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地方越是难以到达,我们越会对它心驰神往。
去年的这个时候,我正在潜心阅读一套久负盛名的图书——《孤独星球》。
一来想为十一长假找条活路,二来想弄明白这个星球怎么个“孤独”法。
我们毫无疑问地生活在有史以来最能闹腾的时代。
白天我们在拥挤的城市里摩肩接踵,工作时蜷缩在人挨人的格子间抬不起头,上班下班还要与无限长的车流斗智斗勇。
总算到了晚上,强大的手机信号提供了完美的移动办公室,随时接收boss们的夺命连环call。伟大的城市照明能令一切活物昼夜不分,顶着天然烟熏妆闹腾一宿。
用学者的词说,我们在摩登生活的“完全噪音”中沦陷,欲“孤独”而不得。
工作日闹腾也就算了,法定长假能不能有个人少景美的地方让我静静?
相信每一个在春节飞过三亚,在清明节游过西湖,在十一七天逛过故宫的勇士都懂,这世上根本没有无痛的人流。
我曾斗胆涉足过人山人海的文保景区,那是一场没有尽头的庙会,不挤丢几双鞋不得脱身。我也曾试图躺在人脑袋滚滚的海岸上,涂了满身的防晒霜却无处下水,还要留心到处奔跑的熊孩子,他们随时会在你身上的某个尴尬部位踩上一脚。
十一去到底能去哪儿,这是个令人沉吟的问题。
好在读书还是有用的。
我读到加缪的名言,他说,“旅行是禁欲主义的至高形态,寻觅跟普世万物的联系,与心底的最深处的感知交谈。”他还说,“旅行,如同伟大庄重的科学,带我们重返自己。”
虽然我并没有读懂他到底说了什么,但是觉得好厉害呀!
我立刻拿定主意,这一次,我要向人流相反的方向飞去,忘却一切俗世烦扰,在遥远和疏离中徒步旅行,还要像加缪一样叩问自己的心灵!
我打开地图寻找,锁定了新疆一片远离尘嚣的戈壁,孙悟空在那儿借过扇子,七剑客在那儿下过天山。那里风景壮观、荒凉而美妙,召唤着人们逃进去。人类文明曾经刻意避开的不毛之地,如今变成一片追寻自我的乐土。
叫上志同道合的三五好友,我们开始了一段长达6天的非凡行走——徒步穿越绵延118公里的大漠戈壁!
这段由陌生的地名串成的奇幻旅程中,伴随而来的是狂野的戈壁风貌。我们仿佛置身于好莱坞大片的梦工厂:灼热的沙风穿过形态诡谲的魔鬼城堡去拥抱行人的脚印,红透的圆日滚滚落入地平线之下与七彩砂岩道别。
偶尔会有一群沙漠动物灵巧地穿过几丛孤傲的骆驼刺,它们超越我们的队伍,却不肯为我们停留。在漫漫荒漠里,世界会逐渐缩小,只剩下万事万物最简单的本质。
我们的视野里没有城市、没有建筑、没有好痛的人流、没有铺过的马路和收费的公厕,所到之处一片广袤的荒芜,却也是不可思议的浪漫。
我们与同行的伙伴结下非凡的友谊。每个夜晚到来时,我们在戈壁中露营,搭上温馨的帐篷,洗一个痛快的热水澡。凉风习习,我们一边烤肉一边喝啤酒,互相吐槽旅途中的种种辛苦然后开怀大笑。仰望星空,大漠的星座会因为远离城市光源的干扰而格外明亮。
六天的行走比想象中要艰难得多,体力的极限与精神的脆弱一度让我们退却。好在超我的小人儿每次都能把本我的小人儿一拳怼回去。终于坚持到达终点时,我们腰酸背痛、感慨涕零,顿悟了个体生命的渺小与伟大,也如加缪一般理解了旅行的意义在于体验而不是享受。