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期说到这期要补全欠的字数,以及……
窦婴和灌夫二人站在田蚡家门前,各自有各自的感叹。
大汉的丞相娶燕王的女儿,加之太后授意,这婚礼自是不同寻常人家,门前往来无一不是当朝显贵,二千石级别的官在这都不敢拿自己当回事。对于灌夫的到来,田蚡也是呵呵一笑,毕竟大喜的日子,实在不想有什么不愉快。
众宾到齐,一一入座,道贺之音不绝于耳。席间其乐融融,田蚡作为今天的主角,便起身向众人祝酒。论起身份地位,在座众人皆不如田蚡,于是纷纷离席,伏在地上,表示丞相大人可真是折煞了自己。田蚡“哈哈”一笑,心里十分满意,然后与众人将这酒喝了。
过了一会,魏其候窦婴也效仿田蚡,起身向众人祝酒,可这效果,就完全不一样了。田蚡祝酒,大家都离座伏在地上表示不敢当;而窦婴祝酒,愿意起身离座的也不过寥寥,都是窦婴多年的老朋友,其他人都只是略微欠身表示还礼。灌夫看在眼里,心里为自己的窦老哥默默叹息。
不一会,灌夫也起来向众人依次敬酒,敬到田蚡的时候,田蚡表示自己喝多了,不能一口干了,其实这倒也正常,毕竟人家是新郎官,几百号宾客,来个敬酒的就干一杯,那晚上还用洞房不?所以田蚡就喝了几口,没全喝,于礼数来说,田蚡做得确实可以了,可灌夫心里又不愿意了,觉得田蚡就是不想给自己面子。好在是此时的灌夫还没喝多,保持了些许分寸,便干笑了两声,对田蚡说:“将军是贵人,这杯酒就拜托您喝了吧。”结果田蚡还是不答应,坚持自己真的喝不动了。灌夫没办法,只好继续去敬其他人了。
西汉长信宫灯
灌夫敬了一圈,敬到了临汝候灌贤这里。灌贤是大汉开国功臣灌婴的孙子,之前灌夫出场的时候也曾说过灌夫和灌婴家的关系,灌夫的父亲本姓张,因为是灌婴的家臣,深得宠信,便改姓灌。从辈分来说,灌贤比灌夫小一辈;从关系上来说,灌婴一家是灌夫的旧主。灌夫敬酒到灌贤的时候,恰好灌贤在与回去当长乐卫尉的程不识私语,便没有起身离座,这可让灌夫逮着出气的地方了,觉得自己是灌贤长辈,当着所有人的面对灌贤一顿破口大骂:“你平时把程不识诋毁的分文不值,现在长辈给你敬酒,你还跟个娘们似的在那跟程不识咬耳朵?”
灌贤一脸尴尬的坐在那里,还没等说话,这堂上的主人便开口了。田蚡怒斥灌夫道:“程将军和李将军同为东西两宫的卫尉,现在当众侮辱程将军,便不考虑考虑李将军的感受吗?”灌夫也喝了一大圈了,次次全干,估计也喝得有点上头了,便说道:“今天便是杀我的头,穿我的胸,我都不在乎,还管什么程将军、李将军?”田蚡一听灌夫在自己的婚礼上捣乱不说,还如此当众反驳自己,差点气成了茄子。众宾客一看势头不对,纷纷表示吃多喝多要上个厕所,窦婴也赶紧拉着灌夫出去,以防灌、田二人继续争吵下去。
本是大喜的日子,却被灌夫出来搅局搞得大家如此尴尬,田蚡实在坐不住了,紫着一张脸,恨恨地说道:“是我平时太忍让他了。”鉴于上次自己过于轻敌且张扬,导致了差点翻车,所以这次田蚡的行动是快准狠,立刻命令自己手下的骑士绑了灌夫。
这时,被灌夫痛骂过的籍福又站出来了。灌夫看着籍福,心里“嘿嘿”冷笑,是要落井下石了吗?只见籍福一路小跑来到了籍福身边,一边按住了灌夫的脖子,一边对田蚡说道:“今天是灌夫的错,还望您能大人大量,不要在这大喜之日坏了自己的心情,这事就算了吧!”然后又让灌夫赶紧给田蚡道歉。
灌夫惊讶的看了看籍福,然后一撇头,表示打死都不会给田蚡道歉。田蚡则冷笑一声,心里道:“即便你道了歉,也于事无补。”于是田蚡便让骑士们将灌夫捆紧了找个客房丢了进去,然后叫来长史,说道:“今日宴请众宾客来宴会,是太后的诏令。灌夫在席上辱骂宾客,便是侮辱诏令,犯了‘不敬’之罪。”然后又派遣官员分别将灌夫的亲朋好友甚至灌夫的远方亲属全都统统逮捕,按上了不同的罪名。当然,虽然罪名不同,最后的结果都无外乎杀头。
半个朝廷的官员都是田蚡提拔的,负责逮捕囚禁灌氏的官员也都是田蚡的犬马,灌氏一族想要将田蚡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都抖露出来,却无从上报。其他侥幸逃脱没有被抓捕的灌氏子弟,也都找了地方躲起来不敢抛头露面。
对于灌夫被抓,老大哥窦婴是十分惭愧的,也十分着急,一心想要将灌夫救出来。魏其候夫人就劝道:“灌将军得罪了丞相,和太后家的人作对,怎么能救得出他来呢?”魏其候已经想过得罪太后的下场,便说道:“侯爵是我自己争取的,现在我自己把他丢掉又有何不可?再说我总不能让灌仲孺(灌夫)独死,而自己却苟活着。”于是便上书给皇上,表示有话想对皇上说。刘彻收到窦婴的上书后,当即让人将窦婴召进宫来。
魏其候窦婴见到皇帝后,将灌夫在田蚡婚宴上的过错定为“醉酒失言”,不足以判死刑。刘彻听了魏其候的说法后,认为窦婴说的对,便赐窦婴一同吃了饭,告诉他:“走吧,我们去东朝当朝申辩吧。”
到了长乐宫,群臣都已到齐。上朝之后窦婴就第一个站出来,对灌夫大加赞赏,并表示灌夫明明就是酗酒获罪,田蚡却诬陷灌夫有别的罪国。而另一边田蚡也毫不示弱,放出“灌夫”俩字,便是一顿狠批,把灌夫平时的犯法违纪全都添油加醋的说了个遍。田蚡说的倒是事实,窦婴无从辩解,便只好去攻击田蚡的缺点,什么田蚡贪污受贿、喜好声色犬马。田蚡对此倒是也不否认,说道:“如今四海升平,田蚡得幸做朝廷重臣,爱好声马田宅,我所宠幸的不过是些歌姬艺人、能人巧匠,可不像魏其候和灌夫,召集天下豪杰猛士,昼夜密谋,心怀对朝廷的不满,不是抬头观天象,便是在地上不知道画些什么。窥测东西二宫,希望天下大变,好让自己立功成事。我倒真是不明白魏其候他们想要做什么。”
白玉舞人佩,玉器,西汉文物,一对,均高4.6厘米,宽2.5厘米,1986年河南省永城芒砀山西汉梁国王室陵墓区的僖山一号汉墓出土。
田蚡这一句话,算是击中了帝王的心窝,只要不是谋权篡位,什么东西都可以商量着来。于是刘彻便询问了一下群臣的意见,让大家表态两边谁说的对。结果除了主爵都尉汲黯坚持认为窦婴对外,其他人大多都不敢发声,好一点的像內史郑当时,开始还敢站出来替窦婴说几句话,到最后一看情况不对,也没敢坚持自己意见,把刘彻气的连说几句要杀了郑当时,“你平时整天谈论魏其候和武安候(田蚡)两人的长短之处,现在让你说,你又给我怂了?”其实也不怪群臣,主要这件事灌夫确实有错,而田蚡平日言行也多有不端,大臣们想帮哪边说话都不好说,而且辩论的田蚡和窦婴都是重量级人物,自己哪敢得罪?汲黯的确是无所畏惧,不过此时站出来支持窦婴也有两个原因,第一是汲黯跟灌夫关系很好,第二是汲黯不喜欢田蚡这个人。
眼看刘彻气的快升天了,御史大夫韩安国赶紧站了出来,韩安国在这官场待久了,人也越来越圆滑,对皇上说道:“魏其候说灌夫在其父亲为国捐躯时,手持戈戟冲入吴国军营,身受创伤几十处,勇冠三军。的确是天下少有的壮士,如果不是特别严重的罪过,只因酒后失言,倒真不值得定为死刑,所以魏其候说的没错。丞相说灌夫交结大奸大恶之辈,欺压平民百姓,家产数亿,横行颍川,欺凌宗室,侵犯骨肉,这是所谓的‘支大于干,胫大于股,不折必披’,所以丞相的话也是不错的。所以还请皇上自行定夺吧。”韩安国这么打了个圆场,也没帮刘彻做个主意。刘彻一挥手,“退朝!”
下了朝,田蚡招呼着韩安国一起上车,韩安国刚一上车,田蚡就气呼呼的质问道:“我和你二人,一个丞相一个御史大夫,一起对付个过气的老秃翁还有什么难办的吗?你为什么还要模棱两可,摇摆不定?”
韩安国过了很久,才慢慢的说道:“您为何如此不自重呢?刚才魏其候那样诋毁您,您就该向皇上脱帽谢罪,自行解下丞相印绶归还给天子,并且告诉皇上:‘臣以皇帝肺腑之亲的身份得以作为丞相,本就不能胜任,魏其候对我的批评没错。’如此一来,皇上定会赞美您谦让的美德,绝不会真将您罢官。魏其候见您谦让,皇上又同情于您,一定要闭门咬舌自尽。现在别人骂您,您就回骂,这样彼此辱骂,好像商人或是妇人般不识大体。”田蚡听罢,连忙向韩安国道歉说:“是我在朝堂上争辩太急,没想到该那样去做。”韩安国听罢,笑着摇了摇头。
据野史《汉武故事》记载,“太后弟田蚡欲夺太后(窦)兄子窦婴田,婴不与。上召大臣议之,群臣多是窦婴。上亦不复穷问,两罢之。田蚡大恨,欲自杀,先与太后诀,兄弟共号哭诉太后(王),上不得已……”虽然跟正史有出入,倒也侃一侃。正史没有记载田蚡还去找王太后哭诉了,不过却的确记载了王太后的出面干涉。
刘彻罢朝后,便去服侍王太后进餐,早有人将朝堂上田、窦辩论的事情告诉了太后。王太后见了自己儿子后,直接就没给好脸,饭也不吃了,生气道:“现在我还活着,别人就敢这样作践我弟弟,倘若我以后死了,他岂不是就要任人鱼肉了?何况皇上怎么能像石头人一样,不自己做决定呢?现在幸亏皇帝还在,这班大臣就随声附和,假如要是皇帝不在了,这些人还能值得信赖吗?”
刘彻捂着头,心想我的妈,你这都说的啥跟啥啊,这些大臣哪个不比我大,等我死了,他们还能活着?当然,刘彻知道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母亲要让自己护住田蚡,于是刘彻说道:“因为两边都是外戚,所以才让他们在朝堂上辩论,若是两个普通人,一个狱吏便能解决。”刘彻回未央宫后,又询问了郎中令石建情况,石建便将田、窦二人如何有的矛盾、矛盾又如何激化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汉武帝详细了解了情况后,便让御史去调查灌夫一案。
经过御史的一番调查,灌夫确实犯了不少罪,与窦婴所说的多有不符,所以窦婴也属于犯了欺君之罪,御史便将窦婴也抓了起来,拘禁在都司空里。被拘禁的窦婴算是就这么翻船了吗?不,窦婴还有个免死金牌没有亮。
当初汉景帝快不行的时候,曾给了窦婴一封遗诏,遗诏上写的是:“事有不便,以便宜论上。”这可就厉害了,代表着窦婴才是汉景帝为当今皇上留下的秘密武器,真正能为汉武帝解决一切的人。若不是事情紧急,窦婴完全可以多等个三五日再亮出最后的武器,不过现在朝廷已将灌夫定罪,判的也很严重,灭族。窦婴不能等了,立刻让自己的侄子上书给皇上,透露了自己有先皇遗诏这件事,并且表示自己希望能与皇上再见一面。
皇上看到窦婴侄子的上奏后,便派人去查档案,看看汉景帝是否留有这个遗诏,结果查了一顿,也没有查到汉景帝曾给窦婴留有这个遗诏,也就是说,窦婴要么就是在撒谎,要么就是一封只留给了窦婴一人的密诏。反正朝廷这边查了档案汉景帝是没写过这封诏书的,所以怎么办呢?又给窦婴判了个伪造先帝诏书的罪名……这下真的惨了,这个罪理应当众斩首。好好的一个“免死金牌”,反倒成了窦婴的催命符。
元光五年十月,灌夫及其家族全部被处决。过了许久,窦婴才得知了灌夫被灭族的消息,想到自己尽全力都没能保住自己的想要保护的人,窦婴在狱中忍不住嚎啕大哭,悲愤万千。在之后,魏其候便得了中风病,饭也不吃了,一心求死。
西汉载人载鼎彩绘陶鸟
然而在这个时候,魏其候的命运似乎又改变了。本该被当众斩首的魏其候迟迟没有被处刑,有人从刘彻处得到消息,得知其实刘彻并不打算将窦婴处死,便又将此消息告知了窦婴。劫后重生的窦婴得知自己还能安享晚年,心里多少得到了些安慰,重新恢复进食,也配合大夫积极治病。
就在窦婴又重新对生命抱有渴望,对未来心存希望的时候,命运又一次转折。朝堂上的风向突然一直吹向了窦婴,制造了不少窦婴的谣言,不用想也知道决定风向的人是谁。身陷囹圄的窦婴消息不会那么灵通,也就无从辩解,刘彻对田蚡爪牙们的造谣信以为真,又继续了将窦婴斩首的决定。想死的时候被人告知自己不会死,想好好活下去了却又毫无征兆的被处了刑。
在灌夫被处刑后的仅仅两个月,窦婴也被斩首示众。一代名臣,无双国士窦婴,就此结束了风光且大起大落的一生。窦婴作为外戚,绝对是一个榜样,值得所有封建社会的外戚们学习。
至诚高节礼下士,临危受命定七国。无愧“国士”之称。
田窦之争算是结束了,窦婴一方彻底的败了,这毫无疑问。不过田蚡赢了吗?田蚡也彻头彻尾的输了。汉武帝太初年间才将正月改为岁首,元光五年十二月窦婴被处死,转眼来到春天(汉武帝太初年间才将正月改为岁首,元光年间仍以十月为岁首),田蚡也就不行了。
田蚡不行了是因为生病,而且田蚡的病非常诡异,通俗点说,就是中邪了。生病后的田蚡,张口闭嘴的都是什么“服罪”、“谢过”之类的话,好像是要请求什么人的原谅。田蚡的家里人找来了一个能通灵的巫师,巫师通了灵一顿检查后,告诉田蚡的家人,是灌夫和窦婴二人的鬼魂在看守着田蚡,想要杀了田蚡。果然如巫师所说那样,没过多久田蚡就死了,巫师也没能救的了田蚡。就这样,在弄死窦婴和灌夫二人后,田蚡也跟大家说永别了。
至于田蚡的评价,算了……我还是不说了 。
既然田蚡和窦婴都输了,那最后是谁赢了呢?聪明的你懂得。
海昏侯墓中出土的铜编钟架
田蚡死后,丞相的位置空了出来,按常理说,御史大夫韩安国此刻终于熬出头了。不过一切都在计划之中的,那不叫人生。
在正式敲定新任丞相前,御史大夫韩安国便是代理丞相了,实际上也就是韩安国的考察期,如果韩安国代理丞相做的不错,那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转正。这个规则韩安国心里自然明白,所以在代理丞相期间,可以说是十分卖力了,除了自己份内的各种大小事处理的没毛病外,还主动为皇帝当马前卒,也就是这韩安国太过卖力,自己把自己给摆了一道。
有一次韩安国帮皇帝导引车驾,结果把脚给崴了,而且崴的特别严重。皇上派使者去韩安国家探病,使者去了一看,得了,崴成这样,肯定没法当丞相了。于是使者回去就如实的汇报给了汉武帝。汉武帝便让韩安国在家安心休息,脚好了再另行安排。倒霉催的韩安国,就这么错失了成为丞相的机会。那么因此成为丞相的人是谁呢?是个之前你绝对没听说过的人物,名叫薛泽。
当然,没听说过并不是因为他刚刚进入政场,相反,薛泽在朝堂之上是绝对的老资历了,只是这人平时太低调了,实在没什么作为,所以之前才没有提到过他。薛泽是个不折不扣的红二代,注意,是真的二代。薛泽的父亲薛欧是当年跟着刘邦打天下的将领了,虽然说薛鸥不是当时的大将吧,但对薛泽来说就不一样了,辈分摆在那里。从这点来看,薛泽也确实够平庸的,混了一辈子没混出个名堂来,一般像薛泽这种辈分的人,有点能力的在汉景帝一朝就能混出头了,结果他最后还是靠着意外,仗着自己的资历,成为了丞相。薛泽当了丞相后,也延续了一贯的平庸,毫无作为。
汲黯是汉武帝一朝很重要的大臣,之前一直没有机会说,现在总算说到了。先说说汲黯其人吧。
汲黯字长孺,是濮阳县人,也就是今天的河南人。汲黯为人刚正不阿,平日里也是个喜欢行侠仗义的人,且十分好学,注重志气节操,偶像是傅柏和袁昂。汲黯家是个不折不扣的政治世家,汲黯祖上便是春秋时卫国的显贵之臣,到了汲黯是第七代,代代为官,这个真的强,国家都换了好几个了,不管君主姓甚名谁,都不影响他们老汲家做官。到了汉景帝时,靠着父亲的保举,汲黯成为了太子洗马。汲黯平时一副老干部做派,绝对威严正直的一个人,所以大家对其都有点敬畏。在景帝驾崩后,汉武帝登基,汲黯这个太子洗马就成了谒者(谒者这职位到了东汉之后基本就是宦官们的活了),算的上是汉武帝的耳目和特使了。
汉武帝登基后,经常会让汲黯作为特使到全国各地去。当年东越两国打起来了,汲黯就去作为特使查看情况,结果汲黯溜了一圈,到了吴县就折返回了长安,然后跟皇帝说:“东越人内斗,是当地民俗本就好斗,不劳烦天子的使臣去过问。”换句话说,他国人民的死活,与我何干?看起来好像有点缺乏社会人道主义精神,可那时候主流思想就是这样,以前也说过。
后来河内郡发生了一场很严重的火灾,一连烧了一千多户人家,这事惊动了汉武帝,于是汉武帝便让汲黯前去查看情况。汲黯出去了几个月后,回来跟汉武帝说:“是河内郡的一个普通人家不慎失火,由于住房建造过密,导致火势蔓延,皇上不必忧虑。”汇报完这件事,汲黯咳嗽了两声,又说道:“我路过河南郡的时候,看到当地贫民饱受水旱灾害之苦,灾民多达万余家,惨烈程度以至于父子相食,我就趁便而私做主张,下令发放了河南郡官仓的储粮,赈济当地灾民。现在我请求缴还符节,承受假传圣旨的罪责。”
汉武帝听罢则“哈哈”一笑,觉得汲黯是个人才,当谒者可惜了,便免了他的罪过,并将汲黯调任为荥阳县令,准备放汲黯出去锻炼一下。结果汲黯听到汉武帝的这个调动后,非但没有高兴,反而心里还有点小生气,认为当县令是一种耻辱,于是便称病辞职。汉武帝也没生气,反而很惯着汲黯,就将汲黯任命为了中大夫。
当卢
后来汲黯也是在朝堂上直言进谏,想什么就说什么,搞得汉武帝十分受不了,觉得汲黯果然还是要多磨练一下,便将其外放到了东海郡当太守。汲黯是个道家学派的支持者,喜好清静少事,在处理郡务上很多事情都放权给下面的小官吏去做,一切都不苛求细节,只要是遵循了大的原则就行。仅仅一年多的时间,东海郡就让汲黯治理的清明太平,人人都称赞其治理东海郡治的好。
不过虽然在处理郡务上对人比较宽容,可平时就不一样了,平时的汲黯是眼里绝对容不下沙子的,只要有人做错了什么事(他认为是错的事),就一定要当面指出来数落人家一顿,然后逼着别人改,估计这种人朋友应该不会太多……
由于在东海郡出色的表现,汉武帝觉得汲黯已经磨炼的不错了,便将其调回了中央,任其为主爵都尉,待遇比照九卿。汲黯的升迁速度,真的可以说是坐着火箭上天了。
之前说汲黯讨厌田蚡,那是因为什么让汲黯开始对田蚡感到反感的呢?这要从元光三年的黄河泛滥说起。当时黄河在瓠子河决堤,洪水泛滥,一连淹了十六个郡,汉武帝派汲黯和郑当时去负责治理洪水。当时汲黯和郑当时用的办法是“堵”,征伐了无数民夫和囚徒,企图堵住决口。刚开始堵住了一次,结果刚堵住没多久便又被洪水冲开了。田蚡的食邑在鄃县,位于黄河北边,决堤是向南方泛滥,对田蚡的鄃县是毫无影响的。但一汲黯他们要是把决口堵住了,未来的事就不好说了,指不定下一个决口就在北边,把鄃县给淹了。所以田蚡站出来对汉武帝说:“江河之水决堤都是天意,是不能改变的,勉强以人力强行堵塞,未必是顺应天意的。”而当时负责研究节气和度数的方术之士也这么说,所以那次黄河泛滥有很长一段时间便无人治理了,只能将决口以南的百姓先迁走。当时的汲黯一看,我们大汉的丞相就这德行?可以,这田蚡我算是怼定了。
从此汲黯就不给田蚡好脸色了,其他的二千石官员见了丞相都要行跪拜之礼,但汲黯见了田蚡,最多也就是拱手作揖,得不得罪田蚡?当然得罪,但汲黯一点都不虚。毕竟汲黯连皇帝都不虚。
有一次,刘彻正向大家说着自己心中的理想,告诉大家自己想要与尧舜一样,汲黯直接就是一盆冷水往上泼,汲黯阴阴地说道:“陛下欲望过多,只是表面施行仁义,怎么可能真正效仿唐尧虞舜的功绩呢?”这盆冷水浇的刘彻是一个透心凉,那脸上的表情直接就不见了,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然后就散朝了……罢朝后不少人就来责怪汲黯,“老哥你咋这么耿直?太不会说话了。”汲黯则义正言辞地回答说:“天子设置公卿百官这些辅佐之臣,难道是为了让他们一味屈从,阿谀逢迎,让君主违背正道的吗?何况我身居九卿之位,虽说也爱惜自己的生命,但要是损害了朝廷大事,那可怎么办!”
汲黯就是如此,耿直强硬。
汲黯虽然给人留下的印象很强硬,但身体可软的很,是个病秧子。之前在东海郡的时候就经常憋在卧室养病,回了中央之后还是三天两头生病。有一次汲黯病的很厉害,庄助就来帮汲黯请假,刘彻便问庄助:“你觉得汲黯这个人怎么样?”庄助则回答说:“让汲黯当官的话,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不过他能辅佐年少的君主,守城深坚,招之不来,挥之不去,即便是像孟贲、夏育那样的猛士,也无法让他丢失志节。”
听到庄助这么说,刘彻深以为然,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古代有所谓能定国安邦者,汲黯就是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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