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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纽约的康尼岛,坐在大西洋边,老周讲他
1991
年去秦皇岛,第一次到海边,高兴,拄着盲杖趟着就下海了。
一个浪过来,把盲杖打入大海,他说:
我想坏了,我可怎么回岸上去啊,在大海里也辨不清方向。
我赶紧问:
后来呢?
“
后来,那根盲杖又被浪冲到我身边,我立刻抓住,拄着走上岸。
”
呃
……
这个,是现实版的大海捞针。
周云蓬在纽约康尼岛 摄影:
大方
2017
年,在北岛老师发起的
“
香港国际诗歌节
”
开幕演出上,老周和乐队演出之后是崔健压轴,为了填补崔健团队准备的空场时间,主持人许戈辉请老周留在舞台上,请他清唱演出时没唱的《不会说话的爱情》。
后来戈辉姐问老周,你为什么不是只唱一两句而是把一首歌唱完。
老周说:
要唱就都唱完吧,不然回家还得把剩下的唱了。
演出第二天,崔健老师看到老周后拍着他肩膀说:
云蓬,我喜欢你的作品。
也是
2017
年
“
香港国际诗歌节
”
,有一场诗歌朗诵会,其中有香港
著名
作词人周
耀辉先生朗读他的作品,开场前他过来和老周打招呼:
云蓬,你能来我太高兴了!
朗诵会开始,耀辉
先生
登场,他说要用粤语朗读,然后用普通话说:
抱歉啊,云蓬。
在京都闲逛,小巷中遇到岔路,我问走哪边,老周说:
我也不知道哪条路有伏兵啊。
王小山从大阪到京都看望老周,请我们在花见小路吃怀石料理,餐后我们步行送山哥去坐
京坂急
回大阪,走到四条,山哥说:
请回吧,马上到车站了。
山哥转身离去,老周对我说:
鞠躬。
然后他在摩肩接踵的人流中,冲着山哥的背影,深深地鞠躬。
参加澳门
“
隽文不朽
”
文学节,演出场地是有百年历史的
岗顶剧院
,我站在剧院外跟老周感慨:
我们几年前来澳门,看到这个漂亮的剧院,我当时想,什么时候能来这里演出就好了,结果就来了。
老周说:
那你还是想想麦迪逊广场花园吧。
计划出国一个月,熊熊无人照顾,大连导盲犬基地说可以让熊熊回那里待着。
老周说:
我没法和它说清楚啊,它会以为我不要它了。
带熊熊出去演出,早上我先去用餐,和餐厅打好招呼,要给导盲犬带吃的,一般会给熊熊拿一些煮鸡蛋、煮地瓜、没刺没盐的烤鱼、蔬菜、水果。
我回去给熊熊喂一点后再带老周去吃饭,留熊熊自己在房间,老周会和熊熊说:
爸爸出去打猎,你等着。
熊熊就会安安静静地等候。
熊熊有一段时间带着老周走走路就停下,在小区里转一小圈就急急忙忙带老周回家,感觉有点职业倦怠。
老周说:
你赶紧在
Kindle
上帮我买训狗的书,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乐队鼓手张蔚建议:
饿它几顿就好了。
老周回复:
不能结仇啊,跟养孩子一样,我晚上请熊哥喝点酒。
耶路撒冷的圣安妮教堂是圣母玛利亚诞生的地方,圣安妮是圣母玛丽亚的母亲。
圣安妮教堂以它绝佳的声场著称于世。
我和老周走进去的时候有十几个人站在教堂祭坛前唱《奇异恩典》(Amazing Grace),一位穿白色袍子的神父走过来对我们说:
一起去唱吧。
老周记不住英文歌词,找了一个座位坐下,我加入了唱赞美诗的人们。
唱毕,他们离去。
神父又走到老周身边:
这个教堂的声音很好,我们欢迎所有的人在这里唱歌,你不要害羞,唱吧,不要害羞。
老周起身,开始哼唱Amazing Grace。
他一开口,神父立刻惊呆了,他在老周身后坐下,陶醉地看着,老周唱完,神父起身拉住他说:
你的声音中充满了上帝的祝福。
那位神父名字是Peter,大家称呼他:
Father Peter。
Father Peter想不到这个害羞的盲人是一位职业歌手啊。
四年后,2019年我和母亲去耶路撒冷的时候,又去看望了Father Peter,我给他看当时的照片,他还记得老周。
第一次和老周去伊斯坦布尔时住过一段时间民宿,老板叫
Barbaros
。
住了几天后
Barbaros
请我们吃饭,席间他问了老周很多问题。
其中之一:
你现在想结婚吗?
不想。
为什么?
我想要自由,没什么比自由更重要。
闻听此言,
Barbaros
一脸的肃然起敬。
在摩洛哥的菲斯老城,有一家卖当地音乐为主的音像店,老板是位热情的阿拉伯小伙子。
第二次去买唱片的时候,他熟络地拍着老周:
我的兄弟,你随便挑,我的店就是你的店。
老周说:
比我们东北人还能忽悠。
在
伦敦国家美术馆,
老周说:
你去看吧,我找个地方坐着等你。
我快速地在各个厅里跑来跑去,回去看他,他有点赌气地对我说:
对于一个看不见的人来说,坐在美术馆里,知道梵高就在旁边,是很残忍的。
不过在
大英博物馆
,他参观得非常开心,在那里视障人士和陪同可以在服务台领到一个写着
“
触摸参观(
Touch Tour
)
”
的牌子戴在脖子上,遇到标识着一个
“
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