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对于那种“人精”或“社会油子”,年轻一辈(比如90后00后)大多其实并不感冒,因为他们生活在一个比老一辈健康健全的多的社会,于是就根本而言,他们总会更健康一些——而一个健康/健全的人总会本能地反感那种人精,因为那种人身上没有真实——他们连自己都不喜欢,又如何被别人喜欢呢?
但在老一辈那里(比如5060后),这个逻辑却完全相反。他们那几代人大多都从心底佩服那种“会搞关系”“会来事儿”“人脉广”的人。所以一方面,倘若自己的孩子不是那种人精,他们会极为焦虑,极为害怕自己的孩子以后“在社会上吃亏”,于是不断地鞭策自己的孩子,希望他可以成为那种八面玲珑的人——至少也要对社会礼仪轻车熟路;但假如孩子实在不是这块料,那他就应该找个与世无争的办公室老老实实待着,好好的从20多岁就开始安度晚年;而另一方面,这种焦虑也会潜移默化的影响到他们对自己孩子的判断,他们会认为一个不是“人精”的人做任何事都会是难以成功的。
于是,当三观不稳的巨婴们来向家长寻求情感支持的时候,得到的大多是否认——于是恶性循环,他们便更难坚持自己。
那么话说回来,老一辈人为何如此重视“关系”呢?
理由其实很简单——我们要知道一个真理,那就是在自我觉知力不高的绝大多数人那里,一切的三观都是由生活阅历所决定的。所以,要理解老一辈人重视关系的原因,我们就必须设身处地的去思考一下父辈年轻时那个时代的特点。
本文也不是为了写他们,所以从最粗糙的角度来讲,我觉得主要有三个。
第一,就是那时的社会经济发展水平很低,这个不用讳言大家也都承认,而当一个社会的经济发展水平低下时,一个很明显的结果就是社会分工的不明显——也就是说,在那样一个低水平的社会中,只有工人农民医生士兵等极少数的一些分工,但人的需求又是多样的。于是,当我有了某个需求,而社会又无法通过明码标价来提供那个服务的时候,那我能依靠的便只有去讨好那些能提供服务的人。
听着感觉有点儿抽象?其实眼前的例子比比皆是——比如你想搬家,但社会上根本就没有搬家公司怎么办?你工作忙又想照顾父母,但没有家政公司怎么办?
于是,你便只好和七大姑八大姨亲戚邻里朋友故旧都维护好关系,因为指不定哪天就能用上谁,不是么?
第二,在社会分工极低的前提下,那又是一个高度政治化的时代,这意味着只要能和权力沾上哪怕一点儿的边儿,就能带来无穷无尽的好处,这点就不用我多说了——即便是一个卖猪肉的,都可以给自己的“关系户”多割上那么一点儿肉——而权力是什么?说到底,权力就是张科长李处长赵局长,就是一个个具体的人——
于是,老一辈人孜孜以求的“人脉”其实就是权力之脉,特权之脉,这是很好理解的——因为在那一代人的人生经验之中,没有攀上人脉的后果就是赤裸裸的吃亏受欺负——没有关系的知青就是回不了城,没有关系的人就是得不到提拔,不是关系户的我买猪肉时就是被缺斤少两。
“新中国人人平等,不许挑肥拣瘦。”服务员如是说。
明白那种对关系的渴望了吧?
第三,体制的问题还体现在,每个人都必须有自己的单位和领导,那是一个个人流动几近不可能的时代——别说什么说走就走的旅行,即便是因公出差,异地住宿都需要单位的介绍信——这一方面在他们心中印刻了对“外面的世界”深深的恐惧,也就是肖申克救赎中的那个名词“体制化”,另一方面,这种社会关系的固化在他们身边形成了一个牢牢的“熟人社会”。
当一个人一生的交往就是周围为数不多的几个亲戚朋友,以及单位里那些早已看了几十年的老同事的时候,又怎么可能不去重视关系?毕竟关系搞不好的话,这一恶心可就是一辈子啊!
说的有点儿多了,总之,“时间的伟力”不会放过任何人,在以上三点的常年熏陶下,我们的父辈便只好去做各种违心的事儿,只为了能储备更多的“人脉”,同时为孩子的“不适应社会”而不断的担忧焦虑,一个社会的发展水平越落后,这个现象就越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