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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了一个体验分娩疼痛的活动,结果开始怀疑自己有些社交障碍问题

BIE别的  · 公众号  · 国际  · 2016-12-06 18:01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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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和爱的关系”



我在一个录影棚里,左右和身后都是白色幕布。

我坐在一把扶手椅上,肚脐两侧分别贴着一个传感片。

我的右边有一台控制仪和一个控制员。

我的前方有两台摄影机和两个摄影师。

“你觉得你是个怕疼的人吗?”

“我很怕疼。”

“测试过的人平均能到十级。你觉得你能到几级?”

“七级。”

“说完整的句子。”

“我觉得我能到七级。”

“你觉得几级的疼痛程度和痛经差不多?”

“我不痛经,但是我猜,五六级吧,五六级和痛经的疼差不多。”

这里是上周六 “分娩疼痛试验测试” 的现场,地图上它在五环外一个名叫 “八爪鱼影视基地” 的地方。受试者按照预约的时间来体验模拟分娩痛感,需要接受全程录像和提问(这些素材最后有可能会被整理进短视频),之后还可以选择参加周六晚上的圆桌会,和其他受试者讨论 “疼与爱的关系”。

我来做这个测试的动机有很多,如果一定要概括的话,是活动介绍里的 “录影” 和 “疼与爱” 两个关键词分别吸引了我的表演型人格和受虐狂人格。

但这个活动的另一个意义,或者说应该达到的效果,是为一个预期在12月份上映的叫做《生门》的纪录片造势。来之前我问主持人要了样片,它讲了四个中国产妇家庭和医院的故事,反映出社会、经济、文化、伦理等问题。

回到活动现场。录影开始后,控制员在旁边给我逐渐增加疼痛等级;摄影师则在这个过程中向我发问,并提醒我要用完整句回答,以便他们后期剪辑(不过对话最终并没有被纳入活动花絮,这整条概念片 主要强调的是参与者的痛苦表情)。

每隔几级,摄影师就会问一次我有什么感觉。随着级数攀升,我的感觉从 “有人在用指甲刮我” 逐渐变成 “有人在踢我”。这时摄影师问我,如果以后要生孩子,会不会让 “老公” 陪着进产房?我回答说,如果我以后要生孩子,我不会让 “伴侣” 陪我进产房,因为我觉得那个场面不好看,还是别让 TA 看到比较好。

被踢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到第七级时我开始叫停,但摄影师说我看起来还很镇静,说话也流畅。级数还在增加,我不断地叫停,还有一瞬间放空了,摄影师这才示意控制员关掉仪器。控制员告诉我,我坚持到了十级,比我自己预计的要高 —— 但其实不是我自己选择要多坚持一会儿,是他们在观察我距离临界点还有多远。

我摘下传感片,摸到肚皮上有汗水。不过,我的疼痛感在仪器停止运作的那刻就消失了。我平稳地起身,走出白色幕布区域,仿佛演出结束时走下舞台。

截图来源:活动花絮,电影《生门》团队

工作人员指引我走到隔壁的一个小客厅,在这里我要接受主持人的采访。

“你在刚下椅子的时候想到了什么?” 主持人问道。其实我当时想的是,表演终于结束了,可我对镜头说的是,“想不到任何东西,大脑一片空白”,因为我觉得这么回答比较礼貌,能表达出我对仪器效果的肯定。

主持人又问,“你打算生孩子吗?” 我说:“我不想生孩子,因为生完以后身体状态就变了。虽然说可以深蹲,但还是不如以前……” 最准确的形容词是 “紧”,但我婉转地表示:“还是不如以前的状态好。”  我又补充说,如果不能给孩子提供优质的成长环境,我肯定不会要孩子。主持人于是总结说,“所以不是因为怕疼。” 我说,“有些技术可以让你不那么疼” —— 我的意思是,这整个事情发生的前提是要有钱。

之后主持人向我提的问题包括 “你印象最深的一段关于疼痛的记忆是怎样的?” “你怎样形容你和妈妈的关系?” “你遇到不开心的事会跟妈妈说吗?” “有没有什么你和妈妈之间发生过的比较不开心的事?” “你离家念书期间最想家的时候跟妈妈联系了吗?” ”你觉得妈妈在你的成长里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这简直是一套心理咨询的问题,它们不问你的理论与哲学,不问你的学习与工作,不问你的活动与喜好,却专挑你最隐私的经历来打听。然而不巧的是,对方并不是我付费的心理咨询师,我说的任何话,在说出的瞬间就将变得毫无私密性。

所以我并没有用这个机会来治疗自己,我说了实话、假话和半虚半实的话,但就是没有说关于我自己的真相。反正之后在网上观看短视频的观众也大都不会是我有意深交的朋友,我没有义务承担向他们自白的风险 —— 那样太暴露,远比裸体暴露,因为裸体只是一具空壳,而自白是招认你的来龙去脉。

采访环节结束时是下午二点多,我问主持人晚上的圆桌讨论几点开始,主持人说,“六点吧。” 旁边的一个工作人员说,“下午还有录影,晚上的活动开始会挺晚的,七点,七点半的样子,你吃完晚饭来吧。” 主持人于是也说,“你吃完晚饭来就行,就在我们采访的这个地方。” 

临走前我问主持人,嘉宾里是不是真的有受虐狂,因为活动介绍里写着 “资深抖 M 告诉你怎么才能疼得开心”。“来这里参加活动的人都是抖 M 吧,” 主持人回答说,“好好的一个人,偏要过来坐电椅,让自己疼 —— 都是自愿的啊。”

当晚,我 “吃完晚饭”,又来到这个影视基地。原来这旁边是一条破败的灯具街,天黑了以后,整条街是玫红色的。街道两侧散落着废弃的水泥块、油漆桶、圣诞树和卡通动物塑像。沿路店铺的铁帘都已经落在地面上,店铺外墙上的灯管都闪着光。有一块文字灯管在轮番显示:UV 喷绘,首家7台,百变时代,UV 喷绘……

图片来自作者

我进屋的时候是七点多,主持人和13个嘉宾(参与这次活动的一共有60人)已经围坐在茶几四周的沙发上。我问主持人我迟了多久,主持人说,“我们才开始”,又对其他人介绍说,“这是 VICE 的记者,她今天白天也做了测试。” 

他们正在谈论做疼痛测试的感受。一个男人说,“小时候牙疼,医生给我挑开牙神经,我感觉这个测试比那好点儿。” 一个女人说,“我特别不怕疼,这个测试对我来说就是无感啊,我真觉得疼的时候会掐自己,今天我已经做好这种准备了,结果根本不需要。” 

而另一个女人说,“我疼得打滚,从椅子上跌到地上了。” 还有一个女人说,“我直接就疼出眼泪了。” 又有一个女人说,“你们真的没有爽到吗?我觉得疼是疼,但是超爽 —— 爽过高潮!” 另一个男人也说:“真的是很爽,我们等下讨论完再去试一下吧。”

接下来主持人让大家谈谈 “疼和爱的关系”。坐在主持左手边的女人说,高跟鞋磨脚,但她依然要穿。她旁边的女人接话道,对她而言,那得取决于鞋有多好看。那女人旁边的男人总结说,疼和爱的关系就是,我们都要给爱的人看最美的自己,哪怕把自己弄疼也在所不惜。

他又补充说,还有一种情况是,他会在爱人出轨后虐待自己。他旁边的男人则说,他不会去主动虐待自己,但他确实会因为爱而不得而感觉到心理上的疼痛,“爱是主动的,疼是被动的。” 说完他看看旁边的女人,示意她接着说。

这个容貌秀丽、直发过肩的年轻女人难为情地说:“我好像在这个讨论会上说不出什么来。我的人生经历太少了,一切都很顺利。我一直是乖乖女,高考也很好,现在保送研究生。”

我实在接不上话。正在发生的不是我所预期的 “圆桌讨论”,它看起来并不会发展成一个虐恋主题研讨会 —— 是我想太多了;它现在只是一场散漫的闲聊,和疼痛测试都已经没有关系了,和活动主办方要宣传的纪录片更是毫无关系 —— 不过,如果来聊天的人高兴的话,他们回去以后可能会跟人说起这次活动,或许能在提及主办方的时候顺便起到宣传纪录片的作用吧。

好在主持人也没要我讲什么 —— 可能我在这里的角色真的是做记录的 “记者”。她说,“换个话题,你们觉得疼能改变性格吗?” 年轻女人开始看手机。她旁边的男人说,疼会让你思考自己有什么问题,痛定思痛。

主持人引导着,“就生孩子这件事来讲。” 那男人旁边的女人说,虽然她没有孩子,但是她养狗,她的狗最近生了小狗,小狗出生的时候她感觉到了狗妈的疼,并且产生了当妈的责任感。“以前我半夜爬火山,做极限运动,吃奇怪的东西,去贫民窟跟黑帮聊天,特别不怕死。有了小狗以后我就想,如果以后我当了妈,我大概就不会再去做那些冒险的事了,因为我的孩子需要我。我的这只小狗是近亲生的,可能是智障,但我最大的希望就是让它活着。”

所以她想说的是,狗生小狗的疼痛能改变狗主人的性格?此刻我几乎已经可以肯定我无法为这场闲聊贡献句子了。而主持则行云流水地总结道,“是啊,生孩子能让人最直接地感受到要对另外一个东西负责。” 

你看,这就是会聊和不会聊的区别。

图片来源:廖茗

接下来,主持人让在座的谈谈要不要孩子的事 —— 是的,就是白天采访环节的问题之一。这回从她右手边的嘉宾开始发言。这个瘦小的女人说,“我妈说她怀我的时候觉得自己无比强大,这让我特别期待。一个女人如果不当妈妈,有很多事是体验不到的。” 她斜对面的女人接着说,“我希望为这个世界带来一个新生命,还希望通过孩子来完善自己的生命。”

她旁边的女人则反对说,“有了孩子可能是让你有了力量,但还有更多让你痛苦的事。如果我没有条件让孩子成为任何它想成为的人,” 她哭了起来,喘了口气说,“如果我做得不好,那种内疚感是我最无法承受的。生活太苦了。我觉得你们对这件事太轻描淡写了。”

大家说得都有道理吗?都有。有任何人说服任何人吗?没有。这些正反意见一个人就可以列出来对吗?是的。那为什么要来听这么多人聊,每个人又只有说两三句话的时间,所以你也没法了解他们?

这叫社交。

主持人安慰地说,她母亲是个艺术家,怀孕的时候没有男人在身边,也没有家里补助,她母亲就靠卖画挣来住院的钱。因为年轻,她母亲刚生完她没几天就能下地逛街了。有天逛完街回医院,她母亲发现床上多了个婴儿,还问是谁的 —— 因为早产的她一出生就被送到急救室 —— 可见她母亲多没把这当回事。

“后来她就去上班,在工厂给我换尿布,真的就像养狗一样把我养大了。所以你看,换个方式想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你可以不必做到世界第一,你只要想,怎么在我仅有的资源里做到最好。所以我觉得生孩子这件事,首先要考虑的不一定是你有没有条件,关键在于你愿不愿意。”

这段真诚、正确、积极、乐观的陈词,和我白天面对镜头的所思所言一比较,反衬出我的内心是多么纠结、黑暗、多疑又悲观啊 —— 可连这句也是我表演式的抒情与伪饰啊。

“哈,时间刚好!” 主持人说,“我们今天的讨论就到这里,谢谢大家。” 接下来,两个被仪器 “爽到” 的嘉宾真地走向录影棚,走向那把给他们带去肉体欢愉的扶手椅。

离开 “基地” 时,我还在回想主持人的那句 “关键在于你愿不愿意” —— 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愿意或不愿意只是结果;而为了弄明白是什么导致了我的愿意与不愿意,我已经花去了过多的精力。


作者:晏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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