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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时间，对华锐风电来说，有点短，又有点长。
短的是，上市六年来，他一直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屡次被推至退市边缘；
长的是，经历了风电行业的巨变，他在转型的道路上，迷失了方向，未来究竟在何方？
曾经为了业绩，也就是所谓的“面子”，他上市首年就玩了一把财务造假。
造假的手段非常常见，简称“寅吃卯粮”，即提前确认收入。
2011年，他虚增营收24.3亿，虚增利润总额2.77亿，占2011年利润总额的37.58%。
提前确认收入，其实就是在收入确认时点上做文章。要想发现这个问题，主要还是要看与收入确认相关的单据是否齐备，是否合理，否则光从财务数据上是很难看出来的。
只不过，华锐风电也确实悲催，上市那年偏偏遇上了风电行业剧变。
重大不利的行业变化、营收净利润大幅下滑、对前期会计差错更正的专项说明……
以上这些迹象，都暴露了他财务造假的马脚。
总之，对于华锐风电来说，若不能找到新的战略转型之路，明年他还能保住A股之位吗？亦或者还能在退市边缘挣扎多久？
“曾经的风电业巨头，因为财务造假，翻不了身”
众所周知，收入造假是财务造假的重灾区，其造假手段可谓花样繁多。
有人曾经把收入操纵手法归为九大类，顺便编了个有意思的口诀：[4]
1）寅吃卯粮，透支未来收入
2）以丰补歉，储备当期收入
3）鱼目混珠，伪装收入性质
4）张冠李戴，歪曲部分收入
5）借鸡生蛋，夸大收入规模
6）瞒天过海，虚构经营收入
7）里应外合，相互抬高收入
8）六亲不认，隐瞒关联收入
9）随心所欲，篡改收入分配
作为一个公众的上市公司，这“收入九戒”不能犯。
然而，往往有不少企业铤而走险，无非是迫于一些压力。
这些压力的来源多样，比如说，业绩考核压力、保持上市资格压力、银行贷款压力、税收筹划压力等等。
比如，
太化股份
就犯了第6戒，虚构贸易虚增收入；再比如，
北大荒
犯了第5戒和第7戒，虚改合同单价，虚增收入；再再比如，大智慧犯了第1戒和第9戒，非常时期提前确认收入，还篡改了收费分配。
而排在“收入九戒”的第1戒——寅吃卯粮，就是今天故事主角犯的错。
透支未来收入，也叫提前确认收入，一般是出于业绩压力，或保持上市资格压力，亦或谋求IPO压力。
尤其对于上市公司来说，没有什么比稳步增长的业绩更重要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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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入第1戒，寅吃卯粮，怎么玩？
要想了解提前确认收入怎么玩的，首先必须要知道正常的收入确认原则是什么。
收入类型大致分为：销售商品收入、提供劳务服务收入、让渡资产使用权的收入。
此处结合本文主角的业务内容，只举例销售商品收入的确认原则。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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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企业会计准则第14号——收入》
销售商品收入
同时满足下列条件的，才能予以确认：
（一）企业已将商品所有权上的主要
风险和报酬转移
给购货方；
（二）企业既
没有保留
通常与所有权相联系的
继续管理权
，也
没有
对已售出的商品实施
有效控制
；
（三）收入的金额能够
可靠地计量
；
（四）相关的经济利益很
可能流入
企业；
（五）相关的已发生或将发生的成本能够
可靠地计量
。
简单来说，收入确认的关键是：商品所有权的风险和报酬的转移。
一般在商品发货时，商品的风险与报酬就已经转移给买方，可以确认收入；但是，假若买卖双方的合同约定了
退款条例
，在无法预测退货比例、及退货期届满前，是不能确认收入的。（典型的案例就是大智慧！）
而且，往往一笔真实的收入，会有相应的收入证据，例如发货单、验收单等。
本案，华锐风电在被查出“寅吃卯粮”以后发现，吊装单、发货单等关键证明收入的证据，不是缺失，就是不可靠。
今天我们一起来复盘下，
华锐风电是怎么玩的“寅吃卯粮”的。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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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落的华锐风电
华锐风电，是做大型风力发电机组的开发研制、生产及销售，主要产品为1.5MW系列和3MW系列风力发电机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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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诞生时，国内风电行业发展前景并不明朗，国产兆瓦（MW）级风电配套产业链处于空白，产业运作风险较大。
面对这一格局，华锐风电的大重成套、方海生惠等股东们，决定用现金出资的方式，设立华锐风电，分散单独投资可能带来的风险，注册资本1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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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至2011年IPO前，股东阵容还是很强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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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也的确实现了若干风电发展史，尤其是海上风电项目的里程碑。
例如，承接了中国第一个海上风电示范工程——上海东海大桥海上风电场102MW项目。
2008-2009年，华锐风电以1,403MW、3,510MW 的风电机组装机容量，连续保持中国第一，并从全球风电设备供应商第七名上升至第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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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市前，也就是2007-2009年，华锐风电实现营收24.9亿、51.5亿、137亿，净利润1.26亿、6.3亿、18.9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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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架势！如果站在当时的时间点看，绿色能源+上亿的净利润，真是够风光的。
然而，好景不长，噩梦从上市首年（2011年）就开始了。至今，华锐风电还未醒来，久久难以翻身。
从盈利状况上看，2014年-2016年，华锐风电的营业总收入连年下滑，净利润走一步退两步。
因为连续两年亏损，目前华锐风电已经变成了*ST锐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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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二级市场上看，华锐刚上市时，最风光的时候每股90元，现在已经跌到了1.46元。[1]
从股东结构上看，股纷纷减持。据2017年一季报，大连重工减持为15.51%、天华中泰减持到.96%、西藏新盟减持到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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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锐风电（*ST锐电）OS：哎，谁敢跟我比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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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确认收入，怎么造假？
2011年对于华锐风电来说，是一个拐点。
这一年，风电行业产能过剩，行业步入低谷，“弃风限电”成为行业阵痛期的主题。[2]
这一年，偏偏是华锐风电上市的首年，必须要拿出漂亮的成绩，才能不负众望。
两难之际，华锐风电冒险交出了一份
掺了水
的2011年年报。
年报披露，华锐风电实现
营收104亿
，实现
净利润7.75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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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根据《行政处罚决定书》来看，事实的真相是：
华锐风电在总经理韩俊良的安排下，串通财务、生产、销售、客服4个部门，伪造单据，提前确认了风电机组收入413台。
从而，虚增营收24.3亿，虚增利润总额2.77亿，占2011年利润总额的37.58%。
如果扣除掉虚增的部分，华锐风电2011年的实际营收不到80亿，实际净利不到5亿。
那么问题来了，他们是怎么提前确认收入的，猫腻在哪里？
华锐风电是做风力发电机销售的，除了要符合基本的商品销售收入确认原则外，具体的收入确认依据还必须同时具备以下3个条件：
1）公司已与客户签订销售合同；
2）货到现场后双方已签署设备验收手续；
3）完成吊装并取得双方认可。
也就是说，要确认收入就至少要有“合同＋收货单（验收单）＋吊装单”三样证据。
而在调查中发现，这些提前确认收入的项目，要么缺少单据，要么单据无效。
于是，如何认定收入确认的节点的合理性，就非常值得讨论。华锐在论证收入单据有效性上，曾与监管层申辩。
申辩的对象有两个，一个是大唐齐齐哈尔碾子山项目11台机组（下称大唐项目），一个是美国2个项目的3台机组（下称美国项目）。
华锐风电解释称，
大唐项目是在2011年到达指定安装现场，但因为客户自身原因，导致吊装受阻。而同时，客户也表示，此时，可以视为已完成吊装，并出具了相关说明。
而美国项目，合同约定交货方式为FOB（装运港船上交货），当交货完成后，客户也付了相应款项，所以可以确认为收入。
但监管层并不认同这一申辩，监管层回复说：
大唐项目，实际完成吊装是在2012年，即使2013年取得业主说明认可吊装完成，你也不能作为2011年收入确认的依据吧？
美国项目，国际上与国内关于风机风险转移的约定没有实质差异，收入确认也无本质区别，也要提供必要单据才行。
而且，你们还伪造吊装单确认收入，这肯定是不合规的嘛。
综上，收入确认的认定，一要符合会计准则，二要符合逻辑，三要有真实的单据作为支撑。伪造单据的事儿，千万别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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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务造假的信号有哪些？
华锐风电造假案，发生于2011年的年报，直到2013年5月被监管层立案调查，终在2015年出具了《行政处罚决定书》。
那么，他的造假案曝光，是否有些疑点呢？叔梳理了几点，供大家参考。
1）201会计差错更正的专项说明
2）净利润不断下滑
3）行业发生重大不利变化
疑点一：会计差错更正
一般来说，大金额的会计差错更正，可能会预示着财务粉饰行为，最典型的莫过于
欣泰电气
了。
没想到，华锐风电也是这么玩的。
2013年4月，华锐发布了《关于前期会计差错更正的专项说明》，指出：
2011年度确认收入的项目中，部分项目设备未到项目现场完成吊装，导致2011年度的销售收入及成本结转存在差错。调整后财务数据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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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这里的追溯调整额，与最终查出来的虚增的营收、净利润数值有点差异。
这是因为，华锐在2011年提前确认的收入中，有一部分在2012年已完成吊装。
剩余部分在2012年仍然未完成吊装的，才做了差错追溯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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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点二：净利润不断下滑
2011年-2014年，华锐风电的营收分别为104亿、40亿、36.6亿、36.2亿；净利润分别为
7.75亿、
-5.8亿、-34亿
、8073万。
▼
营收和净利润的下滑幅度，咱就不用算了，乍眼一看就知道数据不正常了，净利润还一直在盈利和亏损中震荡，怎能不让人起疑心？
疑点三：风电行业发生重大不利变化
除了微观的财务数据、企业行为，潜藏着财务造假的信号，宏观环境发生重大不利变化时，企业就会陷入困境，同时就会给财务造假有机可乘。
2011年-2013年，风电行业发生了重大不利变化。先来看张图，感受下当时的“悲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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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中国产业信息网）
可见，2009年前，风电行业疯涨，产能极速扩张。
伴随着产能过度扩张，产能过剩、消纳能力不足、输送通道有限的问题凸显。甚至风机脱网的生产事故频发。[2]
没办法。直到2011年上半年，国家发改委重新收回风电项目的审批权，要求各省核准风电项目前须先向国家能源局上报核准计划，通过限制项目审批遏制地方政府冲动，缓解风电过剩的产能风险。[2]
于是，行业开始了大规模整合，优胜劣汰加剧。能不能活下来，就要靠本事了。
激烈的市场竞争，导致利润率下降；产能过剩，造成客户需求下降。
据媒体报道，2013年上半年，华锐在全国新增的中标项目，不超过40万千瓦，仅为去年同期市场份额的一半。[3]
如此重大的、严峻的行业变化，对华锐风电的盈利能力造成严重影响，营收、净利润纷纷跳水。
而与同行业的金风科技相比，虽然都是在困境中挣扎，但2012年后，金风科技逐步拉开了与华锐风电的差距，营收稳步增长。
▼
说到底，关键时刻拼的还是战略、管理、技术和创新吧。
PS：
其实，除了上述三个疑点以外，我们还发现，华锐2011年的净利润预测与实际业绩相差较大。
华锐
预测，2011年净利润
可能会较2010年下降50%，大约在14.25亿左右。然而，
实际净利润
只有7.75亿（还是造假过的净利润），相差了近
2倍
。
虽然，预测与实际的差异，不及太化股份的5倍之差，但也存在一定的疑问。
最后，我们想说的是，监管层对于华锐风电的造假一案，对审计机构也进行了处罚。
原因是，在行业发生重大变化，华锐的经营情况出现大幅下滑时，未作出合理的风险评估。
同时，在收入循环审计程序上存在缺陷，例如，吊装单、合同执行情况、发货单、函证、替代测试、截止性测试
，都未充分关注，缺少谨慎。
对于华锐风电的故事，大家有什么要说的，欢迎在下方留言讨论。
同时，也欢迎加入我们的IPO企业讨论社群，和业内人士一起讨论。（加入方式：扫描本文开头二维码，提交申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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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案写作参考材料如下，特此鸣谢：
[1]华锐风电：沦为一元股，两度ST，其年报一些信息却值得分享,葵葵,2017/5/9
[2]2015年我国风电行业发展概况分析，产业信息网，2015/12/21
[3]华锐风电上半年中标份额减半，北京商报，2013-08-15
[4]财务报表分析，黄世忠，2012-3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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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15日
下午 14:00
优塾智库 人工智能FinTech产业投资 沙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