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观看资中筠的优雅人生
艺术应该成为生活方式,
对人生可以增添很多乐趣。
作者
/ 朵娘
天津资家有三姐妹,个个不凡,可与九如巷张家四姐妹相媲美:
大姐资中筠是作家、翻译家,同时还是钢琴家。
大妹资华筠是著名舞蹈家。
小妹资民筠是空间物理学家,并曾发表科幻小说。
三姐妹都是业内响当当的大家,大姐资中筠因为其个性更广为人知,如:
她早年曾担任过毛泽东与周恩来的翻译,但看到有报道把“毛泽东的翻译”作为她的标签时,她仍避嫌不已:
“实在令我无可奈何,不知那记者是怎么想的。仿佛曾经为大人物服务过你就如何如何,其实那就是正常工作而已,不是一种头衔。”
其实,这就是她最大的魅力——
够直,且辣,追逐不设限的艺术人生。
斜杠“女先生”:
“87岁了,仍可以做许多‘热爱之事’”
不设限,是资中筠老先生个性的一大特质。
若按照互联网时代的 IP 孵化热潮论来说,老先生可包装的标签实在是太多了:在燕京大学念过书的清华大学高材生、《美国研究》前主编、美国研究所前所长、作家、演讲者、翻译家、钢琴演奏家……妥妥地斜杆人生。
对于先生来说,年龄从来不是枷锁。
60 多岁时,她去美国做访问学者。
66 岁退休后,坚持做学术研究、写作与出书。
80 岁以后,每天坚持练琴,开了好几场钢琴演奏会。
81 岁,出版了五卷本《资中筠自选集》。
先生做每一件事,都必然有所成,从她的影响力便能窥见一二——
她翻译的作品广为流传,译有巴尔扎克、阿兰·德波顿等人的著作,她翻译的《廊桥遗梦》,掀起了一股《廊桥遗梦》热潮。
她写的随笔杂文集子广受好评,比如《斗室中的天下》《读书人的出世与入世》等等成为年轻人认识她的窗口,她的《资中筠自选集》更是掀起了一阵阅读资中筠的“流行风”。
她 82 岁时参加第二届“海泰杯国际非职业钢琴比赛”,获得老年组第一名;87 岁时,将自己与钢琴的故事写成了一本书——《有琴一张》。
……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如此斜杠,是当之无愧的“女先生”。
“女先生”坚持一件事来,是能穿透岁月的,不论岁月如何匆匆,在穿过纷纭世事后,依然能热情依旧。
她的年龄一直在变,身份形式一直在变,媒体给她的标签一直在变,但不变的是她对音乐与钢琴的热爱。
她人生中的音乐启蒙可以追溯至 3 岁。在天津英租界的家里,资妈妈用她的方言湖州调吟唱“春眠不觉晓”这首诗,让她内心初步有了韵律感。
而她与钢琴的结缘则来自于童年时期的一架玩具钢琴,11 岁那年正式投师于刘金定老师学琴,高中时就举办了个人独奏会,可以说具有一定音乐天赋。
有琴相伴让生活变得更加有滋有味。每天四五点钟放学回到家,少女资中筠必先练上一小时的琴,然后再写作业。
那是非常开心的学琴时光,没有父母在侧监督,也没有功利的考级在身后扬鞭,一切只为开心。
然而,快乐的时光易逝。在动荡的时局下,西洋音乐成为奢侈品。她自然也得放下这门在旁人看来“跟劳动人民脱节”的爱好。
暂停键,是命运给她的提示,让她更加明白自己真正的热爱,让她更惜时地去做事,更惜命的自律,更惜缘地珍惜身边人。
改革开放后她很自然“重操旧业”,她练习钢琴的热情,跟随生活一起复苏,自此再也没停歇过,自然琴技也日臻成熟。
著名音乐家王立平也曾从专业角度赞赏了资先生的琴技:“作为一个 80 多岁的长者,资中筠先生对学问,对人生,尤其对音乐能够保有这样的热情非常难能可贵,除了天赋之外也有她自身努力的结果。”
凭热情学琴,自然就没有条条框框约束。
这,和她的审美趣味,以及个性里追求自由不设限是相契合的。
她认为:“艺术应该成为一种生活的方式,这对人生和生活可以增添很多乐趣。”
但凭热爱,使这个明明已八十多的老先生,活得如孩童般好奇,又如热血青年一样爽直敢言敢恁。
优雅老太太的典范:
“又真又辣,越老越美丽”
优雅和年龄是无关的。
资中筠有着优雅的底色。这底色来自于她原生家庭的家风。
出身天津英租界名门的资中筠,可以说是标准的“白富美”。
在她自己的回忆里,父亲资老先生就是那个时代标准的银行家:做事规矩廉洁,即便是私人企业,公私也分得很清;母亲是位值得尊敬的“女先生”,就读和任教的学校,都是倡导实业救国、科学救国、妇女解放的黄炎培先生创办的女子职业学校。
富裕开放的家庭,让资中筠从少女时代就养成了自由奔放的个性,凡事敢言敢争,毫无惧色,大胆向前。
她考上了众人羡慕不已的燕京大学,却不顾家人朋友反对,执意辍学了。同伴都去上学了,她却紧盯自己的目标,在家一心一意备考,最终在众人惊讶的眼光里,考上了自己倾慕已久的清华大学。
毕业后,资中筠进入外交界。事事需要“博弈”的工作环境,激活了她性格上的“彪”,让她做成了许多他人眼里大事,写了许多的“辣言”。
梁文道说:“资先生虽然年纪越来越大了,但下笔却越来越明快和直爽了,甚至在外人看来,她的文章态度很‘辣’。”
她的演讲作书犹如冲锋在前线的花木兰君——
提到文化建设,她说:现在重要的不是输出文化,而是建立文化,先得有货才能卖。
提到审美趣味,她说:进过精品店,有了这个见识,就曾经沧海难为水了。
提到学中文,她说:一个人的思想深度,与他对母语的熟练程度息息相关,一个中文底子不好的中国人,思想不可能很深刻。
……
有思想又优雅的老太太,是绝对主角。
在阳光明媚的午后,在资老先生的“芳古园陋室”,品着红茶,吃着点心,聆听老先生弹钢琴,作家阎连科觉得,“那是神仙般的享受”。
作家刘瑜更是认为:“资先生就是优雅老太太的典范。不仅是因为她漂亮,还因为她在这个年龄依然坚持思考、读书、写作,更重要的是,她很勇敢,真正用自己的头脑在反思历史”。
深刻的思想如朗月照人,让人备受感染,也让她不惧岁月,优雅地面对老去和亲人的离去。
资先生的老伴陈先生撒手人寰时,老太太因为伤心而心力交瘁。因为担心,阎连科与一帮朋友决定硬着头皮去“打扰”先生。一众人本忐忑不安的,但在电梯里,就听到从先生“芳古园”里传来的欢快钢琴声,顿时心情都放松不少,对老先生的担心也一扫而光。
阎连科后回忆道:“阿姨给开门后:占满四壁的书柜里,夫妇二人的专著整整齐齐、一本不乱;桌案上,方方正正地展开着陈先生亲手挥洒的书画;沁人心脾的芬芳,则来自环绕钢琴四周,那生机盎然、得到精心照料的花草;女主人一袭从少女时代就最爱的淡蓝色衣衫,腰板笔直端坐琴前……”
可见,年老的优雅是一种气质,也更是一种精神力量的内核。一头银发的资中筠先生重新定义了优雅的涵义。
“富家子”的独立人格:
“傍大腿的光辉,我才不想要”
资中筠是一个为自己造桥的人——
为自己造桥,渡过人生的大江大河
。
不靠天,不靠地,更不靠关系,哪怕是夫妻关系。
她和先生,有旗鼓相当的事业,一个是美国研究所所长,一个是欧洲研究所所长。
1957 年,他们从维也纳回国休假结婚,没有举办任何仪式,除了满腔的才华与热血外,只有同事们凑钱送来的一个暖水壶、一个脸盆。
两个人相伴了 51 年,是真正精神上的门当户对。他们的婚姻关系,就如陈乐民先生在金婚时提的字:“志同道合,相互提携。”
不喜靠关系的资中筠老先生,不允许自己的内心滋生一丝投机心理——哪怕是平台或工作给她带来的风口,她也不愿意站上去飞一飞。
先生的心是一片净土。
为了维护这一片净土,当被戴上“毛泽东、周恩来的翻译”、“接待过尼克松访华”等帽子时,她极力抗议:“好像别的都不重要,就是为大人物服务过重要。一个人的身价不会随着他为之服务的人的身份而提高”。
当《廊桥遗梦》在大陆翻译出版广受追捧时,她想方设法躲避媒体的采访,不愿承认自己是译者:“它太热了,我不愿以此出名。我做了那么多工作,哪本书都比这本重要。个人的水平不因服务对象改变而改变,我翻译过巴尔扎克,媒体怎么就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