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载自公众号「霞光里 9 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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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谁,我们从哪来,我们到哪去”
)。
以防你不知道
“霞光里 9 号”
是什么——这里是都市青年和文艺族群的集散地,是故事与情绪的收容所。
眼生?没关系。你一定看过
单身的人都是猫
或
讨好型人格都讨不到好
。你与我的理想与爱、平凡生活,都在霞光里。
上初中之前,我的大部分课余时间都在医院和去医院的路上度过。爸爸因伤住院,妈妈每天下班后会先接上放学的我,然后蹬着自行车、穿越黄昏的人群一路骑到医院。黄昏景色随着四季有所不同,有时天黑,有时天亮,有时刮风下雨,有时晒着太阳。唯一不变的,是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看着妈妈脊背弯曲的幅度。
爸爸的病情略有好转是在我上初中之后。我一直暗自以为这与我考上重点中学有关,也许爸爸一高兴,病就好了一点。当然这我没有与爸爸确认过,姑且就这么以为吧。总之那个时候,去医院的次数变少了。又过了一阵子,爸爸被允许回家休养。爸爸很高兴,因为医院的饭太难吃了。
回家的第二天,妈妈就从牛街买回了几斤羊肉片,准备给爸爸“开个斋”。鱼羊为鲜,而年轻时候的爸爸是一口鱼也不吃的,独爱羊肉。涮羊肉最常吃,操作简单方便,对地点也没有限制,只对食材要求高。锅是清水锅,什么也不用放,就等水开翻滚,吃出第一口肉的鲜香。小料是羊肉的绝配——麻酱料,爸爸叫它“究儿”。当然外面买的方便调料是不行的,必须要亲手调配,整餐涮肉的精髓就在这里了。
麻酱加水调开,加上韭菜花和酱豆腐,再滴上几滴麻油,还有刚刚炸出满屋香气的辣椒油,最后再撒葱花和香菜碎,一碗完美的小料就制作完成。
等水开的时候,准备工作就差不多做好了。爸爸腿脚还不是很利落,但还是站着把“究儿”调好、把辣椒油炸香。我站在厨房门口等着,辣椒油的香味实在太诱人,就算小时候的我一点儿辣也不敢吃,但还是忍不住一边端着一边多闻几下。爸爸酷爱吃辣,这会儿总会冲我嘱一句:“小心别把辣椒油撒了!”
锅里热气翻腾的时候,羊肉就可以下锅了。一把肉下进去,筷子迅速把肉搅开,羊肉上下浮动几个来回,很快就从红色变成了诱人的浅棕色。妈妈会挑肉,她告诉我判断羊肉片肉质是否上佳的方法,
一看肥瘦连接处是否紧密结实
,筷子一夹就松散断裂的,准不是好肉;
二看下锅煮熟之后是否缩水
,和虾仁一个道理,冻着时看着挺大,熟了以后缩小一半,也定是做了什么手脚。
图 | SOOGIF
热气氤氲了满屋,羊肉在水里翻滚起来。第一筷子的肉夹起来,在小料碗里结结实实滚上满满的“究儿”,立刻放进嘴里品尝满口的鲜香。
妈妈总得问上一句:“今天我买的肉不错吧?”得到了爷俩来不及用嘴说只能点头表示肯定的答复以后,才高兴地继续吃起来。
我是吃不得膻味的,可妈妈挑的羊肉却一点也不膻,我总能吃不少。爸爸更是捧场,“你爸那时候一个人吃两斤肉!”直到现在妈妈还总是说起“两斤肉”这个梗,爸爸则是一边摇头一边笑起来:“现在吃不动了,现在的羊肉也不如那时候了。”
图 | Pixabay
离家上学去以后,身边没有如同爸爸那般的“羊肉拥趸”,便没有那么常吃涮羊肉了。偶尔吃,也是很看运气的事,肉的水准良莠不齐,甚至很多以涮肉著名的老字号都拿不出一盘像样的羊肉来。羊肉的吃法也随着年龄和眼界的增长而繁多起来,烤串成了我的新爱。
说起烤串,我还见证了烤串届网红“望京小腰”从无到有的成名之路。
刚上大学那会儿,学校所在地望京还是连个正经商场都没有的“蛮夷之地”。我们都自嘲地喊它“村儿”。除了食堂,周围能吃的地方只有那么寥寥几家。北方本就缺少夜生活的习性,冬天夜长天冷、春秋天极短,而夏天夜晚凉爽又少雨水,竟然还是早早收场回家看电视,着实让我一度不能理解。而作为望京不多的几所大学之一,我们学校也算为望京的繁荣尽了心力,其中一项就是夏天傍晚的生活乐趣。
七、八点钟的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山,学校周围的几条街巷就已经开始如堕仙境般的炊烟袅袅。
几张塑料板凳围成一个圆,还提供一个迷你小铁盒,中间放着几块热炭,上来的串儿放在上面随时保持外焦脆内软嫩的热度。围坐的人时不时喝上一口冰啤酒,再咬几口羊肉串和小腰,聊着最近的创作或者某某的八卦,直可以到夜深。
学校里已经被群养成圆胖的流浪猫不时经过,傲娇地昂扬着头,却还是禁不住肉的诱惑,蹭着腿要一口尝尝。
图 | SOOGIF
“路边烤串”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你在内心里质疑它的卫生,不屑它味道,却还是在某位朋友的“强拉硬拽”下做出了第一次尝试,之后便以各种借口频频光顾。
吃得仿佛是一种凛然的恣意。烧烤和涮肉的相同点之一,就是都产生“烟气”,这种随着食物而来的气息是高桌冷盘所不能拥有的一种温度。相同点之二,就是都不适合一个人,签子和筷子的数量常常代表了这一场聚会的热度。不需要听清每一个具体的字句,一个眼神和一段笑声,都被烟气笼罩而扩大了。
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这里,还在上学的我们常常看着各式的豪车慕名而来,看起来多么昂贵的衣着也提提裤脚一屁股坐在塑料小板凳上。仿佛本土版的深夜食堂,
就着炭火的烟和路灯的光,所有人看起来都一个样。
但是,回到家里,爸爸还是喜爱那一口羊肉的鲜香。家里搬离开了自小长大的南城,但妈妈每次还是会特地到牛街买上两斤羊肉片——虽然爸爸已经吃不了那么多了。后来我也学会了拌“究儿”,除了爸爸的那些料,再配上一些蚝油和海鲜酱油,跟火锅店学的。
图 | SOOGIF
今年父亲节,我问妈妈送爸爸什么礼物好。妈妈说:“你爸昨天说想吃烤羊腿。”于是我带着他俩去了家新疆馆子,要了店里最后一条羊腿。一番等待后,烤羊腿上桌,已经被整齐片好。羊肉的油脂在炭火的作用下烤得焦脆,里面的腿肉却还保留着肉的原汁原味。妈妈问:“好吃吗?”我和爸爸来不及用嘴回答,只能猛点头。妈妈笑了,就跟羊腿是她烤的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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