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制造2025》提出了制造业升级的宏伟目标,主要路径是核心技术突破,局部高端产业突围,通过信息化与工业化的融合,提升生产效能,全面带动制造业产业链升级。那么要想打造出品质过硬的“中国制造”,就迫切需要数以千万计拥有一技之长的高级“蓝领”。
今天央视财经《经济半小时》,我们就要带大家走进航空制造业来认识这样两位“金蓝领”,看看他们的成长故事。
在中国航空工业沈阳飞机工业集团有限公司的一个车间里,33岁的钳工方文墨,蒙着眼睛站在机床前,不靠眼睛,纯粹凭手感,他到底能加工出一件怎样的产品呢?
方文墨的徒弟 赵志臣:我真服了,三分之一道千分之三毫米,你让我们这些长眼睛的怎么整?!
工件的精度达到千分之三,这是一个让人很难相信的奇迹。因为根据教科书所说:人的手工锉削精度,极限是千分之十毫米。那么也就是说,方文墨即便在蒙眼的状态下,加工精度也比教科书提高了将近三倍。千分之三毫米的精度相当于一根头发丝的二十五分之一,这是数控机床都很难达到的加工精度。这个精度,被中国航空工业集团公司命名为“文墨”精度。
在徒弟和同行眼中,方文墨就是一个奇才:一名普通工人要晋升为高级技师,一般需要24年,但方文墨只用了6年。25岁的他,拿到了钳工最高职业等级; 26岁,他参加全国青年职业技能大赛,获得钳工第一名;29岁,他成为中国航空工业最年轻的首席技能专家。这一份亮眼成绩单的背后,是方文墨特殊的人生经历和常人难以承受的苦干精神。
中国航空工业沈阳飞机工业集团有限公司钳工&中国航空工业首席技能专家方文墨:我家三代都是“沈飞”人,我从小的梦想,就是造飞机,实现我的航空梦。
方文墨生于1984年,姥姥、姥爷、爸爸、妈妈都是沈阳飞机工业集团有限公司职工。“沈飞”集团公司创建于1951年,是我国创建最早、规模最大的现代化歼击机设计、制造基地,被誉为“中国歼击机的摇篮”。从小就生活在“沈飞大家庭”里,受父母长辈们耳濡目染的熏陶,幼小的方文墨心里早早地种下了报国强军的航空梦。
方文墨:所以小的时候就很希望,能像爸爸妈妈一样,天天做飞机,给祖国制造这种战机。
方文墨的妈妈:有的时候就是有那个废品的活,给他拿来叫他玩一玩。等他长大了以后,长到能有四年级的时候吧,他就叫我,教他那个万能量具,他说妈妈你测完的活,我也跟着你测,等到六年级的时候,咱俩几乎测的,就差千分之几,他压线也压得比较准了。
从小就与飞机零部件接缘的方文墨,16岁时,在家人的支持下,报考了“沈飞”技校,而且选择的工种,是难度很大的钳工。
方文墨:钳工是所有工种里头,很少接触于机械加工的,这么一个工种,主要是以手来用道具,来加工零件,你们是不用看刻度,干活的,所有都是凭手感去干,当时给自己的冲击,也是比较大的。
可一开始学钳工,方文墨就遇到了难题:他身高1米88,体重200来斤,身高比工作台高了将近1倍,不少老师傅都说,像这样的高大身材压根不适合做钳工,更别提成为出色的钳工了;但方文墨偏不信这个理,他一边认真上课学习,一边利用空闲时间钻研钳工技术。看见儿子如此痴迷,方文墨的父亲在家专门给他做了一个练习锉刀的工作台,方文墨只要在家,就蹲着马步,弯着腰,一前一后,用锉刀在原料上来回磨,练习自己的手感。
由于长时间听锉刀来回摩擦的刺耳声音,方文墨甚至出现了生理性呕吐。
方文墨:家里我也是独生子女,练习非常苦,像我们的手,手上会起血泡,是大泡上面,落了一个小泡。
就在年轻的方文墨刻苦学艺的时候,五百多公里外的哈尔滨,秦世俊和父亲之间发生了一场激烈的冲突。
中国航空工业哈尔滨飞机工业集团有限责任公司数控铣工 秦世俊:也是愿意玩电脑,一玩玩到很晚。跟父亲顶了两句嘴,然后父亲就给我一巴掌,然后我跑了。
今年35岁的秦世俊,是中国航空工业“哈飞”公司机械加工车间的一名数控铣工,高级技师,参加工作13年来,他先后荣获全国技术能手、全国劳模、全国十大最美职工等荣誉称号,2011年被评为中国航空工业首席技能专家。可是当年初入“哈飞”技校,学习钳工的秦世俊,却并没有将全部心思扑在钻研技术上,那时的他痴迷于打电子游戏。
后来,父亲跟儿子心平气和沟通,深夜促膝谈心,这让秦世俊第一次体会到了父亲威严的外表下,深藏着对自己的爱和期望。从此以后,他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将心思全部投入到学习中。
秦世俊:他说我错了,我不应该伸手打你,要注意你的感受,当时我就感觉,一下子跟父亲的距离拉近了。然后我马上说不对,是我的不对,我说我以后不会再玩,那么玩电脑了,那一晚上跟父亲聊了很多。
秦世俊的父亲:家长都这样希望孩子好好学习,将来对社会有贡献,学一技之长。
“哈飞”和“沈飞”是中国航空工业在东北最大的两家飞机制造厂,一直以来技术工人都是通过本单位技工学校和师徒间的传帮带培养。2003年,19岁的方文墨,以全班第一的成绩从沈飞技校毕业后,命运却给他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方文墨:就是分配到一个沈飞民用品厂,而且造的是卷烟机,当时落差非常大。一个卷烟机、一个飞机,虽然两个名词比较像,但是产品差别太多了,所以当时也想,是不是这个航空梦就破了?从事不了造飞机的活了?
母亲安慰方文墨:“你好好干,是金子在哪儿都会发光。”方文墨打起精神来到了卷烟厂上班,好不容易拜认了当时手艺最好的一个师傅,师傅却又给他来了一个“下马威”,连着三个月用锉刀磨原料。
正常情况下,一名钳工一年要换十几把锉刀,但方文墨一年竟然换了200把锉刀,有几次,甚至把锉刀生生地磨断了。
“人刀合一”是方文墨的目标,他用双手赋予了零件温度与生命。3个月后,他终于和师傅接手一批加工军用航空零部件的活,这让方文墨兴奋不已。
进入军工制造业,终于圆了方文墨儿时航空梦。从此之后,他更是百般投入,把每一次加工零部件都当作比赛来对待。2006年,方文墨第一次参加了“沈飞”公司组织的职业技能大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他,一举拿下了青年组第一名。
方文墨:手脚发冷,脑袋冒汗,因为很紧张,毕竟身边是自己师傅辈的,师爷辈的,还有刚进厂的,师兄弟去比赛。所以当时也是有惊无险,把这个零部件很完美的,就获得了整个沈飞公司的,青年组的第一名。
第一次比赛就拿了个第一,而且这还是在“沈飞”公司1万多员工的职业技能大赛中。大赛结束后,方文墨根据大赛的经验,发现自己虽然技术过硬,但有些理论知识还比较欠缺,特别是在加工一些比较复杂的零部件时,还看不太懂图纸,他意识到了自己的瓶颈。
方文墨:当时也是报了沈阳航空大学的本科和专科,晚上去夜大学习,是这样的。
就在“沈飞”公司的方文墨遇到业务瓶颈时,“哈飞”公司的秦世俊同样面临提高技能水平的问题。在学习加工一些带有三维立体图形的复杂零部件时,秦世俊连比带划,费了大半天,也很难完全弄明白这三维立体图是怎么回事?父亲站在一旁看见后,转身在厨房里拿来一个土豆,按照书上的零部件结构,把土豆加工成一个实物三维立体图,再结合自己几十年的加工经验,耐心细致地跟儿子讲解。
放弃60万年薪 甘守一千元工资 只为成就自己的大国工匠梦
与一般喜欢玩手机、打电子游戏的时髦青年不同,方文墨周末有空的时候,就喜欢到沈阳市区的书店、图书馆看有关钳工技能的专业书。2007年10月的一个周末,方文墨一下班就穿着带有“沈飞”字样的工作服,直接来到沈阳市区书店找专业书看,无意中他发现对面,有一个同样穿着“沈飞”工作服的人,也在找专业书。寒暄之后,他才知道原来这就是自己一直敬佩的榜样,“沈飞”大名鼎鼎的技术标杆人物、全国劳模——王刚!就这样,两代全国劳模、技术能手,在书店里偶然相遇了。
中国航空工业沈阳飞机工业集团有限公司数控铣工 王刚:平时像我这个加班也多,所以说有点时间,我就基本上就是来书店了。
几年来,技校毕业的方文墨沉浸在钳工书海中,购买了400余本专业书籍,他不仅在书店里偶遇了自己的偶像,还结识了他的妻子隋艳新。隋艳新也是“沈飞”公司的一名数控铣工。相同的爱好、相似的经历,让这两个年轻人很快走到了一起。
在妻子眼中,丈夫是一个浪漫的才子。比如这个方文墨自己发明的多功能测量仪,除了仪器本身独具匠心,具有多种测量功能外,他还发挥自己的艺术天赋,在测量仪底座上面,用锉刀把隋艳新的侧面图像锉修出来,并镶刻在上面,作为一个特殊的标志标识,这也是方文墨的小秘密。
方文墨:对,有个小秘密,在这个地方,这是我妻子的头像,我用锉削出来之后,给它镶到了这个测量仪上,这样我妻子就可以在我工作的时候,时时刻刻陪伴我。
钳工的活看似简单,但就像一个下棋高手,方文墨在下第一步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十步以后怎么走。下刀以后,他就不会让任何工件报废。而且方文墨不仅能把钳工的活干得很漂亮,对图纸的设计和工艺流程,他也很是精通,其中一个小发明就让成型速度提高了近10倍。
“沈飞”的方文墨在攻坚克难,同样,“哈飞”的秦世俊也在工作中打破常规、搞技术革新。秦世俊原来在技校学的钳工,参加工作后,对数控加工很感兴趣,他开始一点一滴下苦功夫重新学习,很快脱颖而出。但秦世俊不满足仅仅完成操作工作,而是经常琢磨怎么提高技术工艺,让产品更有质量保障,又能提高效率。
有一次,他所在单位在加工一批航空零部件时,质量、效率都很难达到要求,秦世俊打破常规,大胆提出:他们也加入到数控机床前的数字编程设计中,和其它研发设计部门一块提前参与,让研发设计部门和生产制造部门通力合作,这样加工制造出来的产品更有质量保障。在单位领导的支持鼓励下,秦世俊做了一次大胆尝试。
秦世俊:他们在测量的时候,发现我干的这个活和图纸要求的,是完全吻合的。原来加工这个活,三道工序,最起码一个活,得将近一个小时,现在十来分钟,就可以完成。
凭着这股肯琢磨、爱钻研的劲头,秦世俊随后又创新研发出《逆向思维、反向采点加工腹板法》的新型加工方法,完全打破了原来纯手工的加工工艺。
无数个攻坚克难的夜晚,秦世俊不眠不休,他也成为了远近闻名的攻坚克难“专业户”。这之后,秦世俊在省、市、国家级技能大赛中夺得冠军,个人也荣获全国技术能手、全国劳模、中国航空工业首席技能专家等40多项荣誉;2014年,“哈飞”公司还以秦世俊的名字命名劳模创新工作室。参加工作13年以来,秦世俊实现技术创新、小改小革685项,为公司节约资金488万元。
而从2003年参加工作至今,方文墨收集整理20多万字钳工技术资料,改进刀、量、夹具100多种,改进工艺方法60多项,取得3项国家发明专利和实用新型专利;方文墨个人先后荣获全国劳模、全国技术能手等20多项荣誉,被媒体誉为“大国工匠”。
随着各种荣誉的不断增加,方文墨在业内早已是声名远扬。几年前,就有一家民营企业开出50多万的年薪邀请他加盟。当时,文墨每月工资只有一千元。面对几十倍于自己收入的诱惑,他都一一拒绝了。
2012年,“沈飞”公司也以方文墨的名字创建了劳模创新工作室,在传帮带的带动下,现在方文墨的团队中,已经培养出一个年仅23岁的高级技师。
中国航空工业沈阳飞机工业集团有限公司14厂副书记兼工会主席 李亚民:在方文墨带领下,每年这种工艺加工方法改进,成立以来得有二百余项的工艺改进这个方法。那么人才方面,可以说是有很大的提升。
中国航空工业沈阳飞机工业集团有限公司人力资源部处长 杨雨东:就是高级技师以上的,我们就是1300多人。也涌现了一批,这个优秀的人才,包括我们现在有全国的青年岗位能手,已经有30多人。
2015年9月3日大阅兵的装备中,飞过天安门的5架歼-15,有不少的核心零件,都是方文墨和他的班组做出来的。而作为劳模代表,秦世俊在北京天安门广场参加了纪念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大阅兵,当看到自己亲手打造的武装直升机气势磅礴临空飞过时,秦世俊感到无比自豪和光荣。
秦世俊:这个匠,肯定是精益求精,而且是工艺技术名列前茅的,才能叫匠,现在工匠,大国工匠,我感觉要符合国家时代的发展。
方文墨:为了我们整个民族,包括整个国家,在国际的话语权上,能有一部分分量的地方。所有“沈飞”人,包括我的家里人,祖孙三代人,所有的梦,都是在这。
我们国家要缩小与发达国家航空工业的差距,保证飞机制造高精度、高质量、高效率,就需要一大批一流水准的技能人才。而今天节目中的两位主人公,他们追求职业技能的极致化,对工作耐心专业、执着坚守,对产品精雕细琢、精益求精,值得我们每个人学习,这就是各行各业都少不了的“工匠精神”。
习近平总书记曾在主持召开全国知识分子、劳动模范、青年代表座谈会时这样说过:技能是立业之本,人不管天赋如何,只要勤勤恳恳,脚踏实地,都可以有创造价值的机会。弘扬工匠精神,打磨精品。劳动人民只要敢想敢干,就会用诚实的劳动创造美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