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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矿工诗人身上,《十三邀》拍出了当代《活着》

X博士  · 公众号  ·  · 2024-08-23 13:59

正文


《十三邀》一直是档有些尴尬的节目。

风流人物,锋利头脑,《十三邀》似乎总想为时代作序,不过时代好像不以为意。

知识分子、精英人群,小资产阶级、大学生和老百姓,能完整看完一期节目的人,估计不会超过全国人口的百分之一。

然而,当《十三邀》来到第8季,第三集许知远对话矿工诗人陈年喜那期,这节目直接封神了。

《十三邀》拍出了当代的《活着》。
图片来自@豆瓣

这一期与苦难有关,却绝非苦难奇观。 一个多小时,横跨生死、人生、历史浪潮与个人命运,在信息茧房见众生,在娱乐社会做修行。

与以往可能更适合某一小撮人不同,陈年喜这一期,我推荐给所有生活在这个时代里的人去看。

甚至,我觉得这是近两年看过最好的一部人生电影。


陈年喜,爆破工人、诗人,1999年进矿,2020年因尘肺病失业。回到故乡,以写作为生,同时在网上出售家乡特产,维持家庭的运转。

在这期节目播出后,许多观众焦急地寻找购买陈年喜的蘑菇和诗集的渠道。前者为了充饥,后者也是。为了帮陈年喜,也为了帮帮自己。

咳嗽是这期节目的主调,可能也是陈年喜人生的主调。

开篇屏幕是黑的,只有陈年喜的咳嗽,以及他边咳边讲出的如同章回体小说判词一样的两句话——“在现实面前,活着是首要的。”

“信号发出,严禁上罐”,如同宇宙底噪一般地机械提示音在前后画面中穿梭回荡,镜头随着罐迅速后退,光明的出口逐渐浓缩成了一个小点。

下矿 的时候,是一定要坐罐的” ,陈年喜说。 有一回下面出事了,有人从罐子里被拉上来,陈年喜他们又要从上 面坐罐下 去,他发现罐子里都是血 ,脚没地方放。

在聊起他的人和诗之前,陈年喜讲了这个故事。 这样的事情在这十六年里太多了,见过太多了。 他的语气弱下去,又重复了一次,见过太多了。

2021年,陈年喜的非虚构故事集《微尘》面世,有读者曾问他这些事是不是艺术加工的,怎么每个人最后都死了?

或许就像一个革命的幸存者不会忘记革命,一个活命的幸存者也忘不了人命。 陈年喜喃喃,我觉得一生都挥之不去。



1999年, 城市里的孩子们呼喊着快来吧Windows98,这一年,陕南农村青年陈年喜决定下矿。

一去十六年。

做出这个决定的理由有很多,儿子刚刚出生,爱人身体不好,一大堆现实问题急迫地需要解决。

陈年喜带着《十三邀》的主持人许知远,来到他和同龄人曾经出发去矿山的车站。 他回想第一次站在这里,陈年喜说心情还是很沉重的。

后来就麻木了。



很多一起出发的人,后来再也没回来。 他们的人生如同这座车站一样被废弃,融进宏大的废墟。

陈年喜带许知远去看同村三兄弟的墓,在2000年左右兄弟三个死于矿难,老板逃跑一分钱赔偿都没拿到,家里连埋葬他们的钱都没。


许知远这时问了一个很好的问题,“ 他们是什么样的年轻人呢?”

活跃、快乐、热心,陈年喜回忆。 但镜头里只有苍白的坟头。

比我优秀得多的人,比我年轻得多的人,都死掉了。

陈年喜说他们爆破工是离死亡最近的人。 多年里,有人被残余的雷管炸死,有人在前面爆破,身后发生垮塌,下班发现路被堵死, 前无通路后不见归途,缺氧然后死掉了。

爆破索很贵,一块钱一米,别人用100米,他们只能用50米,五十步比百步要命。 他们点燃引线跳进提前挖好的坑里。 碎石从头顶上飞过,陈年喜说那气浪足以扒掉衣服。

艺术就是爆炸,文学可能也是。 2019年陈年喜出版第一部诗集《炸裂志》。

来自《炸裂志》/陈年喜

有人说很难相信这样的文笔出自一位矿工。陈年喜则说,我的爆破能力其实比我的文学能力好。

从业十几年他考过11本证书,600人的考试他拿过第一。

陈年喜在这期节目说过很多个复杂,命运特别复杂,人性特别复杂,世界特别复杂。

矿,就是比诗更复杂的事情。

矿上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呢?

陈年喜说,矿老板有时为了理发会专门跑到外地,路费可能要花上一万,但给工人发钱,不管你工资是10001还是9999,他一定拔掉一块,而不会添上一块。


大大小小的矿,矿洞门口都会有一个小神龛,每逢初一十五必要祭拜一次,矿老板会给上爆破工一百块买香火纸炮,祈祷矿洞平安、发财。


陈年喜时常小声篡改矿老板的愿望,改成保佑自己和工友们平安、发财, 用唯心主义的方式,开一个唯物主义的玩笑。



十多年出生入死,他们也没有平安,也没有发财。所以,我觉得私心是个坏东西,陈年喜说。

可能,神也知道是谁花的钱。


陈年喜总是处在夹缝里。



在这部片子的镜头里,或者也在别的地方。



这期《十三邀》的镜头语言颇值得玩味,不少空镜和闲笔都有克制不住的悲悯。看似没在拍人,处处都在拍人。


被束住双脚的鸡。



盘旋在陈年喜家乡峡河上空的孤鸟。



当镜头回到人,又总是会扫过陈年喜路过的那些看似无关紧要的面孔。


开头街边在举行婚礼庆典,陈年喜在他们旁边短暂驻足,又很快离开。


离开的是陈年喜,留下的是不会写诗的陈年喜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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