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月时期的准盟国待遇：回顾中英合作改装歼-7M

本文来自空军之翼 作者：原作者：希弦

新中国成立以后，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便开始了对华的军事封锁和经济遏制，转眼朝鲜战争爆发，我国就成为了美方阵营的敌对国，并按照出口管执法列入了全面禁运的Z组。并且1952年“巴统”（巴黎统筹委员会/输出管制统筹委员会）还专门成立了中国委员会，设立对中国贸易的特别禁单，该禁单所涵盖的项目比对苏和东欧国家的还多500余种。　　

到了70年代，中华人民共和国恢复在联合国的合法席位国际格局的变化下，东西方的坚冰壁垒因标志性事件的尼克松访华、中美建交、改革开放的国策等迎来了暖春，1972年作为改善对华关系的释放信号，尼克松政府将禁运名单上的我国划入了Y组，随后有了10架波音-707的出口。再到1979年苏联入侵阿富汗的“诱因”，中美的战略关系有了进一大步的改变，有着30多种军用装备管制的放宽，出口级别上升为P类“友好的非盟国”，到了1983年又上调至V类，与西欧盟国相同。保存在美国博物馆中的歼-8II机头　　随后在“中美蜜月期”的时代范畴下，中美军事技术合作集中在反坦克、火炮、防空和对舰反潜四个方面展开，即便仅凭印象我们也会脱口而出广为熟知的美式装备S-70黑鹰、哈尔滨舰上的LM2500燃气轮机、AN/TPQ-37炮侦雷达、供试验和评测的MK-46轻型鱼雷，以及未果的歼-8II上的“和平典范/和平珍珠”、5对负重轮的59魔改“美洲虎”和格鲁曼只卖战机不转让技术的F-14“雄猫”。在外交蜜月美方向我国的军事技术输入中，我国也是有着对美出口的，出口的还正是歼-7系列。1987年成飞向美空军假想敌4477红鹰中队（米格战斗机中队）交付了12架歼-7II。　　在美国定下的对华关系基调和对中欧军事技术合作采取了默许甚至鼓励的态度下，我国与西方欧洲国家的关系得以不断拓展深入，军事技术合作也就是顺其自然的迅速展开。特别是当时于我国而言，国门打开之时在东西方对比中切身感受到的在诸多领域已存在了明显差距，在国防工业、军事装备领域更是如此。“海鹞”舰载战斗机模型　　与上述的中美军事技术合作类似，这段时期我国与西欧国家特别是英国在两国间的军事技术合作中所取得的成果称得上是颇丰的，这其中既有双方已有多年接触下的互信基础，也有着英国资本家的习性下务实看钱，所以除了本文要稍作重点介绍的歼-7M项目外，也是有着已在我军现役装备中开花结果的歼轰-7上的“斯贝”涡扇发动机（国产后涡扇-9“秦岭”）、L7型105mm线膛炮国产后的83式和94式坦克炮，以及在后来的对越自卫反击战中凸显性能优势的“辛柏林”炮侦雷达，同样也有着因资金问题未能成行的“鹞”式（当时译为“猎兔犬”）引入和中英合作的051驱逐舰的改型051S等项目。中英合作改装歼-7　　对于中英合作的歼-7M而言，在这段时期所有的中外军事技术合作项目中都是尤为特别的。首先背景是1978年6月邓小平在听取三机部工作汇报时指出：“中国航空工业的发展，按现在这个速度不行，要引进国外先进技术。美国的买不来，就到西欧去买，然后在引进、吃透的基础上再发展。”随后11月，三机部、国防工办、空军、海军等部门的领导专家和相关企业负责人在对联邦德国、法国和英国的有关厂商进行参观考察后，决定首先从西欧引进电子火控设备，以提高中国航空电子的起点。歼-7M原型机0139号　　因此在歼-7、歼-8的机体平台性能尚可的前提下，引进改装英国的电子火控系统便是这次中英合作改装歼-7M的方针。1980年6月30日，历经多达10轮的谈判后，我国改革开放后对西方的第一个军工合作项目合同终于在英国国防部大厦里签字了，中航技（中国航空技术进出口总公司）与马可尼公司和签订了合作改装歼-7飞机，马可尼公司提供平视显示、静止变流器、雷达测距器、大气数据计算机、通信电台、照相枪等六项电子火控设备和支援合同，史密斯公司提供雷达高度表，为100架歼-7的改装采购124套设备（20%的备件）。随后，我国政府批准了上述两项合同，并在9月1日付给了英方预付款。合同正式开始执行。　　但转眼在年底该项目就突生大变故。国门打开，繁多的引进项目涌入，国家的外汇储备告急，中央要求各部门对引进项目进行严格审查，非必需的项目一律停止引进。加之，国内经济建设的需要、国防预算的经费压缩，经费吃紧的空军提出取消歼-7M项目。但此时取消歼-7M项目，首先是在经济上退不回的预付金、向英方的违约赔偿和国内已展开相关工作的费用算下来也是逾亿元，而在技术上则意味着将错过了这次绝佳的学习新一代航电系统的机会。但我国空军不接收改装后的歼-7M，那么就项目失去了发展的根基。　　好在1981年，约旦与中航技达成了80架歼-7II改型的购机合同。而在向约旦进行歼-7性能介绍时就“有意”推荐了平视显示等航电设备的改装，而约旦方面对歼-7的性能要求中就包括引进西方的先进航电和武器系统。由此，我国与马可尼所签署的合同迎来转机，引进合同得以保住。由此歼-7M这一型80年代的主要的出口机种诞生，不仅成功成功交付约旦空军，随后歼-7M系列成功打入国际军机外贸市场，出口巴基斯坦、孟加拉国、伊朗、津巴布韦等国家。在此过程中不仅是成功将合同中的引进的设备转售出去，而且最后还是分3批从马可尼订购了380余套航电设备装机出口。　　中英此次合作的歼-7M改装项目，其背后所带来的巨大的政治、经济、技术方面巨大效益的同时，借由目前我们能看到的项目参与者的会议、撰文，同样看到的还有这是从装备西方进口、改装装机、试飞调试再到整机出口第三国的漫长复杂的系统工程，这其中对所有的技术人员、中航技等项目的谈判人员等来说都是不容易的漫长战役。所以在简单盘点歼-7M的项目历程后，笔者以航空工业部外事局局长兼中国航空技术进出口公司总经理孙肇卿早年刊载在《航空档案》上的《西天取“睛”——歼-7M研发及出口经验总结》（后文中简为“西”）和《淡墨集——飞机设计师屠基达自述》（“淡”）为参考，继续还原歼-7M项目中的更多细节。　　图为“西”文中详述的在歼-7II型基础上改装歼-7M中，所需的从西方引进的电子设备。在合同签署之初计划空军的前100架歼-7M采用马可尼进口的航电设备，在后续的歼-7M实现这些设备生产许可转让下的国产化（转让费24套设备的价格）。因此合同签署后，三机部即安排了国内相关单位进行国产化。　　在屠老的自述中，对其作为对外主谈的与马可尼公司的谈判，有如下几段节选值得我们玩味：我当时是厂副总工程师兼歼-7Ⅲ第二总设计师，刚率小组从国外考察和要了两架飞机（米格-21MΦ和yC）、收集了不少部件残骸回来，没有任何主持引进航电设备的思想准备。；在硬卧车厢坐定之后，我向军械设计员高维勤同志借了一本载有介绍平显文章的《航空设备》，开始从书本上了解什么是平显，临阵磨枪，仓促上阵。；…谈判中，我方虽处在“顾客是王”的位置上，但实际上有两大固有难处：一是技术业务水平处于劣势，二是语言障碍。技术上，什么平视显示/武器瞄准计算机，什么数字电路，我方可以说还没有入门，…1979年8月，屠基达（左起第3位）带队去英国马可尼公司平视显示器分部谈判　　上述除了这种“要了两架飞机”的“秘闻”外，最值得关注的还是当时我国航空工业在航电设备上的严重落后和差距明显。或许，这种落后已是见证了歼-10、歼-20的追赶与赶超、畅谈着我军装备技术井喷的我们所无法理解和想象的。但这种国门打开后直面冲击和技术差距，并抓住机遇引进消化吸收，就成为那一代军工人的历史使命，也是那一代军工人的担当和贡献，而这其中的艰辛与付出自当值得祖国不会忘记，也值得我们今天再细细回看。图为1979年8月，屠老带队去英国马可尼公司平视显示器分部谈判。改装歼-7IIA　　与中美的“和平珍珠”项目中的歼-8II不同，歼-7II的火控电子设备改装出于“为国家节省大量外汇”和“逼我们自己在技术上多学一些东西”等方面的考虑完全由我方来完成。改装后的试飞中英双方负责。歼-7IIA原型机0141号　　成飞将生产线上的2架歼-7II和自留的139号歼-7作为改装试验和试飞机，飞机生产线上抽出了两架飞机作为引进设备的试验机，另外还将工厂自留使用的139号歼-7飞机作为国产配套设备和系统改装的试验机，屠基达被任命为歼-7IIA飞机的总设计师。1982年9月7日，首次改装了西方雷达火控电子系统的国产歼击机歼-7IIA完成首飞，并随后转场西安阎良的飞行试验研究所和大连三十里铺机场进行全面鉴定试飞和改装的马可尼雷达精度的专题试飞。1984年完成了鉴定试飞。歼-7IIA虽然没有投入批量生产，但为后续的结合约旦提出的要求来改装的歼-7M外贸机的研制打下了技术基础。　　在此过程中预研机的歼-7IIA和约旦订单中前20架的初级改型歼-7B和后60架的歼-7M，这三型机的改装、生产和试飞工作都在同期并行推进中，加之马可尼方面设备的到货改装和约旦方面的改装、交付两方面的压力下，这其中的难度和风险可想而知。试飞工作　　在歼-7IIA的试飞中，与改装的电子设备交联下就有着平视显示、无线电高度表、电台，特别是雷达截获进气道和地面杂波的问题。试飞中发现国产风挡玻璃光学质量差、平显校靶镜校靶不行的问题后，又紧急从英国三重公司引进了光学质量较好的风挡防鸟撞玻璃。　　在先期交付约旦的20架歼-7B上，虽然只是相对简单、项目较少的改装，但像要求的配备红外格斗导弹，既可发射国产霹雳-2、又可发射法制R550“魔术”的要求，在改装后就面临着导弹发射后的尾焰容易引起飞机进气道吞烟，进而造成发动机空中停车的问题，最后通过交联设计，发动机增加联锁点火装置来解决。　　而在歼-7M上全机的成品共373项，其中新引进的国产成品35项，国产新成品51项。以及增加的翼下外侧挂架和涡喷发动机的更换，都增加了研制和后续的试飞鉴定的工作量。比如在研制过程中先后进行了2000多次的高低速风洞吹风试验、机翼挂架和起落架的强度试验、燃油模拟试验、电气原理试验、电源设备负载试验、雷达罩及腹鳍天线的电性能试验、联锁点火装置防停车试验以及发动机吞烟试验等60多项试验。当然，通过这些扎实系统的工作，为后续歼-7M系列在外贸出口中“按需定制”积累了经验。雷达专题试飞和大连大事件　　改装马可尼公司高精度测距雷达的歼-7IIA在试飞中发现雷达的地面杂波问题，因此转场大连的三十里铺机场，利用海军的地面精测设备进行了雷达精度专题试飞。对于设备上的技术问题解决还要在英方，但对问题的解决难免有扯皮拖延，或说飞机或飞行的问题。这时巴基斯坦空军参谋长贾玛尔中将在大连看了歼-7IIA，并当场表示了意向，以及两个月后将派飞行员来中国飞。巴空军飞行员的到来也有助于了雷达地面杂波问题的解决。“歼-7M飞机雷达有些地杂波是正常现象，我们飞F-16飞机时，也有此现象。”我方对马可尼的要求就比较现实一些了，后来通过在雷达测距器上增加地杂波抑制电路解决了这个问题。　　而在雷达专题试飞这一时间点上的大连，恐怕对于外界而言的轰动大新闻或者今天还会被时常谈起的并不是这次重要技术节点上的试飞，而是“叛逃”。1983年8月7日空军试飞团第二大队副大队长孙天勤借试验飞行之机，驾驶加装了马可尼航电设备歼-7试验机（特别强调的是目前国内很多资料包括在本文初稿中都将这架045号机标为歼-7II/IIA，但透过舱盖向前开这个细节来看，045机可能只是加装马可尼雷达的歼-7Ⅰ）叛逃到韩国汉城，并在8月24日抵达台湾，获得了台湾许诺的7000两黄金的奖励，同时加入台湾空军并授予上校军衔。此次叛逃创造了空军职务最高、机型最新的双料记录。歼-7M在巴基斯坦　　1983年8月30日歼-7M首飞上天了，鉴于约旦方面对交付进度的急迫，在10月架-7M尚未鉴定试飞、英国设备迟迟未到货的情况下投产首批歼-7M生产型。所以才会有1984年4月完成了第一架完整的歼-7M型飞机的总装，7月第一小批歼-7M经过出厂试飞后装箱发往约旦，到了第二年的5月便完成向约旦交付60架歼-7M的生产。此间的1984年6月~9月，2架刚总装出厂的歼-7M便转场到巴基斯坦白沙瓦基地，开始由巴空军的一名上校和一名中校飞行员进行实弹打靶和对抗飞行。同年的4月及11月，埃及也先后两次派飞行员来华试飞歼-7M型飞机。伊拉克的歼-7M　　歼-7M在巴基斯坦的这两个多月的试飞，共组织了20个飞行日，40个起落的飞行。分别进行了空空机炮、空地机炮、空地火箭和空地炸弹的实弹打靶，弥补了此前鉴定试飞中缺少的实弹演习和格斗等实战数据。特别是，歼-7M还与歼6、西方的幻影5、F-16进行了实战模拟对抗。巴方飞行员认为“幻影5飞机除续航性能外，空战是打不过歼-7M型飞机的”，与F-16比，雷达和机动性都不如F-16，但可以与之周旋。图为约旦后来转给伊拉克的歼-7M。巴基斯坦歼-7PG　　几年以后，出口巴基斯坦的歼-7P在巴空军大规模军事演习中，创造了意想不到的好成绩：1，在18架歼-7P和6架F-16均每隔10秒钟起飞一架的情况下歼-7P连续起飞成功率为100%，F-16为80%；2，空中远距搜索，F-16大大优于歼-7P；3，空中近距对抗格斗，F-16和歼-7M评分成绩基本相等；4，紧急起飞，评分成绩歼-7P优于F-16。可能也是这组相对直观、可靠的数据，让8-90年代甚至本世纪初海峡两岸乌云弥补、我空军装备还在补课时期大家对“老七”有着不小的希冀与寄托。中英合作改装051S　　借由此次中英航空电子设备领域合作中两位领导者的文字，不难看出歼-7M的发展，面领着严峻的局面和巨大的风险，而同期航空领域的“斯贝”在国产化的过程中也尽是坎坷波折。但好在与L7型105mm线膛炮一样，都最终在我国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在各自领域对我国有着几乎突飞猛进的突进和提高。关于斯贝、L7在近期扬基的策划图集中已有介绍。那么再看相对被忽视的海军的051S项目。　　051型驱逐舰，1966年开始研制，1971年首舰初步海试后入役海军，到1979年时已交付9艘，但限于当时国内的技术条件，051舰上很多设备系统长期不过关，防空反潜能力基本不具备。旨在改变我海军装备技术落后的状态和针对南海斗争需要，通过从英国引进一些先进装备技术来改造051驱逐舰的051S工程便适时的提了出来。051S工程作为中英双方的首次大型海军工程合作项目，双方都是高度重视的。在1980年上海英国航空设备展览会（图为展会的参展厂商目录）期间访华的英国国防大臣皮姆，与我方军队领导人的会晤中明确了将中英合作改装051S工程列为两国军事技术合作的重点。　　在051S上引入的英国装备主要有包括使051S具备一定区域防空能力的“海标枪”舰空导弹、填补国内技术空白的CAAS-450作战情报指挥系统和“短箭”、“斯米塔”电子战系统以及与此配套的相应的雷达、水声、通信、导航设备。在这些装备的背后是：“海标枪”，舰空导弹的高精度制导、多种抗干扰、冲压发动机等技术；电子战系统的瞬时测频、信号分选，固态放大等技术，作战情报指挥控制系统的系统设计、系统软件、数据链等技术；综合通信系统的功率库、报文自动处理、桅杆天线等技术、声呐的全向警戒、多目标跟踪、鱼雷报警等技术。这些技术都是海军装备技术发展的难点，这些装备技术的引进不单单填补空白，更是提高我海军装备技术科研、生产现代化的起点。运-8警戒机　　在1982年11月10日，051S签订了工程合同之后（4980万英镑和7000万英镑）的合批准生效期将满时的第二年1月，对该项目的最后审查的联合评审会议上，中国船舶总公司和航天工业部分别表示可以依靠自己的技术力量，在相同时间完成国内自行研制，达到相当技术指标，而经费只需引进合同的一半。最终，便是合同未获政府批准的逾期失效。图为运-8警戒机，在空警-200未装备海军航空兵前其担负着预警机的作用，而现在则是多出现空自拍摄的证件照中。LR7型深潜救生艇　　海军的这项大工程虽然未能成行、后来再看中船和航天在对051的改装上也并未如评审会上那般打包票的效果，但中英两国在海军装备技术上的交流或者说交易并未由此终止，而是在一些子系统上体现。即便是在1989年风向转变后，老牌资本主义国家与资本的关系背景下，我们还是在运-8警戒机上看到了“猎迷”预警机上曾采用的“空中霸王”机载雷达系统和军民两用的LR7型深潜救生艇。中英合作改装的歼-7M，不仅使得该系列外贸机枝繁叶茂，也使得从英国引进的技术反哺我国空军自己的歼-7系列。图为歼-7H和霹雳-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