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个头发花白、略有些老年斑的头靠向自己的胸膛时,贾伟迟疑了一下。然后闭上眼睛,在手上轻微加了一些力道,环抱住这个老年男人。
一具三十岁的身体,一具六十岁的身体。两人赤裸着。
贾伟听见老男人在自己的怀抱里,低声呼唤出一句法语。
后来,贾伟才知道,他说的是,“我的天使!”
他不知所措。
文 | 吴楠
图 |《Gerontophilia》剧照
周一到周五的上午十点左右的宜家餐厅,顾客很多,聊天的声音也很大,几乎都是银发族。或两个老人一起来,或带着孙子女来,更多的是一个人。“这里的平均年龄应该超过六十岁了吧?”贾伟边想边去选了一盘虾饺,一碗白粥,和会员免费咖啡,找了个位置坐下。
贾伟坐的是小桌子,仅够两个人面对面的用餐。旁边是可以围坐十人左右的大圆桌。“这个餐桌还蛮中式的。”贾伟正想着,就听见已经坐满了人的圆桌里,有人高声招呼,“你们怎么才来?再去搬两把椅子,我们挤一挤。”
贾伟去过香港,在那里,一些传统的早茶店里面,也常见这种情景。老年人或独自或结伴而来,几个人围坐一张桌,边吃东西边聊天,或者边看报边听别人说话。就好似此刻的宜家餐厅一般。银发族成群结队,不少原本陌生的老年人在这里结成了好友。
“吃这么少?是要减肥吗?”一把洪亮的声音在贾伟的头上响起。贾伟是一个身高180厘米、体重200斤的三十岁男人。之前一直在家具卖场做销售员,业绩一直不理想,索性辞职。
贾伟闻声抬起头,讲话的是一个穿着衬衫、西裤,个子不高、身材适中的老年男人。他笑着指了指贾伟面前的三个虾饺、一碗白粥,“我儿子和你体格差不多,他早上要吃这些的三倍。”贾伟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老年男人第三次主动开口,“我姓牛,可以坐下吗?”贾伟盯着老牛那件介于浅粉色和白色之间的衬衫,极其微弱地点了点头。
那天,贾伟在老牛的邀请下,加了老牛的微信,还约了一起去打羽毛球。
几天后,打了不到十分钟的羽毛球球,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的贾伟,主动对老牛说,“叔,你不像六十岁的人,又会玩微信,又能打羽毛球。”老牛笑了,“我现在一个人生活,要找点乐子。”
当天下午,老牛带着贾伟去泡澡。贾伟一走进那间浴池的大门,就感觉出了不对劲。老牛似乎也察觉出了贾伟的疑惑和紧张,忙说,“没事的!我朋友开的浴池,我来这里习惯了。不要担心。”
贾伟很快知道为什么自己觉得不对劲,因为这间大众浴池没有女浴。后来贾伟才知道这是同志浴池。
发手牌儿的是一位大姐。扫了老牛和贾伟一眼,忽然开口问道,“你朋友?”老牛忙不迭地点点头。大姐这才把手牌递给了贾伟。
这是贾伟辞职的第十天,他在这个城市里独自生活,除了过年,基本上不回家。父母希望他在这个城市里结婚生子落下脚,而不是回到镇上,像父辈一样生活。
“我谈过两个女朋友。”贾伟把自己浸到热水里,距离老牛半米多远。浴池不大,一大一小两个泡池,周边是淋浴。“女孩嫌我买不起房子。”贾伟小心地看了看老牛,老牛正眯起眼睛享受热水。过了一会,老牛才开口,“你还年轻,人生都是有很多可能的。”贾伟听了没有回话。
两个人泡了一会。老牛让贾伟帮忙在后背上打沐浴露,又提议去二楼的休息大厅。贾伟拒绝了。贾伟对老牛说,“我一直把你当我的父亲。”
但那天晚饭前,在老牛不到六十平的家里,两个人抱在了一起。贾伟本以为自己应该是排斥的。但他从没有抵抗老牛的爱抚,到接受了老牛对他的“服务”,前后也不过半个小时。贾伟把自己的“子弹”统统发射在老牛的嘴里。他趁着老牛去漱口,手忙脚乱地提上裤子,跑了。
下楼时,贾伟摸出手机,想把老牛从自己的微信上删掉,却看到老牛发了一个红包过来。
老牛住在开放式小区,没有物业。七层楼、快三十年房龄的楼房里,没有电梯。贾伟从四楼走到三楼再走到二楼,一直到推开没有锁的铁皮楼门,夕阳把酒红色的光打在他的脸上,贾伟忍不住眯起眼,手一抖,收下了那个红包。
半年多以后,贾伟也问自己,如果当时不收下老牛那个红包,会不会有些不一样?
贾伟不喜欢老牛称呼他为天使。
老牛四十岁的时候在法国做交换学者三年多,回国后,留法时养成的习惯也没改利索。一激动就会冒出一两句法语。
老牛对贾伟说,“你把你租的那个房子退了吧,咱俩一起住,你还能省点钱。”那时,两个人认识了快三个月,多半时候都是约在宜家餐厅吃点东西、打球、泡澡、再回家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