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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妹妹乐队秦昊:我带奶奶重返当初一心想逃离的故乡|谷雨影像

谷雨影像-腾讯新闻  · 公众号  ·  · 2021-02-09 12:01

正文




图文| 秦昊

编辑| 史提芬车

出品|腾讯新闻 谷雨工作室


我没想到时隔13年之后返乡,原因竟是“ 我太 焦虑了 ”。

那阵子,我觉得在音乐上没什么进步,交不出满意的作品,开始怀疑自己的价值。我把创作能力的退步归咎于自己对身边世界的漠不关心,活得太自我,好像自己对非我的人和事物从没有认真地了解过。

那么我想,家乡和家人可能是最好了解的题材吧,一个好的切入点,一个好的窗口。2017年10月,我带上奶奶“姚女士”重返故乡,开始了这趟旅程。

奶奶坐在重庆的轻轨上,眺望远处

那个月里,我们各自拿着相机,一起到重庆的各个地方拍摄。最后,我将这些影像集结成册,出版了一本摄影书 《常客》

完成这个作品之后,出乎我意料的是:我在2019年年底离开北京,回到了重庆生活。


年少时,我决心要逃离故乡

从长江索道望向江面

我是重庆人, 1986年出生, 到19岁才离开重庆,算是土生土长本地人了。从小,我跟爷爷奶奶一起生活,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离异了。

1997年 ,重庆成为直辖市,那一年我母亲去世。家里很小,我没有自己的空间,没有自己的隐私。重庆的潮湿也让我一直身体很不舒服,鼻子过敏。

重庆街头起伏的坡道楼梯

而且,一直生活在小镇子里,身边的人都很没有边界感,会让我觉得从心理到身体都没有自己的空间,很向往遥远的地方,尤其会更倾向跟自己家乡完全相反的东北:寒冷,辽阔,平坦。

所以当我第一次拥有决定自己去向的权力时,就直接填了长春,并且当时很喜欢的一个漫画家在长春,我就想去那边学动漫专业。

跳广场舞的老人

街头下棋的人

在街头吃泡面的孩子

后来,我到了北京,辗转了一些时日,选择做了歌手,开始创作音乐。好妹妹乐队的第二张专辑《南北》中,有一段音乐日记《那么多的人,你们要去哪里》,我在里面写了这样的话:“不喜欢管租的房子叫家,这样有一点对不起有家人在等我的那个家。”

我离开重庆之后,因为爸爸也不在重庆,爷爷奶奶搬去了姑妈姑父所在的西安。几年后,爷爷车祸去世。奶奶经常跟我抱怨,她在西安很无聊,又不喜欢和爸爸一起住。于是,等我在北京有能力租下两居室时,我就把奶奶接到了身边,每年她有大半年的时间和我一起生活。

奶奶“姚女士”

姚女士控制欲很强,喜欢干涉我的生活和工作。可能她心里也还把我当小孩子吧。于是重新住在一起就有了很多矛盾,经常吵架。

我一说重庆话就会感觉表达能力受阻,倒不是因为不会说重庆话,只是我觉得很多方言在情感表达方面很粗糙,只能做陈述不适合做交流。加上重庆话短平快,说多了嗓子疼,令人焦虑,给人想吵架的冲动。

我就用普通话慢慢跟她讲道理。我发现,她竟然是可以好好跟我交流的,会稍微说出她心里的感觉。此后在这个家里,她“坚持说方言”, 跟我“坚持说普通话”久而久之竟形成了一种莫名的默契。

重庆 路边的理发匠在帮街坊理发

一名“棒棒”(左),他们专门为雇主人力搬运物品到交通工具难到达的地方

街头修脚的人

在这个拍摄计划中,我必须带着奶奶,她就像是故乡的一个投射,一个浓缩和象征,既熟悉,又陌生,对我既温柔,又疏远。我在度过了有点漫长的青春期之后,在漂泊了十三年之后,突然想要贴近他们,了解他们。亲人和故乡,本就是我们人格的重要构成,是我们人生故事的最早的组成部分。解读了他们,也就有机会解读自己。


奶奶记忆中的故乡

无可阻挡地变化着

每一次搬家,都会扔掉很多东西,我都会因此失去很多回忆的依据,让我青少年时的往事变得更加模糊。

而奶奶也有相同的感受,她觉得现在重庆的家跟她也一点关系都没有,现在的重庆与她记忆中的重庆,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九渡口,曾经是重庆重要的码头,客渡车渡齐备。后来随着桥梁建起, 码头日渐荒废。

新建的大厦

有些地方,她已经记不清楚具体名字和地点了,就算到了附近,她也觉得很陌生,“完全变样了”。还有一些地方已经被拆除,盖了新的大楼。我们能找到的地方很少,长江大桥的桥头算是一处。奶奶年轻时,参与了长江大桥的建设工程。

长江大桥的桥头,姑妈在眺望

我们还 南滨路上 找到她以前住过一阵子的地方,现在是喜来登大酒店的两栋金光灿烂的大楼。奶奶站在金色的大楼下,望着长江对面,告诉我,她那时在对岸做工程,和爷爷分居两地,她和同事们住在江边,方便坐船上班,这里曾经是“土坡小平房,连路都没有。”

奶奶站在曾经居住过的地方

我在当天的摄影笔记里写道:“我想象着一个矫健的女人,在黑夜中奔跑,赶上了当晚最后一班轮渡,站在船边看着对面零零散散的灯光。那里没有一盏灯是为她点亮,等待她的只有空空的房间,冷冷的床。”

奶奶站在江边广场上,看着矗立起的高楼大厦

我拍下了她站在江边广场上的照片,背景是层层叠叠的笔直而冷漠的高楼,而她的背弯曲着,显得卑微又伟大,充满了作为一个“人”的无奈和勇敢,令我感动。

看上去我们正参与着时代,造就着未来,但往往是时代的浪潮在推着我们往前走,身不由己。

过着消费主义的生活,投入到时代的洪流中。越来越多的人背井离乡,像我这样远离自己根源、“没有来处”的人,越来越多。

街头被镶嵌在老房子的广告牌


停泊的旧时光

这次我们的拍摄,去了夏坝镇,这个地方在山沟里,四面环山,交通不是那么方便。选择去这里,也纯属偶然。助理列了 周边 几个比较有特色的小镇,我让奶奶选,奶奶觉得“夏坝”很耳熟,我们才去了那个地方。我们问了半天路,才发现修了新的夏坝镇后,这里已经改叫“老夏坝镇”了。

夏坝镇

奶奶拍摄已荒废的铁路

这里当年修建了炼钢厂,就有了镇子让工人们居住和生活,有了商店,有了旅店,有了饭馆,有了许许多多的家,有了关于青春、关于建设的一大段时光。

我想,他们也曾热火朝天地站在炼钢厂里,看着高大的工厂崭新的设备,目送绿皮火车驶向远方,畅想未来美好的城市,美好的生活,似乎永远都不会结束。

夏坝镇的居民打麻将

厂子倒闭后,职工的子孙们大多离开了小镇,在这里我们很少能看到年轻面孔,遇到的大多是悠闲的老工人。奶奶突然想起来为什么“夏坝镇”三个字这么熟,原来爷爷年轻时当会计,每个月会来一次,给大家发工资。

被遗弃的财神像

活禽屠宰档,原以为档主冲会呵斥我,没想到是亲切地打招呼

夏坝镇在我心里代表了一种意象,一个快速成长又快速抛弃的意象,一个顺应潮流而生又很快退出舞台退回自然中去的意象。

除了夏坝镇,我们回到了我最初的家所在的地方——南温泉镇。1998年小学毕业之前,我都住在这个小镇上。那是个美丽的城乡结合部,被群山包围,有小河穿过镇子,上学要下山要过桥,沿着河边走一会儿才能到学校。

母亲曾经居住过的地方,山坡已经被挖平,修成了酒店

小学时的旧址,已经被改建成别墅度假村

这是一座野坟山,母亲便葬于此,是爷爷用罗盘算出来的“吉位”

这趟旅程中,我们还碰到了不少熟人。奶奶会跟人聊一小会儿,无非就是聊些邻居的八卦琐事、医改政策和退休金问题。我一般就礼貌性地打个招呼,在旁边站着不说话,保持一个合适的距离。

我喜欢用普通话和以前的熟人邻居们说话,也算是强调一种距离感吧。小镇居民很热情,但相对地,社交边界感薄弱,很容易问出冒犯人的话题。我必须主动隔离开一些,才能让自己更轻松。

高奶奶小卖部的内景

姚女士的朋友高奶奶,她的小卖部一直从我的童年记忆中经营至现在。这么多年过去,竟然还是看起来差不多的样子。但这是我第一次从内部看它,发现其实非常小。小时候高奶奶对我非常好,经常给我零食吃,导致我一直想退休了也开个小卖部。

她的丈夫早年去世了,现在是新的男友在陪她生活。两个老人的生活平静且温馨,门口养了好多好多的花,就是那种别人“理想中的家庭花房”的茂密程度,很了不起。


最后,我还是回到了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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