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体专门针对这本《草原动物园》对马伯庸进行了采访:
1.您擅长以丰富的想象力重构历史,《草原动物园》与您之前所写的历史题材小说相比,独特之处是什么?
在我看来,历史文学创作有两个很重要的维度。一是它与现实历史能在多大程度上产生共鸣,二是它超脱现实的想象力有多么奔放。前者让我们脚踏实地,后者让我们展翅飞翔。以往的作品,我很努力地在两者之间取得一个平衡,不过在这本书里,我偏重于后者,比较任性吧。
2.这是一本以一位"中二传教士"和动物园的动物们为主角的书,您的灵感来源是什么?
我是内蒙古人,所以对草原历史一直有兴趣。之前一次偶尔的机会读到《绥远志略》,里面提到一位叫华国祥的传教士,在归化城--也就是今天的呼和浩特--传教,他带了一台电影机去,在城里放电影给牧民看,到后来传教反而不那么重要了,大家都为电影而痴迷。我觉得这件事特别梦幻,一直想以此为题写点什么,只是没想好落脚点。后来有一次看到文章讲北京万牲园的历史,说慈禧死后,万牲园入不敷出,被迫要把动物都拍卖,是个挺有戏剧性的悲剧。两个点合在一块,就有了这么个作品。
3.您为了写这本书,前期做了哪些历史方面的基础研究工作?
我给自己订的原则是,风格上可以尽情飞扬,不过细节一定得尽量真实。真实不是束缚想象力的桎梏,它会让想象变得更有质感。比如说吧,我在动笔之前,仔细研究了北京万牲园的情况,都有什么动物,怎么运过来的,售票口什么样,多少钱一张票,查了很多资料。其中九成都没在小说里用到,但会在我心里构建起一个大场景,让我写起来游刃有余。再比如我的故乡赤峰,在晚清时代的行政建制源流很复杂,它位于昭乌达盟和卓索图盟之间,却是自成一个独立商埠,先归热河道、乌兰哈达厅、承德府,后又称为直隶州。作为读者不需要知道这些,但作者不把这些捋清楚,下笔会很艰涩。
4.这是一本"历史奇幻"题材的作品,具体来讲它的奇幻之处有哪些?
你在阅读这本小说的时候,会发现很多不合情理之处。比如一头热带大象怎么可能从北京走到赤峰;比如一个没有驯养经验的传教士,怎么能在草原上经营起一个动物园。但这些其实都是梦的一部分--要知道,梦的性质,就是真假参半,让你置身于一个似曾相识的场景却在细节上有种种诡异之处,这种暧昧难以言说,只能亲身去体验。所以与其说这是历史奇幻,不如说是植入历史的一个梦。
5.您之前坦言自己不会描写爱情,在这本书里有这方面的尝试吗?
这部小说里有很多刻意模糊的情感,像是许多萌芽,它可以在各个方向上生长,我所能做到的,就是把这种未来的可能性展现出来,让读者自己去发挥脑补。
6.您怎样看待您在这本书中刻画的各色人物?
他们中有是我深藏内心的性格之一的折射,也有欣慕已久的某一个理想,还有我小时候听来的种种传说。不过他们无一例外,都在我的梦中出现过。
7.您在这本书里,一直谈到"故乡"这个词,对于曾经辗转各地生活的您来讲故乡意味着什么?
赤峰是我童年生活最久的地方,它是我童年记忆的主体,塑造了我的性格和口味。从这个角度来说,赤峰是一位作者,我是它笔下千千万万的角色之一。
8.您希望自己的《草原动物园》能够带给读者怎样的惊喜与感动?
如果看完这本书,读者在夜晚做梦时,梦见跟随教士和那些动物在草原上行走,对我来说就足够了。至于是何种感动,取决于读者本心。
9.在写作这部书的过程中,遇到过哪些困难?
最难的是坦诚。这样一部不以情节取胜的写意作品,读者会变得非常敏锐,你的内心决定了文字要传递的情绪。如果不够真诚、不够坦白,稍微有点掩饰,读者立刻会觉察到异常。你只有彻底放开,任性而为,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10.近几年您的多部小说都将被拍成影视作品登上大荧幕,《草原动物园》会拍成电影吗?
这个不是我要考虑的事情,我就专心写我的东西,其他交给专业团队去考虑吧。
11.作为赤峰人,在赤峰的生活经历对您的文学创作有什么影响?
赤峰是个多元文化交错的地方,你可以在那里看到汉、蒙、满、藏、回等多个民族的交互,看到喇嘛教、汉传佛教、道教、基督教以及一些东北民间信仰和草原萨满的交融痕迹,看到现代化和古老草原的冲撞。这都是充满了文学性的奇景。
12.您如何看待和理解草原地区丰富多元的宗教文化?
就像我在小说里说的那样,每一只鸟都可以在天空展翅飞翔。
13.赤峰地区还有哪些有趣的民间传说?
很多,我刻意搜集过一些,如果有机会的话,希望能重新讲述一遍。
14.赤峰有着独特的地理和文化环境,去赤峰旅行的话,您有哪些特别推荐的地方?
要推荐的地方太多了,建议去查一下旅游攻略。我个人推荐的话,是当地的小吃对夹,路过一定得去吃一回。
15.您曾说"既有真实,又有脑洞,才是好的历史小说",您一般如何把握真实与虚构的尺度?
一个很简单的原则:大事不虚,小事不拘。
16.您是如何走上写作之路的?
从小就喜欢看书,后来总想自己尝试一下,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开始写了,一直写到现在。
17.从公司辞职后,您现在的生活和工作状态是怎样的?
每天写作,看书,锻炼身体,陪娃玩。其实比上班还累,上班好歹还有休息日呢,我一开电脑就是要干活,没假可请。
18.您接下来的一年内有哪些写作计划或者生活计划?
随缘,我觉得文学创作没法计划,兴之所至,随时随地开工。
19.您近来读过的有趣的书,哪本是一定要推荐给读者的?
可参考我的2016年书单。
20.对您影响最大的作品或作家有哪些?
王小波、马克吐温、老舍、德福塞斯、隆庆一郎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