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文医生遇害四天后，《基本医疗卫生与健康促进法》28日经全国人大常委会表决通过，将于明年6月1日实施。
如果这一法案能够早日实施，也许杨文医生现在还好好的在为患者服务，因为《基本医疗卫生与健康促进法》中首次明确了医院为“公共场所”，任何组织或者个人不得扰乱其秩序”。
而根据杨文医生的同事所述，在凶案发生前，民航总医院急诊科的医生已经饱受患者家属的吵闹、辱骂，甚至是死亡威胁长达半个多月。
仅仅将医院法定为“公共场所”也许还不够，杨文医生遇害后，她的首都医科大学校友及北京市政协委员、知名经济学者马光远不约而同的呼吁出台《杨文法案》，保护医生的安全，维护医疗秩序，对医闹、医暴说不。
▌
医院终于成为法定公共场所了
近年来，每到“两会”期间以及伤医事件发生后，业内外都反复提议将医院列为公共场所。
2014年两会期间，神经外科医学权威、全国政协委员凌锋就曾提交过一份“紧急提案”，提案核心是建议将医疗机构列为公共场所进行安保。
这份提案得到了很多医卫界政协委员的支持，经她本人确认，当天共有89人在提案上署名。
这是第一次，该提案成为医卫界别政协委员的统一提案。
2017年两会期间，全国人大代表、北京大学第三医院骨科主任刘忠军再次提议，把医院列入公共场所进行治安管理。
他认为，医院从特点、性质上具备公共场所的性质。
“用法律的形式把医院列入公共场所，意味着医院不再属于《企业事业单位内部治安保卫条例》的内保单位，而是正式被列入公共场所范围。
这一表述意义很大。
”资深医疗律师、中国医师协会医疗风险管理专业委员会常委李惠娟援引了2014年震动医疗界的“南京护士被打事件”，“当时，根据公安部门出具的法医鉴定意见，被打护士陈星羽的损伤情况属轻微伤范畴，因此解除了对肇事者袁亚平的刑事强制措施。
如果当时医院按照公共场所来定性，这起伤医事件就应该按照寻衅滋事罪来定罪，伤医者将面临五年以下有期徒刑，这会对伤医辱医者产生极大的震慑效应。
”
“把医院列入公共场所，可适用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二百九十三条，确定寻衅滋事罪和威胁公共安全罪，解决从行政法到刑法的问题。
”李惠娟解释，“这也是明确公共场所概念的重要原因，因为需要明确医院暴力适用于什么类型的法律。
”
▌
是法律不够，还是执法不严？
为了确保医务人员的安全，早在2015年10月，中国医师协会、北京大学“患者安全与医患关系研究中心”就发布了《醉酒患者医疗救治中的安全风险防控倡议》，这份倡议中表示：
急诊医护人员遭受工作场所身体暴力事件是中外医疗行业共同面对的危险，应当引起行业的关注并应竭尽全力预防此类事件的发生。
该倡议书是由北京大学医学伦理与法律研究中心副主任王岳副教授起草，其中对医院急诊室应对醉酒患者提出了具体的指导意见，包括醉酒患者隔离观察室的设置和医务人员安全室的设置。
并且也提到了在机构内移动醉酒者时，应密切观察、监督，并有本院保安人员陪同护送。
然而距离这份倡议书发出4年多时间过去了，王岳本人在谈及这份倡议书对医院的影响和改变时，有些尴尬的告诉“医学界”：
“没有看到医院对此有什么改进和变化。
”
《基本医疗卫生与健康促进法》表决通过后，“医学界”于第一时间进行了报道，然而通过评论区可以发现，读者反馈偏消极。
其实这些年，打击医闹的力度在不断升级，相关法律法规也在不断出台，但为什么暴力伤医事件依然有增无减甚至愈演愈烈？
“其实，最关键的不是没有法律法规，而是有法不依。
”李惠娟对此一针见血地指出，“实际上，医院属于公共场所的表述早就存在，只是不够集中和明确。
因无法可依的说法过于牵强，倒是选择性执法的现象较为多见。
资深医疗律师宋绍辉也对上述观点表示认同，在他看来：
“保证医疗机构及其医务人员正当权利的根本途径在于严格执法。
在现实生活中，职业伤害是难以避免，如警察、法官、教师、医师、环卫工人受伤害的行为常见于报端，法官根据犯罪情节、社会危害程度等进行量刑即可，关键还在于执行。
医疗律师李涛也认为，相比较立法，更重要的是严格执法、公正司法。
“就目前来说，惩治医闹行为远远没有达到严格执法状态。
”
▌
杜绝悲剧，专门性法案酝酿出台
杨文医生的遇害后，民航总医院对面的花店排起了长队。
很多人专程赶来，到医院为杨文医生献上一束花。
李功（化名）是杨文医生的首都医科大学同级校友，凶案发生后，他感到震惊、愤怒和悲伤，平静之后，他撰写了一份促进全社会提升对医护人员尊重和保护的方案，并将其称为“杨文法案”发送到了校友群中，获得众多校友的支持和认同。
“大家会努力将我们的声音传出去，不能让杨文的血白流、让同行继续面临着生命风险。
”
李功说：
“保障医护人员的安全就是对其他人生命的保护，多起杀医案背后反映的问题，我们必须正视、面对而且去改变。
”
并非只有首医校友们呼吁专门出台《杨文法案》，北京市政协委员、知名经济学者马光远今天在微博上称，他将和毛大庆、李志起三位北京市政协委员在今年的北京“两会”上就此提案，先推动北京层面地方立法，同时推动国家层面立法。
马光远还建议，将12月24日定为医疗反暴力日。
他在微博中写道：
一而再、再而三出现的伤医、杀医事件，不断挑战社会的底线和神经，不能再让伤医暴力伤害我们这个社会的基本医疗秩序了。
我们强烈建议推出我国的“杨文法案”，一定要最大程度的处理好医生家属的善后。
牺牲在工作岗位，至少应该追认为烈士！
并且要有明确的善后措施！
以个人姓名冠名出台一个法案，以防止相似的遭遇再发生在其它人身上，这并非没有先例。
1990年美国国会通过的“瑞安·怀特关怀法案”（Ryan White Care Act）是美国最大的针对艾滋病患者及携带者的免费治疗法案。
法案的命名者瑞安·怀特是一名血友病患者，也是美国抗击艾滋病的标志人物。
1984年12月，她在一次接受输血治疗的过程中，由于输入了受污染的血液而感染了艾滋病。
在怀特去世之后，美国国会通过了以她名字命名的法案。
2013年11月27日，台湾桃园芦竹乡民意代表王贵芬因不满林口长庚医院护士拒绝在电话中透露其父亲病情，盛怒下跑到医院打了该护士两耳光。
事后，该护士在医院支持下报案，并引发岛内全民舆论关注。
该事件促进了台湾《医疗法》的修订，对医事人员执行医疗业务时施强暴、胁迫者，可处以 5 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 50 万元以下罚金。
此修订被称作“王贵芬条款”。
本文首发：医学界
作者：李兴鹏 陈朝阳
（郑华菊 对本文亦有贡献）
责任编辑：椰子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