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在大山深处的一个偏远小山村,到县城开车都要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在那里,我读完了6年的小学和3年的初中,才开始到县城读高中。
虽然是“80后”,但当年读书时条件的艰苦程度,是现在城里的孩子们难以想象的。由于没有教室,读幼儿园阶段在一个废弃的铁匠铺里混了两个月,一、二年级在乡镇旁边的庙里读书,正要读三年级的时候,庙要拆迁重修,只好到老师家的堂屋里读了三、四年级。五、六年级的时候,终于搬进了统一修建的小学,虽然房子已经有二三十年历史了,但好歹是砖房,并且和初中三个年级的学生在一起,终于有点学校的样子了。
但这学校条件毕竟还是太差了,教室里窗子有十来个,学校连安装玻璃的钱都没有。到了秋冬季节,一刮凉风,同学们冻得瑟瑟发抖。班主任开玩笑说,冷点就冷点,窗子到处都是“穿”的,大家以后都能考上“四川大学”。最后还是班主任聪明,找了一些化肥口袋钉在窗户上御寒。
班里的同学们,基本上都是本乡农村家庭出身。唯一一个让我印象深刻的孩子是乡上医院里医生的孩子,每天有五毛钱零花钱,他每天午饭后一定会去买一包“小浣熊”干脆面,把面揉碎,调料包撒进去拌匀。跟着他“混”、听他指挥的同学,一般每人会得到一小把干脆面——当然,我也是其中之一。每次他分发在手上的干脆面,我都要用舌头把手掌舔得干干净净。
印象深刻的还有当年在老师家堂屋里读书的时候,读了些什么内容已记不清了,但每天下午开课后有规定,每个同学必须要去给老师家的牛羊拔一堆草回来,不拔够不能回家。到了夏收、秋收的时候,我们又会停课,去帮老师收割麦子和稻子。
由于学习成绩一直是第一名,我成为了“别人家的孩子”。但自从小学五六年级开始,便有同学陆续读着读着就不见了。
在我的小学同学当中,大约只有七八成的人继续读了初中,其他同学都辍学了。等到上了初中,情况更为严重,当时初一刚入学时全班有82个人,到了初三毕业的时候,全班只有30多个人了。
有的因为老师的一次体罚就不来了,有的因为家里没人帮忙干活就在家干活,还有的觉得读书浪费时间,而且读出来也未必能找到工作,还不如外出打工。
有个同学头发稀少,绰号“三毛”,读书读不进去,他父亲在镇上做花圈卖,但临时生了大病要去住院,她母亲要去医院照顾,但不继续卖花圈就没医药费。于是他便辍学后子承父业,在镇上卖花圈。这是一件听起来有些搞笑的事情,所以他时不时会受到路过的同学的嘲笑,虽然抬不起头,但毕竟没有其他办法。
有个同学从小就爱打架,甚至还打过老师,是让人十分头疼的“问题学生”。初一有天晚上,因为缺钱花,便约了其他几个同学到寝室拿着水果刀挨个找人“借钱”。不想第二天被人直接举报到了派出所。派出所立马来将该同学抓了起来。拒其事后交待,总共也才“借”了50多块钱。由于认错态度不好,派出所建议开除学籍。这个同学便辍了学,一直在镇上到处乱混。
有个女同学初一刚刚读完半年的那个春节,她父母打工回来准备给她姐姐办婚事,又觉得她一个人在家读书不放心,何况她成绩又差,还不如也给她办了婚事算了,让她早早嫁人,好有个人照料。于是,从相亲到结婚,前后仅十天时间左右,和她姐姐同天一起结婚,那年她才14岁多。
……
由于各种各样原因辍学的同学还有很多。后来,我幸运地考进了重点中学的重点班,班里学霸很多,大部分同学后来都上了不错的大学,当了白领。由于又上了一个还不错的大学读了本科和研究生,这些同学当然几乎全都变成了白领,过上了“中产阶级”的生活。
初中毕业那时没有手机,便和绝大多数同学都失去了联系。但是,就在去年冬天的某一天,当我被一个初中同学拉进一个微信群的时候,儿时那些熟悉的同学名字便一个个引入眼帘,一些读书时的趣事便又浮现在脑海。听他们在群里说着乡音,每天聊一两千条内容。到了过年期间,回到老家还跟几个同学见了面,聊了聊天。让我得以在时空上,了解了不少故事“续篇”。
这些同学大部分都是当年学习排名中靠后位置的,绝大部分都在20岁左右就结了婚,还有两个已经是二婚。
有位女同学十几岁开始在东莞的工厂里打工,认识了一个江西小伙子,意外怀孕后便给家里父母说要结婚,那年她不到18岁。由于她是家里独女,父母坚决不同意她嫁地太远。与父母沟通无果,她便学电视剧里的剧情与这个小伙子“私奔”,玩起了人间蒸发,四五年没有与父母联系过,把不到50岁的父亲急得两年时间满头白发。
后来等到她结了婚,生了孩子,逐渐心生悔意,才慢慢回家给父母认错。由于每年过年期间交通拥堵,她又有3个孩子,回老家花费巨大,交通又十分不便,她两三年才能回来看一下父母。
另一同学也是不到18岁就结了婚,没有事干,就在县城里开出租车。由于他头脑灵活,又比较会搞人际关系,慢慢发现开挖掘机比较赚钱,就倾其所有加上东借西借,凑了几十万买了台挖掘机,后来越做越顺,最多的时候有11台挖掘机。通过原始积累,又转到做金银首饰销售和开宾馆,慢慢风生水起。当我见到他的时候,首先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辆红色跑车。据说,他在老家当地“黑白两道”都很吃得开,是我们初中同学中为数不多的成功人士。
还有另外一位“成功人士”。这位同学父母一直在全国各地打工,他就跟着到各地读书。拒其回忆,从幼儿园到大学,他一共转学17次,连大学都读了两个。到我们班里读了那半年书,是因那时他父母准备在老家养鸡。后来那年碰上瘟疫,鸡死了大半,父母又要出去打工,他便又走了。
由于户口的原因,高中阶段他回到县城就读,抽烟喝酒打牌打架,什么“坏孩子”干的事他都干过,换了三个学校。大学考上外地一个民办专科学校的服装设计专业,还在军训阶段就听说学校董事长撤资停办,他就上不了学了,只好回到老家来重新读高三。
由于他本身画画还不错,高考的时候又恰好坐在一个学霸旁边瞟了不少,竟考上了复旦大学的艺术类专业,在校期间就开始做生意,现在发展到身家已经几千万。
除了上述几位“有故事的”男同学女同学之外,大部分都是一些普通人,做着十分普通的工作:
有同学在老家收农民的土鸡蛋卖,据他说,其实有一半都不是真的土;有同学在城里卖烧烤,虽说辛苦,几年时间也贷款买个几十万的房子;有同学做协警,每天累得半死;有同学在工地上打隧道,干的是繁重的体力活。
而女同学,大部分要么在外进厂,要么在农村老家带孩子。有个女同学十多岁就结了婚又离了婚,这么多年来前前后后总共相处了十几个男性,有的甚至只相处过一周,得了个外号叫“潘金莲”。
此前看到过热文类似《不读书,换来的就是一生的卑微和底层》,我认为话糙理不糙。由于时代和条件的局限,我的小学和初中同学们,大多数都没有完成学业,早早地辍学打工,结婚生子,养家糊口,过着谨小慎微的生活。
当我坐在办公室里回忆这些人这些事的时候,并不是以居高临下的态度来看待这一切。我会觉得读书对于个体来说很重要,但我心里,还有些其它不可名状的情绪酝酿在那里,至于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楚,只余一个红尘滚滚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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