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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洋——二泉

科幻世界SFW  · 公众号  · 科幻  · 2017-02-24 16:11

正文




二 泉

刘  洋 / 文

点白点黑 / 图


1


小松挺直了身子,左手的虎口夹握着琴杆,右手持弓,微微用力运弓,弓毛在内弦上滑过,发出清亮的一声长鸣。随后,声线婉转,曲调连降了几个小八度,仿佛从高山一下子跌到了谷底。左手的把位也连连转换,食指在弓弦上自然地下滑,不时揉动着。弓弦振动,黑鳞蛇皮蒙着的竹腔中,发出了如泣如诉的悲鸣。

仓库中很安静,人们散乱地盘踞在各个角落,屏息聆听。

《二泉映月》的曲调在空荡的房子里回响,宛如是留给这个世界的一曲挽歌。


小松第一次接触二胡是在太爷爷家。太爷爷住在西郊的一个小院里。青砖砌成的墙上,爬满了藤蔓。二胡就挂在堂屋的侧面墙上,乌黑油亮,显然是经常擦拭的缘故。

弓弦上的马尾耷拉着,在阳光下,一根一根的,晶莹剔透。


“身子要坐直,左脚搭上来,对,然后把琴筒搁在左腿上。”太爷爷看着小松费力地扬起左手,吃力地够着细长的琴杆,皱了皱眉,又道:“算了,你还是两腿平放吧。”

小松这才勉强握住了琴轴下方一个把位的地方,右手紧张地抓着弓弦,一脸期待地看着太爷爷。

“好吧,拉拉看吧!”太爷爷看着小松这副猴急的样子,不禁笑了。

小松兴高采烈地挥舞起弓弦来——可是什么声音都没有。

“贴着弦拉,用力!”

小松这才看清楚,弓两边各有一根钢弦。他手腕用力弯曲,把弓弦紧紧压在内弦上,再用力一推。这次,一阵嘶哑干涩的声音终于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

吱吱哑哑!

那年他六岁。


“拉拉拉!你就知道拉!”老妈一把夺过小松手里的二胡,一手把一张成绩单甩在他面前,“看看你这次考了多少分!”

成绩单在空中晃悠了片刻,然后自动展开成了一个平面。不多久,它又变成了一个三维柱状图,显示出了全班的成绩分布。其中一个凹陷的地方,用红色字体显示着“陈松”两个字。

“还给我!”他涨红了脸,气呼呼地说。

“没门!下次数学及格再说。”老妈拿着二胡,正准备出去,突然觉得脚下一沉,低头一看,小松竟然死死抱着她的腿。老妈拽了拽腿,像坠了块大石头,死沉死沉的。

“放开!”她大声呵斥着。男孩紧闭着嘴,一声不吭。

良久,屋里终于传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八岁的时候,太爷爷申请了安乐死,因为肺癌。太爷爷死之前,把二胡给了小松。小松现在还记得当时太爷爷的样子。褐色的、布满皱纹和裂痕的手,紧紧地握着琴杆——小松从这样的手里接过了二胡。太爷爷嘴里插着透明的胶管,说不出话来,只是用一双浑浊的眼珠盯着小松。突然间,这样的眼睛里就渗出了两行浅浅的泪。泪水在沟壑重重的脸上缓缓浸润着,像是干涸大地上的两股清泉。

小松用小手抚摸着太爷爷的手。那手的食指和中指上都长着厚厚的茧。他还无法理解现在发生的事情,只是从内心深处感到一种畏惧。好多叔叔阿姨,认识的不认识的,都静静地站在病床的周围。这种肃静的气氛使他觉得不舒服。他便低下头翻来覆去地看着那茧——它硬硬的,焦黄而干枯,摸起来让小松觉得微微的刺痛。


三年级的时候,家里又多了个弟弟。小家伙圆滚滚的,挺可爱——就是听不得二胡的声音,一听就哇哇大哭。

刚开始,小松把棉花塞到琴筒里,静悄悄地拉,过了一阵子不禁觉得憋闷,便常常跑到河边的树林里去练二胡。

树林离家有两三里路,跑来跑去,身体也跟着强壮了起来。站在河边,他长吸一口气,就开始拉《江河水》。一曲拉完,接着是《听松》《光明行》《良宵》。河边的风声、鸟鸣,就是最好的伴奏。他的小手已经可以熟练而准确地找到弦上的指位,按弦柔和,换把的动作也逐渐变得自然。颤音和滑音的穿插,跳弓的华丽技巧,他也努力地练习着。他闭着眼睛,在二胡声中细细体味那些微妙而丰富的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夕阳渐渐被河对岸的城市楼群完全遮蔽住的时候,他开始拉最后一曲《二泉映月》。这个时候,他总是想起太爷爷在病床上流泪的样子。他微微弓腰,用上全身的力气去拉,二胡的声音便显得愈发嘶哑和悲怆了。弓弦轻灵地跳动,仿若活物。


2


仿佛是一夕之间,各地同时开始涌出了滚滚的泉水。

那水看上去和普通的水别无二致,可是人喝了之后,会渐渐变得痴呆,忘了自己是谁,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随处大小便,眼珠子也定定地一动不动。过了几天,其身体机能又神奇地恢复了,可是思维就像是被控制了一般,只知道成天拿着锄头,到处挖泉水。

这样疯疯癫癫的人越来越多。

两个月后,各国政府像是商量好了似的,突然将这些人全部关押隔离起来,同时宣布国家进入战争状态。

战争?跟谁开战呢?没人知道。

没过多久,新闻上宣布自来水也不能喝了,说是被泉水污染了。只有把水煮开了,再让水汽慢慢冷凝出来——也就是蒸馏水,才可以安全饮用。社会上都在传,那水里据说是有怪东西。


大人们惶惶不已,小松仍然每天按时去上学,放学回家后去河边拉二胡。拉之前,他会细致地调一会儿音,有时候弦松了,他就握着弦轴,微微地旋动一点,把弦绷紧。最近他觉得自己在高把位上拉得过于刚劲,还不够圆润。于是他一边琢磨着,一边试着拉了几个高音。

这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了一阵哄笑声,一个夸张的声音说:“这是什么东西啊,怎么跟驴叫一样!”

他转过头去,是几个穿着校服的高年级学生。他不认识他们,便又低下头继续调着弦。

“来,再给我学个驴叫!”

“马叫也行啊!”

他们嘻嘻哈哈地围着小松,对着二胡指指点点。一个人伸手过来,似乎想要摸一下那雕花的琴头。

啪!小松条件反射般地把那只手打开了。

“哟,小子挺犟啊!想找抽啊!”

“你几年级的啊?”

小松抱着二胡,转身想走。可是几个人把他围起来,让他穿不出去。他们像踢皮球一样把小松推来推去,大声怪笑着。小松只是低着头,紧紧护着二胡,一声不吭。

过了没多久,他们大概也觉得没意思了,便一阵哄笑着走了。

小松紧紧抱着二胡,就像抱着另一个温暖的生命。他清晰地感觉到那生命的脉动。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中滑落,滴在琴杆上,浸润着那乌亮的细杆。


“其实人和二胡一样,都是皮包着骨,骨连着筋。最要紧的就是要绷紧了两根筋,挺直了脊梁。”太爷爷笑着对他说。

一阵风吹来,刮过他的耳郭,嗡嗡作响。眼泪也在不知不觉中风干了,剩下涩涩的泪痕,有种微痒的触感。

终于,小松慢慢抬起头来,站直了,看着奔腾的河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静下心来,重新操起琴。手中那种沉甸甸的实在感,让他一下子又回过了神。


那是他最后一天在河边拉琴。那一天之后,泉水终于在全世界露出了它狰狞的面目。


3


这里本是一个冷藏库。四周的墙角还依稀可见一些蔬菜叶片的残渣。冷气已经开到了最大,室内温度降到了零下十几度。每个人都穿着羽绒服,裹在厚厚的棉被里,只露出一双木然的眼睛和通红的鼻子,不时呼出一条长长的白气。

戴着皮手套丝毫不影响小松的演奏,他完全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闭着眼睛,身子微微蜷起,脑袋随着节奏轻轻晃动着。他似乎已经忘记了寒冷,忘记了仓库外面,正不停蔓延过来的泉水。


泉水的主动出击很突然。

最早见到这一景象的人,曾经语无伦次地这样向别人描述:“它们就这么流过来了,不快,但是邪门得很。不不不,不是流……是爬过来。它们可以往高处走,时而分开,时而合拢,像什么动物……不,什么动物也不像,不知道像个什么玩意儿!它们就这样向你涌过来,附在你身上,从你鼻子、耳朵、眼睛里钻进去……太吓人了,吓死人了……”

现在人们知道战争的对象是谁了。

是水!它们确确实实是水,而不是类似水的什么东西。无数个实验室对它们进行了大量的分析,不管是从物理性质,还是从化学成分上看来,它们都和水别无二致。照样是氢、氧元素组成,明明白白。唯一的不同出现在同位素测试中:它们的氢元素中,混有约十分之一的氘,远远高于地球上氘的比例——有猜测认为它们是来自于某个冰陨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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