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恶性事件的发生,总会看到「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这类的论述。
飘荡人间的恶魔,不仅是他人,也可能是我们自己。
就好像《白夜行》里的雪穗和亮司,童年的冰冷遭遇让他们彼此取暖,但也将他们变成冷心冷血的残酷凶手,为达目的而不断向他人施加伤害。
幼小的受害者,却长成了加害者。
前段时间的大热日剧《轮到你了》在不断反转的悬疑中,揭露出人性的脆弱与善恶间的微妙游移。
居民们玩起「交换杀人」游戏:与会成员在各自的纸条上写下想杀掉的人的名字,并由抽签的方式交换纸条。
本来只是茶余饭后的玩笑,可当晚随即发生命案:管理员从高楼坠下死亡。更可怖的是,第二天,布告栏上出现了写有「管理员」的纸条。游戏成为现实。
此后,不断有居民收到恐吓,被要求杀人继续推动游戏进行,「轮到你了」的恐慌迅速弥漫整个公寓。
受到威胁恐吓的居民,因种种私人原因,并未选择报警,而是拿起屠刀,沦为恶魔的帮凶。
男主角手塚翔太目睹身边人一个个死去,心爱的未婚妻也惨遭毒手。痛失爱妻的悲伤激起了他心中的怒火——「我要把全公寓的人都杀了!」
原本相安无事的邻里关系因一场「交换杀人」游戏而剑拔弩张,他们皆是受害者,也皆是加害者。接连不断的离奇死亡事件牵引出的,正是人性中潜藏的黑暗面。
当凶手被绳之以法,他重新审视自我,才认识到自己一度被黑暗反噬。
而怀着极大怒意和复仇信念的自己,本质上与自己所憎恶的、杀人如麻的凶手没有区别。
尼采在《善恶的彼岸》中有一句著名的论断:
「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成为恶龙;
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
每个人的心里,或许都埋有善与恶的种子,而如何护佑善之花、抑止恶之种,需要时刻的自省与清醒的判析。
从受害者到加害者,我们与恶的距离或许只有一步之遥。
小说《黑暗的次方》讲述了三个曾经的社会犯罪事件受害者的故事。他/她们憎恶暴力、憎恶伤害、憎恶流血,而他们的内心不知不觉中膨胀出黑暗的阴影,让他们变成了下一个残忍的加害者。
林茹风被卖淫团伙欺骗,身心遭到侵犯和监禁。本该对施暴者的暴力和旁观者的冷漠深恶痛绝的她,在逃出魔窟后,为了抹掉晦暗的过去、重新开始人生,成为了自己最痛恨的那类人——明知天真善良的二妹因被错认为自己而落入魔窟却不报案施救,任其备受欺凌直至自杀;为保守替换身份的秘密而决绝地杀害一无所知的小妹,并试图以小妹的身份苟活。
她可怜,坚强,但也狠辣得叫人胆战心惊。
受害者们,本该对犯罪所带来的伤害感同身受。他们深知自我修复的漫长艰辛,理当怀有深切的同情心和同理心。可是,却有像林茹风一样的受害者,将自己过去所受的伤害施加在他人身上,构成恶的循环。各中原因万千,但也殊途同归:
他们放弃道德的坚守而选择被黑暗反噬,本该自我救赎的他们,走向了自我毁灭。
面对杀害小妹的指控,林茹风说:「我是被逼的。」
「她必须死……否则小雅就白白替我进了魔窟,我的第二次做人机会也没有了……」
其实,哪有什么「不得不」,有的只是「想不想」。
「黑化」何其容易,一念之差,随即坠入罪恶的深渊。
「每个人都有黑暗面,没有绝对正义,只有相对正义,在你给一个罪犯定罪的时候,你都站在了他的道德的对立面,这反而证明了你内心也有黑暗面,否则你如何得知对方是黑暗的?一个不曾经历过黑暗。不知道什么是黑暗的人,怎么来评判黑暗?黑暗根本就是每个人内心都有的东西。」
听来有些诡辩,但黑暗的反噬力量确实不容小觑。
小说的核心角色吴忌是一名侦探,他本当是正义的绝对代表。可是,面对杀害心爱之人的歹徒,他却险些越过法制,踏入以暴制暴、以恶惩恶的不归路。
吴忌痛失所爱又眼睁睁看着曾经的警队同仁在面前死去,面对狡猾诡辩的罪犯,他丧失了理智,失去了行为对错的判断,也放弃了法制信念的坚守。纵然身背数条人命的凶手穷凶极恶,但面对奄奄一息无法还手的案犯,吴忌让野兽从身体里跑了出来,不断施以拳脚宣泄仇恨。
「黑暗以n次方的速度席卷了全身,浸吞了最后一丝光明……」
困于心魔,陷于黑暗,极度正义的吴忌在不断与黑暗抗争的同时,也被悄然卷入黑暗。
作者艾石借虚构人物冬石所创作的《九十九种意外死法》触发关于正邪较量的思考,而现实中,又何止有九十九种自受害者沦为加害者、自正义走向犯罪的道路。
艾石抛出了关于善与恶、光明与黑暗、正义与邪恶的辩证法讨论,而这道逻辑题的答案,需要每个人不断掂量。
翔太最终没有将手中的刀扎向杀害数人的黑岛,吴忌在警方的阻止下也放下了往死里捶打的拳头,但还有一些人,最终选择走入黑暗,成为另一个加害者。
善与恶的对峙是亘古的主题。一些或为复仇或为新生的受害者们,因心中执念入魔而被黑暗反噬。遭逢伤害的经历不该成为作恶的理由,道德抉择的主动权永远在自己手中。背临深渊,既要敢于面对自我的黑暗面,也该对恶的侵袭有所觉知。
正如《我们与恶的距离》所传递的信念:
每个人都有黑暗面,我们与恶的距离往往只有一步之遥,因而需要时刻保有自省与同理心;
同时,面对自我或他人的恶,唯有爱和放下才能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