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宙所发的是半虚构写作的故事
「夜行者」系列是现代的都市传说
大多基于真实社会新闻而进行虚构的报道式写作
从而达到娱乐和警示的目的
按照我们正常的想法,一个熟悉的人,对自己是没有危害的,所以当遭遇了熟人犯罪后,往往会特别想不开。
有学者曾对天津市入狱的2189名罪犯进行过调查,结果显示,以熟人为侵害对象和以陌生人为侵害的比例大概是1:1.6。两者比例相差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大。
也就是说,熟人犯罪,是一种常见的犯罪行为,即使发生在你身上,你也不必因为对方是熟人而想不开——这和其他的犯罪并没有什么区别。
我今天要说的,就是一起发生在我身边的熟人犯罪。
2016年10月19日下午,我和周庸正在建外SOHO的健身俱乐部游泳——这家健身房的泳池不大,但因为在国贸附近,美女多,所以我俩常来。
建外soho的游泳池
游的时候,周庸苹果表的微信一直响,周庸游到浅水区站住后,抬手点了几下,抬头看我。
我说怎么了,周庸抹了把脸上的水:“徐哥,马北一死了,已经火化了!”
马北一死在这个时候,实在是太巧,也太奇怪了——他欠了许多的钱,还是一起诈骗案的嫌疑人。而且他死不见尸,大家知道他死的时候,这个人就只剩下了骨灰。
他是周庸的大学同学,也是北京人,很精明,大一时就在寝室楼里卖烟,晚上寝室楼锁门后,都得跟他这儿高价买。据周庸说,他大学学费都是自己赚的。
9月28日,周庸的一个大学同学要结婚,马北一拉了个微信群,说准新郎让他代收份子钱,让同学们发红包或转账给他。
过了两天,有人和要结婚的同学聊起这事,对方很惊诧:“没有啊,我都半年没和马北一联系过了。”
接着他们试图联系马北一,搞清怎么回事,却根本联系不上。
当时的一些聊天记录
马北一失联后,周庸的同学圈一下炸了。
因为许多人都想到,自己在今年6到8月份期间,借给过马北一钱——包括周庸,借的最多的就是他。
7月份时,马北一约周庸在都一处吃烧麦,谎称在广东汕头包工程,还发了工地照片和工程合同给周庸,需要资金,向周庸借了十五万。(同学们互通有无后发现,他跟所有人都是这么说的。)
我问周庸还有没有合同的照片,周庸找给我看,我给汕头建设局打了个电话咨询,发现合同上的工程编号根本不存在。
周庸借马北一钱时都没多想:“这人一直挺靠谱的,上学时就搞许多歪门赚钱,而且借钱什么的都是很快就还。”
“别的同学攒钱买iPhone时,他不仅赚钱买了个手机,还买了个尾号8888的手机号说等升值。”
周庸通讯录里的马北一,备注是“马精明”
马北一在同学里人缘不错,他是单亲家庭,他妈去年得了尿毒症,家里没什么亲戚,全靠同学们在轻松筹上捐款转发凑够了换肾手术费。周庸当时也捐了三万,但他妈最后还是没挺过去。
但这事后来被发现是假的,马北一失踪后,几个人找大学时的导员,要了马北一家的地址。
上门后,马北一“因为尿毒症去世”的母亲给他们开了门,说自己对马北一的所作所为全不知情。
在同学们发现一切都是诈骗后,马上报警立了案。
结果他们今天接到警方的通知,马北一自杀了——已经火化,只剩骨灰了。
周庸没心情游泳了,我俩一起爬上岸,走回更衣室坐下,周庸擦了擦头,问我觉得马北一是真死还是假死。
我说我对这种事都有怀疑:“前几天我看新闻,说南宁有个学生借钱还不上后自杀了,也是直接就剩骨灰了,我也觉得真实性有待商榷。”
该新闻
我向周庸要了他的手机,看他同学群里的信息,有人提议用骨灰验DNA,周庸问我能验出来么。
我说当然不能,高温会把骨灰烧的只剩下无机物,还会使DNA变性。
骨灰不能做DNA验证
我坐着想了想这事,问周庸能不能和同学们商量下:“把这事统一交给咱代理。马北一要是假死,咱可以帮他们把人找出来,但追回款的百分之十,要作为调查费。”
周庸发了一会微信:“他们都答应了。”
第二天中午,周庸向大学时的导员咨询到了马北一家地址,我俩开着车,来到了北京西站附近的南木楼社区。
在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买了两箱牛奶,我和周庸进了小区,来到3单元。
上到4楼,敲了敲门,里面有人问我是谁,周庸说是马北一的同学,一个戴眼镜微胖的中年妇女态度不是很好的打开门:“又是来要钱的?进来吧。”
看来之前已经有人上门要过债了,我和周庸进了门,在沙发坐下,将买的两箱牛奶递给马北一母亲后,她态度缓和了一些:“吃点橘子么?”
我和周庸婉拒后,直入正题:“阿姨,北一这事太突然了,欠这么多钱,人忽然就没了,说实话我们有点怀疑。”
马北一母亲没和我们多解释,走进卧室拿出几张纸,放在茶几上,让我们自己看。
我和周庸拿起来看,是三张证明,一张医学死亡证明,一张火化证明,以及一个派出所户口注销的存根。
马北一他妈拿出了三份证明
我趁着马北一母亲和周庸说话时,用摄像手表把三张纸都拍了一遍。
和周庸出了马北一家后,周庸从车里拿了瓶水,喝了一口:“徐哥,他是不是真死了?不仅有死亡证明,连户口都注销了。”
我说死亡证明没用,网上花几百块钱就能办,真的假的都能办。而且派出所注销户口,也是根据死亡证明和火化证明来的,所以也不能作准。
死亡证明在网上能轻易买到
周庸问我是不是觉得他没死。
我说是:“我不怎么信,他家房子怎么也得有个五六十平吧,北京今年房价历史最高,虽说房子旧了点,但按西站这地段,也能卖个三四百万。”
“马北一大概欠了一百来万——守着三四百万的房子,能为这一百来万就自杀?”
我决定从火化证上入手,查明马北一是否假死。
一般来说,真的死亡证明好办,但真的火化证一般办不了,这证得真把人烧了才能给。
而且北京包括八宝山在内的殡仪馆都实行流水线制,由计算机系统控制过程,每个人一进殡仪馆就会有个专属条形码——这个火化证明上的条形码造不了假,真伪一验就知。
我偷拍下马北一的火化证,也是为了那张能验真假的条形码。
有条形码的火化证明,很难造假
我和周庸看时间还早,在菜户营路找了家复印社,将马北一的火化证截图打印出来,然后开车上了京开高速,在西庄路下道,到了京开路东的大兴天堂殡仪馆。
下了车,周庸问我:“徐哥,咱就直接找工作人员去问?”
我说不用俩人都去问:“你拿印着火化证明这张纸去找工作人员,让人帮忙扫个码验验真伪。我到处去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过了一会周庸给我发微信,说条形码是真的,扫出了马北一的火化信息。
马一北的火化证明是真的
我回微信说知道了,让他过来找我。
周庸和我在殡仪馆里转了几圈,没什么发现,火化房也不让进,线索断在这了。我俩决定上趟厕所,然后离开这想想新的办法。
我俩在殡仪馆厕所的隔间里小便,厕所里贴满了小广告,有卖花圈寿衣有办假证的。我忽然有个想法,赶紧提上裤子走出来,周庸正在洗手,我一拍他肩膀。
周庸:“徐哥,你尿完尿没洗手。”
我说先别管这个,假设马北一是假死的话,你说是谁帮他办的火化证呢?1、网上找的人, 2、本来就认识的熟人,3、这个殡仪馆里的人。
周庸想了想:“我觉得不能是网上,网上办假证的太多,他需要一个真证明。”
“本来就认识的人也不太靠谱,有几个人能认识干这个的啊。我觉得他是在这殡仪馆找的人。”
我说我也这么想的。
我让周庸溜进殡仪馆的女洗手间,挨个隔间进去看一眼墙上,我看男厕所的隔间。
周庸喊了几句,确定女厕所里没人,迅速冲进去挨个开门观看,在女厕的一间隔间里,一堆小广告中间,他发现了一行黑笔写着的字——代办火化,电话:13*********。
周庸喊我:“徐哥,我找到了。”
我说你赶紧拍下来,我就不进去了。
殡仪馆的厕所
对着周庸拍下来的电话号,我掏出手机,用网络电话打了过去。
响了几声那边有人接:“你好。”
我说你好,我想咨询一下火化代办业务。
他说好的:“您家是有土葬的需求么?”
我说是。
他说我们明码标价12000:“明着和您说,这里面有4000是我的中介费,另外8000运尸工和火化工平分,把您那边的身份信息给我,保证每个环节都不出问题,您直接拿火化证。”
我问他尸体从哪儿来,他说好办。
“麦穰、玉米秸、棉被、旧衣物、人体塑料模型都能装成尸体,烧完都是灰,就直接装骨灰盒里了。”
这种假火化行为并非个例
我说你们这靠不靠谱啊:“近期有成功案例么,别最后家里老人入土了再被发现,让我们挖出来。”
他说你放心:“两周前刚做完一活。”
我借口和家人商量商量,挂了电话——马北一火化证明上写的火化日期,正是两周前。
我和周庸出门上了车,周庸递给我根烟:“看来马北一这孙子真是在玩假死。”
我点头:“把他找出来就行了。”
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盯梢马北一他妈。
第二天我们一早就开车过去,在小区楼下盯了他妈两天,这两天他妈每天下午两点都会去羊坊店东路的农贸市场买菜买水果。
每晚六点半都会准时下楼,和楼下的大爷大妈们一起跳广场舞,一直跳到八点半。
掌握了马北一他妈的行动规律,第三天六点半,我和周庸叫上私家侦探老孔,趁马北一的母亲下楼跳舞,趁机溜上楼开了锁,让老孔(忘记此人的请回看夜行实录0028)在客厅和卧室里安了八个针孔摄像头和两个监听设备,并调试了一遍。
趁广场舞结束之前,我们迅速撤回了路边的车里,用iPad监控着情况。
两天过去,马北一的母亲并未和马北一有任何形式的联系,她每天的生活就是看看电视跳跳舞。
10月25日中午,终于出现了一点变化,一个女人敲门,送上了一个包裹。
周庸让我猜是不是马北一邮过来的。
我说我不猜,看看就知道了。
老孔是器材大师,安装的针孔摄像,基本能保证在客厅和卧室没什么死角。因此我和周庸清晰的看到——她从包裹里拿出了一沓又一沓的钱,没有大票,全都是二十元和十元的纸币。
纸箱里全都是十元和二十元的现金
周庸问我人民币能邮寄么。
我说不允许,人民币属于快递违禁品,但一般邮了都没事,因为很少有快递公司在邮寄之前检查。
我们正讨论着钱是不是马北一邮的,上面有没有什么暗号之类的信息时,马北一他妈往包里放了几沓钱,出门了。
我和周庸等着马北一他妈走出小区大门,开车跟了上去。
她步行去了南木楼附近的菜市场,逛了一会,买了点菜后,在一个水果摊停了半天,买了许多水果,然后出门打车走了。
我让周庸开车跟着她,跑到马北一母亲刚才买水果的摊位,掏出两张一百:“大姐,能帮我换点零钱么,就要十块或二十的。”
她说行,接过我的一百对光照了照,然后拿出了刚刚马北一母亲交钱时所用的二十元和十元的纸币。
我拿着9张二十元和两张十元,反复仔细的观看,上面并没有暗号之类的。
又看了一会,我终于发现了一点不对。
所有二十元的钱号都一样,两张十元的钱号也一样——这十一张钱都是假钞!
钱号一模一样
这时周庸打来电话,说马北一他妈到家了,问用不用来接我。
我说你来吧,正好这旁边有家羊蝎子,咱俩先吃口饭。
周庸到了后,我俩在老诚一锅点了个全家福,我告诉他那一包裹钱应该都是假钞时,周庸很惊讶,问我真的假的。
我说错不了:“钱的钱号都是一样的,而且她专门挑没有点钞机的一家水果摊买东西,这样就不会有人特意去看小面额钱的真假。”
我们都有个固有印象,就是假钞一定是五十一百的大钞,小面额的钞票不可能有假的,所以绝不会去看,其实这是不好的行为,因为现在市场上小额假钞也逐渐多了起来。
周庸点点头:“这也太难发现了,正常人谁能注意到钱号是一样的。”
我说不仅是号一样,这钱听着也有点问题,真钞声音是比较清脆的,假币的纸张比较柔软,用手弹的话它的声音是发闷的,用真钱对比着一弹就能听出来!
鉴别假钱的三种基本方式
摆在我和周庸面前的有个疑问,这些假钞,是马北一他妈自己买的,还是谁给她的,和马北一到底有没有关系。
我们决定继续盯梢,再有人给她送快件时,拦住快递员,看能不能查到邮件是从哪儿寄出来的。
第三天,上次送包裹的那个女快递员又出现了,还是给马北一母亲送了一个包裹,里面仍然是二十元和十元的假钞,两人说了几句后,女快递员就出了门。
我和周庸坐在车里,看着她从小区走出来,刚想下车拦住她,却发现她并不是骑着快递员的运送车来的——她骑上了一辆京B牌照的雅马哈摩托。
周庸:“徐哥,这姑娘好像不是送快递的。”
我点点头:“咱跟上去。”
开车跟着骑雅马哈的姑娘,一路向北,在北四环东路的中石化,姑娘停下车加油。
周庸奇怪:“中间那么多加油站她怎么不加,跑这儿来加?”
我说好像是四环以内不给摩托加油了。
我让周庸下车,管她要电话,嘱咐周庸不管能不能要到,一定要让她把电话掏出来。
北四环的中石化
周庸下车奔着摩托姑娘就去了,我也下了车,向他们身后绕过去。
周庸拿出手机和姑娘说了几句,姑娘摇摇头。周庸又说几句,姑娘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按了几下,然后揣进了右边的裤兜里。
我从后面看姑娘输的密码是3312,假装没看路撞上去,顺手掏出摩托姑娘裤兜里的锤子手机,在背后递给周庸,跟姑娘道歉:“真不好意思,没看见。”
她没说话,拿回加油卡,骑车走了。
我问周庸怎么让她把手机掏出来的。
周庸:“管她要电话她不给,我说那你记下我的电话吧,想给我打就打,不想打就算了——她就没好意思再拒绝,我还问出了这妹子叫什么,李欣然。”
我点点头,这不一定是真名,但我没多说什么,让周庸赶紧开车跟上。
在车上我掏出李欣然的手机,按3312解锁,翻看她各个社交软件的储存空间——微信没怎么用过,基本没有缓存,微博也没占什么空间,关注的人只有几个段子手。
但她qq用的很多,占用了1G多的存储空间,其中有700多M来自于一个特别活跃的群,叫“人民币交流群”,我翻到这个群,有一百多条未读信息。
人民币交流群
点进去一看,这姑娘还是个管理员。
翻了一会儿,发现这好像是个假钞交流群,我用备用的qq号申请加入了该群,然后用李欣然的账号进行了通过验证。
我们跟着摩托到了北五环外的紫金山庄,她骑进了小区。
紫金山庄是个封闭小区,陌生的车不让进,但还好周庸有朋友家住在这。
他给朋友打了个电话,过一会,在门卫处登记了信息,我和周庸开车进了紫金山庄。
在院子里绕了两圈,在一栋白色独栋别墅的门前,我们看见了那辆雅马哈摩托。
我下车将李欣然的手机扔在了她摩托车旁边,伪装成不小心掉了的样子,和周庸记下了这栋房子的位置,就回家了。
当天晚上,我一直在研究那个叫“人民币交流群”的假钞群。
这不是个假钞交流群,这是个假钞出售群——群里只有一个卖家,就是群主,剩下的都是买家。
虽然成员覆盖了全国各地,但在群里交流时,每个人都使用“暗语”——我花了两个小时才搞清楚这些暗语的意思。
面值100元的假币,暗语为“红牛”或“红货”,面值五十元的叫“青蛙”,有20元的“黄货”,10元的“蓝货”。100元的红货每张售价15元,50元的青蛙每张10元,20元黄货的3元,10元的蓝货只有1.5元。
我拉一个很活跃的老群员私聊了一下,这个东北老乡告诉我,现在小额假钞远比大额假钞受欢迎,出售比例差不多能达到五比一。
按照他的话说:“十块二十的,做的特别真,怎么花都能整出去!”
我问他这群里假钞销量怎么样。
他说可牛逼了:“群里每天都能卖出一百多万的假钞——群主一天得赚十几万。”
我想起了给马北一母亲送假钞的李欣然:“都是专门的人负责运输么?”
老乡发了个哈哈大笑的表情:“哪儿能啊,那成本多高啊,都是SF包邮。”
调查马北一,竟然查到了一个假钞团伙,这挺意外之喜的——每天输出上百万的假钞,如果能拿到一手资料,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这些假钞都是通过快递的方式邮寄的
但这并没解决我和周庸最大的一个困惑,是马北一他妈的假钞哪儿来的。
我们决定从那个叫李欣然的姑娘入手——她给马北一他妈送假钞,而且她是假钞群的管理员,肯定知道些什么。
10月27日上午,我和周庸又开车来到了紫金山庄,想要摸进她的别墅,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紫金山庄
中午十一点左右,李欣然骑着她的雅马哈出了门后,我和周庸下了车,周庸:“徐哥,她家里有人怎么办啊?”
我说咱先按门铃:“北京下个月15号供暖,这段时间暖气试水,咱就说是物业的,检查暖气是否漏水。”
周庸点点头,我俩走到门口按了门铃,半天没人回应。
我和周庸在别墅四周转了转,确认屋内没人,四周也没摄像头后,撬开了一楼卫生间的窗户,溜了进去。
这栋别墅装修风格偏欧式,多用各种黑色、金色、棕色相搭配。墙上的液晶电视很干净,一看就是经常有人擦拭。
整栋建筑分两层,每层分别有两个卧室,每个卧室都带一个厕所。
我让周庸在一楼寻找证据,然后轻手轻脚上了二楼,楼上两个卧室都有人住,被子全都没叠。
我在两间卧室的厕所的洗脸池、木梳上找了几根毛发,装进塑料袋揣了起来——如果需要通过DNA验证马北一是否活着,这些东西就能做证据。
我收集了一些毛发
装完头发后我仔细观察四周,发现厕所的马桶圈是掀起来的,如果是一个女人住在这屋里的话,是绝对不会掀马桶圈的——这屋里肯定有男人。
紧接着,我走到洗脸池旁,仔细看了看挂在墙上的牙刷,发现两只牙刷毛都是潮的,在厕所的垃圾桶里发现了一个刚丢弃的旧刮胡刀片,还有一双换下来的袜子。
检查完楼上,周庸正好检查完楼下,告诉我楼下的卧室也都有人住的痕迹。
屋里没发现电脑之类的东西,我有点不甘心,让周庸上楼再找一圈,我则在楼下再找一圈,以防漏掉什么。
周庸点点头,往楼上走,在一楼跟二楼中间的楼梯拐弯处,周庸停下来:“徐哥。”
我看着他,周庸用手指着楼梯拐角,我走上楼梯仔细看——那有一扇门,因为颜色和墙纸太像所以我完全没发现,一楼和二楼之间,有间没窗的夹层间!
我掏出隔墙听贴在门上,戴上耳机——里面有人的说话声,还有机器嗡嗡的声音,应该是印刷机的声音!
隔墙听,能隔着墙窃听声音
我对周庸比了个手势,让他出去报警,有印刷机的声音,造假钞的机器可能就在这间屋子里。
周庸小声:“万一没在里面怎么办,那不是报假警么?”
我说没事:“最多拘留你几天。”
周庸点点头,下楼出别墅去打电话报警。
报假警最严重的后果是刑拘
看着周庸走出去,我重新戴上耳机,想继续听听里面的人在说什么时,门忽然开了。
一个中年男人走出来,我俩互相吓了一跳。
我转身就往楼下跑,这人从身后一把抱住我,声嘶力竭的喊:“有人进来了,快出来,操!”
我感觉多了几只胳膊在扯我,转头一看,又多出了三个壮年男子,他们一起抓住我,拽着我进了夹层的房间,关上了门。
我一看跑不了了,举起了双手,主动把手机上交:“服了,咱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说话的时候我四处打量了一下这个夹层间,面积不小,得有个四十平左右,墙上贴满了吸音棉,完美的掩盖住了印刷机的声音。
屋里是一个极其专业的假币加工厂——几台电脑、大型打印机、烫金机摆在四周,几个女工正在流水线的印制假钞,我看了看屋里地面、墙角堆满的成品,外观上和真钱一模一样,用肉眼几乎无法辨别。
墙角都是裁剪和未裁剪的假钞
那个和我撞在一起的中年男人上来给了我一脚,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问我是谁。
我说我是追债的。
他又一脚踹在我遮挡的胳膊上:“我去你妈的,骗谁呢,追债追到这儿来了,你追谁的债啊?”
我说马北一。
他们互看了一眼,都没说话,中年男人想了想,对着那边墙角喊了一声:“马北一,这人你认识么,他说来管你要债的?”
墙角站起来一个很瘦的人,虽然第一次见本人,虽然有点瘦脱相了,但周庸给我看过他的照片——这人是马北一无疑。
马北一站起身,困惑的看了我两眼,说从来没见过我。
我说我是周庸的表哥,我弟借给你十多万你不知道么。
他点点头,说周庸是我同学,我确实管他借钱了。
那个中年人上来抓着我的头发问我报没报警,我把手机要回来解锁给他看通话记录,没打过110。
他又问我怎么找过来的。
我实话实说:“跟着一个给马北一他妈送快递的,骑着摩托的小姑娘,找过来的。”
另一个人操了一声,说李欣然暴露了,要去给大佬打个电话,顺便问问这人怎么处理,开门走了出去。
中年人让我去墙角蹲着,吩咐马北一看着我。
我在墙角蹲好,马北一走了过来,我和他搭话,没提周庸的事,指了指正在把假钞泡进水里的一个女工:“干嘛呢那是?”
马北一看了我一眼,说她在把假钞做旧:“那是醋水,泡个十几分钟后捞出来吹干,就能被酸性腐蚀一点,看起来旧一些。”
电视台一期揭露假钞作假的专题里,也说了这个方法
说着他又指指旁边的另一个女工:“她用的方法比这个高明一些,我们自己配的轻度腐蚀剂,做出来的假钞没有醋酸味,这种每张多卖一块钱。”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女工先拿了一个白色瓶子在假币上喷几下,然后换成一个蓝色的瓶子再喷几下——本来还崭新的纸币竟然慢慢变了色,完全没有了光泽,就像用了很久的钱。最后,用吹风机把假钞吹干。
我问马北一有可能放我走么。
马北一让我别想了。
我不停的和马北一说话,问他问题,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方便我观察四周,看有没有逃跑的机会——万一他们在周庸带警察来之前,想要干掉我,就太背了。
好在他还挺愿意回答我的问题。
指了指正在印假钞的打印机,我问他和一般打印机有什么区别么。
马北一说有区别:“这是凹版打印机,大几十万一台,价格高,但印出来的钱有立体感最像真的。”
凹版打印机,每一台都价格不菲
我说那你骗同学的钱是不是都花在这上面了。
马北一情绪有点波动:“我tm根本就没想骗周庸他们的钱,本来就是想拿这钱买设备印假钞卖,快速把钱还上的!”
我本来在看着门口,那个发现我的中年男人和另一个人坐在那,门是从里面反锁的——基本没有越过两个人拧开门锁逃跑的可能。
听见马北一的话,我来了点兴趣。
问他说那你妈的事呢,你也不算骗么,你说你妈尿毒症,捐款手术,然后你妈又去世了,其实你妈还活着。
马北一说你tm说什么呢:“我妈确实得了尿毒症去世了。”
他应该不至于在这种情况下骗我,但我还是有点不相信,说不可能。
我昨天还见过你妈,就在你家见的。四五十岁,有点发福,短发,戴个眼镜,嘴角有点微微下垂,你敢说不是你妈?
马北一说不是,我都和你说了,我妈已经死了,尿毒症,一年了。
我说我亲眼看见了,有个给你妈送假钞的姑娘,从这栋别墅里出去了,骑个雅马哈的摩托。
马北一点头:“你说那姑娘叫李欣然,是我前女友。”
马北一他妈当时的筹款信息
我心里有点发寒,如果我跟踪监视了多天,每天下楼跳广场舞,对着我和周庸拍出马北一死亡证明的人,不是马北一的母亲,那她是谁?
马北一看起来很冷静,对有人冒充他母亲没有一点惊讶。
我说你一定知道她是谁。
马北一没回答我的问题,问我知道彭大祥么。
我说知道一点。
彭大祥是汕头的一个画工,今年七十多岁了,之所以出名,不是因为他的画有多好,而是他号称中国假钞界的教父,他于2014年被广东警方逮捕,正在监狱里服无期徒刑,当时焦点访谈特意出了期专题来报道他。
这个老头有多厉害呢——他曾经手绘过十三套母版人民币,中国96.7%的假币都使用彭大祥的制作的母版人民币拓印出来的。
抓捕彭大祥行动
马北一说你还知道彭大祥:“一般人都不知道。”
我说我对这方面的东西比较感兴趣,所以才干这种帮人追债的活。
马北一接着往下说:“彭大祥制作的十三版人民币母币,都是百元面值的。”
“但其实他被捕之前,他还做了两套母版人民币,一版是二十元的,一版是十元的。”
我想起了假钞群里卖的最好的,就是十元和二十元,问他这两套母版人民币是不是在他们手里。
马北一说是,那个你觉得是我妈的女人,也姓彭。
我问马北一那个女人是否是彭大祥的晚辈,马北一说他也不知道:“但她和我女友有点亲戚。”
我问他和这个女人认识,是通过他女友介绍么。
马北一说是。
母亲去世后,他四处打工旅行。
今年3月份,他到汕头时,在火车站有人招印刷工,他就跟着去了后,却发现是个假钞团伙。
马北一很快学会了如何做假钞和在网上卖假钞,并在团伙里交了一个女朋友,李欣然。
马北一在汕头火车站找到了这份工作
他在闲聊时,和女友透露了自己的家庭情况,母亲去世的事。李欣然把这些告诉了自己的长辈——同时也是团伙的头领,彭姓妇女。
彭姓妇女在汕头一直是警方的监视对象,听说了马北一的家庭情况,把他找来商量——可不可以不注销马北一母亲的户口,让她使用马北一母亲的身份,在北京躲一躲。
因为是女友长辈的请求,马北一答应了下来。
到北京之后,彭姓妇女告诉马北一,自己手里有彭大祥两套假钞的母版,问马北一想不想合作。
马北一从小就敢想敢干,一想还是彭大祥的母版,肯定能赚钱。他假称自己在包工程,向同学朋友借钱,加上自己的一点积蓄,凑齐了一百多万的开工本钱,买了凹版印刷机以及印制假钞需要的其他工具。
为了掩人耳目,他还在地广人稀的紫金山庄租了房子,把印钞的房间都贴满了隔音棉。
马北一想的是,快速赚钱后,马上先把同学朋友借的钱还上,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但他的想法没能实现,彭姓妇女很快从广东找来了自己的团队,逐渐把他排挤在外。
后来他出了骗同学份子钱的事,找到彭姓妇女,希望用卖假钞赚的钱,把借的钱还上——然后他干脆就被软禁了,并伪造了他已死的假象。
马北一的故事很完整,但他在撒谎。
如果他真的想迅速赚钱还给同学,就不会骗份子钱使得自己暴露。
我没拆穿他,但问了一个问题——为什么他跟我说了这么多。
马北一笑笑:“你不是周庸的表哥,你是徐浪吧。”
我说你怎么知道。
马北一说周庸在朋友圈发过你照片,虽然就一个侧脸,但你头型挺特别的,我一下就认出来了。
他说知道我和周庸总是一起行动:“你们可能已经报警了吧,我这要出去,肯定得判个三到十年,替我跟周庸说一声,我不是借钱不还的人。”
我不信他的这套胡扯,也不知道他和我说这些有设么目的,但看了看表,距离周庸出去报警,已经过去四十几分钟了。虽然没找到逃跑的机会,可我拖时间的目的达到了。
又和马北一扯了几句,隔间的门响起敲门声,中年男人起身去开门:“怎么才打完电话呢?”
他拧开门,门外冲进来几个壮汉,第一个人拿着证件给屋里的人看:“都别动,警察。”
马北一被警察带出门口的时候,周庸站在门口,俩人互看一眼没说话。
我和周庸录完笔录出来时,天已经晚了,我俩像每次录完笔录一样,站在警局门口抽烟。
有兴趣的人可以数一下,这是我俩第几次站在警局门口抽烟
周庸掏出一个纪梵希的电动打火机点着烟:“徐哥,你说那彭姓妇女抓住了么?”
我说应该抓住了,警察一进屋我就向他们举报这个情况了,刚才咱俩出来的时候我听见有人说李欣然也被捕了。
周庸深吸口烟:“那李欣然隔两天送点假钞过去,到底是为什么?”
我说应该是送去给老大验验成色:“她一个中年妇女,去市场买菜,即使被发现是假钞也可以说不是自己的,没人会怀疑。要是都花出去了,就证明没问题。”
周庸点点头,没说话,他可能心情不太好——因为马北一的事。
我说要不咱去喝点吧,周庸说行,我俩把车送回了家,打车去了工体北路的比利时啤酒吧,一直喝到了天快亮才回家。
第二天上午,我还没睡醒,周庸疯狂敲门。
忍住怒气打开门问他什么事,周庸拿着手机给我看——被骗的份子钱要回来了。
我立刻清醒了许多,问他怎么回事。
周庸告诉我,警方昨晚连夜审讯过程中发现,马北一说他为了凑启动资金,把联通尾号8888的手机号卖了,在闲鱼上卖给了一个收手机号的,卖了七万块钱。
警察一打电话,那个收手机号的人就招了——因为马北一微信没解绑,二道贩子用手机号上了马北一的微信,看他有同学要结婚,在同学群里捞了一笔。
马一北把手机号挂在闲鱼上出售了
这种事确实时有发生,换手机号不把相关账户都解绑太危险。但这么看来,马北一昨天和我说的都是实话——他可能真的没想骗同学钱,只是后来身不由己。
我把马北一和我说的都告诉了周庸后,他好受了点:“徐哥,要是我们不追究份子钱的事,北一是不是就不用进去了?”
这时我忽然想起一事,马北一昨天特别肯定的和我说,自己会因为印假钞被判三到十年——这是为造假钞最轻的量刑,马北一只参与了前期,不算主犯,很有可能判的比较轻。
但如果他被认定诈骗的话,一百万以上的金额,起码得判十年以上。
他昨天和我说那些话的目的,很可能是为了,我去警局录笔录的内容,能帮他从诈骗罪里摘出来——他没想骗人,只是正常的借贷行为。
这种可能很大,但为了让周庸开心点,我说你不能这么想:“犯了错就该接受相应的惩罚,和其他任何事都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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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管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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