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有能力说“我保护你们的生死存亡”,这意味着它保护民众不被病毒感染——其轨迹只有学者了解,其效果也只有数据收集专家能读懂——,敢于说这一点的国家,与敢于说“我保护你们的生死存亡,因为我将保障你们赖以生存的所有生物的生存条件”的国家之间,有一条巨大的鸿沟。
来做一个思想实验吧:想象一下,马克龙总统以同样的丘吉尔式的口吻,向你们宣布一系列节约天然气和石油的措施,其目的是停止农药商品化、取消深耕,甚至更大胆:不再给酒吧露天座位的吸烟者们供暖……如果说燃油税是“黄马甲”运动的导火索,那么此刻,我们光是想到这些举措会带来的全国骚动便不寒而栗。然而,在环境危机中本着为法国民众利益着想而保护他们免于死亡的要求,比在公共卫生危机中要更合理千百倍,因为毫不夸张地说,这关乎所有人,而不仅仅是几千人;也不是为了一时,而是为了永久。
然而,我们知道这样的国家并不存在。更让人忧虑的是,我们不知道从一个危机步入另一个危机时,国家将如何筹备。公共卫生危机中,政府的角色是传统的教导者,它的权威恰好以古老的国境线为分野——过时的欧洲各国边境在此时回归便是这一点的痛苦佐证。
但在环境变化方面,关系却是倒置的:政府应该向各个层级的、有着各色生活型态的民众学习在各地的生活是什么模样,为了走出当前的全球化生产模式,这些土地都将被重新定义。这样一来,政府就完全无法身处高位来指挥群众。在公共卫生危机中,的确,正直的民众应该如小学生们一样,重新学习如何洗手、咳嗽时如何用手肘挡住。而对于环境变化,则是国家成为民众的学徒。
“与病毒的战争”这一图景中,还有一点让人费解:公共卫生危机中,或许人类确实可以团结一致“对抗”病毒——尽管后者对我们一点都不感兴趣,它们只是从我们的喉咙走到鼻子,不带愤恨地将我们杀死。
悲剧的是,环境变化的情况恰恰相反:这里,用可怕的剧毒改变了地球上所有生物生存条件的致病因子,不是病毒,而是人类!不是所有人,而是其中的一部分人,向我们发起了一场没有宣言的战争。面对这场战争,国家政权同样无可救药地没有准备、没有规划、没有布局,因为战争多点开花,且把我们每一个人卷了进去。在这一层面上,对抗病毒的“全民总动员”并不能说明我们也能够为下一场危机有所准备。并不只有士兵才总是在战争中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