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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手稿不翼而飞,指向的谜底是——

理想国imaginist  · 公众号  · 文学  · 2024-10-16 13:00

正文

《小妇人》

“我”接到了一个神秘的委托。

作家的一部分手稿不翼而飞,而“我”需要帮她找出盗手稿的人。在此之前,“我”是帮她将手稿录入电脑的抄写员。然而,作家告诉“我”,抄写员不止“我”一位。在六名抄写员中,是谁偷走了文稿?为什么?失窃的手稿上到底写了什么内容?

侦探行动就此展开——“我”和作家将其命名为寻找G的行动。

在侦查的过程中,“我”与几位抄写员依次见面。出乎意料的是,抄写员仿佛各怀心思,并且都是跟潮汕有着显性隐性关联的人:历史学者、辍学青年、独居老人、寻找失踪恋人的武家后代、神秘的网络女孩……“我”犹如进入一座扑朔迷离的迷宫,进行着一场身份置换的叙事体验。

失踪、象、蓝鸟、手稿、无花果、寻找、信、海、游神、地图、梦境……翻开吴纯的《遣游人》,意味着开启一次新奇有趣的文本冒险——人物与故事在其中肆意生长,历史与记忆、文本与现实融为一炉,而读者将从中获取非同一般的智性享受。

今天,我们跟着侦探一起出发,看故事的大雾展开,在奇妙的文字中寻找端倪和线索。
以下内容选自《遣游人》

手稿丢了?

“其实是这样的,”她慢吞吞地说,低下头,躲避阳伞上的光影落在她的肩膀附近,“我有东西丢了。”

“什么东西?”

“手稿。”

我有点吃惊,不知道怎么追问,也还没到说安慰话的时候。她皱着眉头把咖啡喝完,“收回来的数量跟寄出去的不一样。”

我大概猜测出见面的原因了,她考虑到了安全的问题。“你应该也能感觉到,还有别人在做这件事,”她跟我对视一下,感到抱歉的人是她,强烈的室外光让她一直半眯着眼睛,“所以给你的稿子都不是完整的,给其他人的也是。”

按照作家的说法,这件事一直是她的助理负责,每次把写好的稿子分成几份,再寄给每个抄写员,“因为没有编号的习惯,收回来后确定数量就行。最近一次就出麻烦了,他没有点数。返还到我手里,我才发现数量不对,相应的文档也没有收到。他也是随我的性子,每个人想分多少稿子就分多少,但该给多少酬劳,他清楚得很。”

“快递存单呢?”

“对比过,还是没找出来。”

我问她还有多少个抄写员,她没有回答,拿出一张A4纸,问我有没有带圆珠笔,然后拿笔在纸上画着。她说助理也旁敲侧击地打听过,没得到任何线索。“每个人看起来都像按时交了稿子。”她依然在纸上画着什么,这次没有看我。

“报警吧?”我提出建议,虽然她可能已经这么做了。作家放下笔,一方面可能是懊悔自己的随意,另一方面在转移注意力。“这件事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她又强调了一遍,“很重要。”

她没有报警,有朋友告诉她这种报案很难受理。“可能我自己都跟他们解释不清。”其中也有她觉得难为情的原因。我问她有没有怀疑过助理,她很快就否认了,列举出他没有必要这样做的理由。

阳光越来越大,温度上升,店员出来给旁边的花坛浇水,有小孩在掐米兰叶子。她把目光收了回来,估算遗失的稿子,大概占了所完成字数的四分之一。

作家摘下了眼镜,微微喘气,眼睛里的忧虑一闪而过,这时候才显露出她的衰老,跟一般的退休老人的衰老无异。这个窃取没有任何技术成分,甚至有点古怪可笑,并且还不能断定窃取已经发生。她的忧虑也没有过度,也可能是掩饰得体,要做出与事件对等的表态。

“遗失的是上一份稿子,为了保险起见,这回新的稿子只交给了你一个人。”我突然感到责任带来的压力,她补充说明,送过来之前,已经先影印了一份留底。

我还不太能领会她跟我说这些的意图,假设我也在被怀疑的名单里,也是非常顺理成章的事。“所以,”她戴上眼镜,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
“帮我找回那些稿子,准确地说,是帮我去找那几个人。”我的第一反应是拒绝,因为这听上去像一道命令。“我会给你额外的工资,这个你放心。”

“你就帮帮我嘛。”她像是撒娇又像哀求。至于我可以做什么,她也说不清楚。“我想起你做过记者,这方面的训练可能会派上用场,你就当作是去做新闻调查好了。”

她接着在纸上画着:“我们暂且叫那个人为G。”

《犯罪家谱》


谁在撒谎?

陈行扬:二十八岁,身高一米七左右,在本地贸易公司上班,武师陈振高的外孙女,未婚夫失踪。

张孝全:二十四岁,无业,有文身,文化程度初中毕业,跟爸爸关系不好。

小飞侠:三十岁以下,就读于慕尼黑工业大学声学工程专业,男朋友从事音乐工作。

林:四十三岁,汕头大学客座民俗研究员,儿子六岁。王庶虹:六十三岁,文化程度小学毕业,务农。

作家:五十八岁,出版过十四本小说(实际是十二本),法国费米娜文学奖得奖者。

拜访完所有抄写员后,我整理出一个信息表格。得出的结论是这些人的职业、年龄、兴趣看上去毫无关联,彼此也都不认识。手稿失窃不像是两个抄写员之间的矛盾引起的,如果有人撒谎,为什么要帮其他抄写员隐瞒真相?

我换了一种排列方式,把作家的位置放在圆心,其他人的名字飘浮在她的四周,无论我怎样连线,都无法连成一个整体,他们之间的关系断裂,破碎成几块的大陆,作家则是火山,就要爆发了。

我发现名单有一个纰漏,跟作家一样,我也没有在名单里写上自己,我只是按照作家给的名单一一填上他们的资料。这个下意识的动作,犹如一记重拳敲在脑袋上:我是谁?我是否存在于这个游戏里,又在这个案件里扮演着什么角色?跟盗窃者相反,我为何惧怕署上自己的名字?

《流人》

或者这就是作家想要的效果。作为一个随时都能列入被怀疑的队伍之中的抄写员,摇身一变,成为调查员,用着假装抽离的身份去寻找答案。之前她说她相信自己的直觉,现在回想,可能我才是最被怀疑的那一个,她在试探着我,等待我耐心消耗干净之后,去跟她交代真相。

我知道当下应该交代的内容,我把王庶虹的侧写手记和录音交给她,录音剪辑掉了林的声音。我现在知道该发什么不该发什么,好像我已经成了一个娴熟的罪犯,她也没从那个粗糙的剪辑片段里发现什么异样,她大概早已放弃交流,只想看着我表演。我这样想着的时候,仿佛那名单上所有人都消失了,只有我和她在合作和对峙,我们共同的目标里空无一物。

我把自己补充上去:无业记者,寻找G行动关键对接人。G:最终嫌疑人,性别年龄不详,动机不详。我又推翻刚才的想法:G才是那个像幽灵一样的变量,随时可以公平地落在每个人头上,就跟中学课本上“摸出篮球”的概率题,概率不会因谁先摸球的顺序而发生改变。公平一点讲的话,也不排除可能有其他人也在调查我,就像我忘记关键信息,时不时要翻开本子上的笔记,他们却对细节有着过目不忘的了解。

按照这种推测的话,G应该是个无比聪明的人,我相信作家对我的评价里并没有“聪明”这两个字。

林跟我提过他对小说的质疑是:“有没有可能是我们都搞错了,作家并没想过写一个长篇小说。”当时我急于反对他的看法,忽略了他说的关键词是“长篇小说”。我把它记在笔记本上:小说、摸球概率、以中心为滑动定点。别人看到我的笔记,估计也不知道我在写什么,按照作家的写作逻辑来说,长篇小说就是写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

我暂且不去想作家和其他抄写员,而是用嫌疑人的思维来思考问题,如果我是G,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打开手头上的稿子,有的被完全涂掉了,有的修改符号和内容都完整地保留着,就像林所说,那些修改隐藏着她的思考过程,犹豫和反复推翻的内容,才是我们真正感兴趣的。

我好像理解了盗窃者对原稿的痴迷,失窃的稿子就像过期的牛奶,作家和目睹过它的人会渐渐忘记,盗窃者可以把那些失效的文字都翻找出来,估计会变成另外一部谁都没读过的小说。

我继续用代入思维,假设自己是G,我会盗窃手稿,偷偷加入手稿里的情节,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版,在后记里向作家示威和致敬。

假设自己是G,我拿出之前的手稿复印本,在灶台打火烧掉,看它在水槽里烧成纸灰,像黑帮潜逃之前,分辨哪些有用的证据需要留下。

假设自己是G,我打电话给小高,让他在店里找几本作家的书,在扉页模仿作家的签名,按照我给的几个地址寄过去。“那寄件方的资料怎么写?写书店的还是写你的?”在确认不是什么违法行为之后小高问我,我告诉他,随便填一个出版社的地址,不用写电话号码,快递员如果问起来,就说是接受了出版社的委托。小高没过问太多,爽快地处理了这些寄件。

我在这代入角色的操作中,渐渐消除了G的阴影,G在我心目中的作用没那么重要了。

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在这个自行加入的变量生效之后,静待各位抄写员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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