸张滑稽，演技精湛搞笑，每次出场都引得台下嬉笑不止。三个小时，台下始终坐得满满当当，村里人看得很高兴。"好看！好看！"几个阿姨激动地讲着土话。
一出戏，给小岛带来了欢乐，更带来了勃勃生机。
和戏文一样唱得红火的，还有周边摊子的叫卖声。中午十一点，来摆摊的小贩就已经完成了准备工作。这些摊贩，大多是跟着戏班子走的，因为哪里有戏，哪里就有生意。
热闹的场景，仿佛一场乡村嘉年华。
江苏人小李已经在象山各个村摆了六七年摊子，卖过水果，卖过零食，现在卖糖炒栗子，一辆货车就可以轻松出摊。"下午人还不算多，晚上你再来看看。"小李说。
孩子们喜欢的弹弹球
果然，夜晚，才是这里最热闹的时候。三十多个摊子沿着戏台边的小路一字排开，不仅有卖水果、糖炒栗子、冰淇淋的食品摊，还有泡泡球、充气蹦床一类的游艺设施。
吴妙友的茶叶蛋摊，夜场开始前就卖完了
每个摊位前点亮闪闪的灯，照出了大家的笑脸。于是，食物的热气腾腾中，来往的村民欢笑着、交谈着，这一片天地俨然成了一个小型的游乐场。家住高塘岛乡金高椅村的吴妙友大伯，用家里山地的野茶，煮了一脸盆50个黑乎乎的茶叶蛋。夜场戏《是我错》还没开始，就卖光了。5分钟里，十来个孩子排着队等着买甜筒冰淇淋。
冰淇淋5分钟就卖出了十几个
17岁的李佳文是跟着姐姐一起从来看戏的，她们家就在旁边的罗源村。"白天在上课，所以晚上过来。"李佳文说，她挺喜欢听越剧的，江北村今天做戏的消息，个人传个人，村子传村子，十多天前就传遍了整个高塘岛乡。
和下午几乎都是老年观众的情况不一样，夜场戏的观众更多。那些学生、白天在工作的年轻人，都赶来了。
没座儿，就站着看三个小时
夜晚，气温骤降到4℃，海岛的风显得格外刺骨。戏文，却好像一股春风，把小村吹暖了，到处喜气洋洋，热热闹闹，人们脸上都洋溢着笑。
戏场里已经人山人海。预放的条凳上早就挤满了人，有的人肩贴肩站着，有的人灵巧地爬上了剧团的箱子，人头挨着人头，让气氛温暖了许多。"过瘾！"本村连看了两场的李阿姨说，今天，高塘岛乡18个村的人都来了，村里起码涌进了两三千人。
一场戏下来，有人把嗓子喊哑了，有人把手都拍肿了。"明天还来吗？""明天再来！"大家相约着道别。
看着眼前的盛况，我不禁想起，浙江大地上，活跃着上千家民间剧团，光是去年一年，他们就在浙江的大山里、田野间上演了21万多场戏。上千家剧团，就是上千个欢乐的种子；21万场戏，就是21万次狂欢、21万场盛宴……
有风来
云世界再美，也要有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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